《卖货郎》唐周无名

74、东临城7

　　“娘亲你看，是孔明灯。”

　　一声稚嫩的童音清脆又悦耳，不少人被这股声音吸引跟着抬头看去。

　　天上已经飘了不少的明黄色的孔明灯，那寄托着人间美好愿望的灯在空中连接着这头和那头，光传递着光，一端落在黑色的尽头，另一端落在人们的笑脸上。

　　卖货郎借着那千丝万缕的祝愿之光，看到了千丝万缕的因果之线，还有拢在这线中挣脱不去的人。

　　城头高楼之上，一抹黑色的阴影立在那，远远看去就像嵌在屋顶上的一粒尘埃。

　　咚、咚、咚的鼓声响起。

　　突如其来的鼓声在嘈杂的人声中如一把利刃插了进来，瞬间吸引了人群的注意力，人群齐齐看向发出声音的方向，那边正徐徐的走来了一队身着白衣，脸戴各种圣神面具的巫师。

　　那鼓声咚的一响，引走了仰望天际的人，也引走了那立在屋顶之上的那抹阴影。

　　卖货郎这才把目光投向城中的热闹之中。

　　巫师们统一着白色的巫袍，腰间挂着的铃铛在每一个舞步中配合着叮当作响，那鼓声和着人群的笑声在这喜庆的夜色中荡漾开来。

　　有四个壮士推着鼓车徐徐而过，鼓车之后跟着一辆更大的车，由着四头白色的马拉着，车架上摆着祭天的神祇，神祇之伴，有一个大巫师在翩然起舞，她或而对着神祇低声诉苦，或而满是敬畏与期盼，巫师的舞蹈随着那鼓点而紧密相依。放在神祇的车上左右个插着张旗帜，旗帜上市一只展翅的金乌，正神气的迎风飘扬。

　　卖货郎正看的出神，肩头冷不丁的被拍了一下，转头一看，来人赫然是白天刚分别的邱善。

　　他的笑容更加明媚，也不知是这热闹的庆典渲染的还是遇到了故人所致。

　　卖货郎朝着他点了点头，打了个最为平常的招呼，“邱兄，你好。”

　　邱善的的热情被这辨不出欢喜的话梗了一下，他摸了摸鼻子，然后又自我疏导了一番，心情照旧不错，“我就猜你会来看热闹，所以就来碰一下运气看看能不能遇上，看来我们还是颇有缘分的，在这茫茫人海中都能碰上。”

　　卖货郎颇为冷静的点了点头，认同了邱善所说的有缘。

　　他们两人被人流裹挟着，跟着往前，那红灯璀璨，不分贵贱的一同将所有人包裹其中。在这人流之中，与卖货郎有缘的一一亮相。

　　今天的难得醉香楼的妈妈放了姑娘们的假，姑娘们合计着在主道的饭馆上租了包厢，此刻正倚在包厢的阁楼之上，朝外张看，香粉的气息毫不遮掩的飘落，引来了无数目光。

　　那盈盈姑娘依旧温柔的笑着，低头一看，在茫茫人海中一眼就瞧见了那只硕大而醒目的背箱，朝着那个方向喊了一声，“卖货郎，卖货郎，卖货郎。。。谢谢你。”

　　卖货郎耳聪目明，自然是听到了，不仅听到了还看到了，两方视线相碰，看着盈盈姑娘指了指腰间的香囊，以及她那声谢谢传入耳中，他了然的点了点头。

　　盈盈姑娘放下了香囊，那香囊里面装的是卖货郎给的平安符，昨天没来得及说谢谢，今天可算是还了这谢。

　　她的这番动作引来了姐妹们的嬉戏，姑娘们的这番娇笑又引来了楼下人群的目光和起哄的嘈杂声。

　　热闹声一浪接着一浪。

　　如此热烈的气氛从窗外飘入被隔绝在了一米之外，厢房里唯一没心情看热闹的就是那个即便身处这万丈红尘之中仍然不染红尘的花魁娘子。

　　也不知她有多少愁绪，从没见她喜上眉肖过。

　　一众姑娘不敢明面说什么，可私底下却嫌弃她摆着一副臭脸，既然不喜欢凑热闹她跟过来做甚。

　　姑娘们将背留给她秋菊，各自高兴的凑着窗外的热闹。

　　秋菊的身上像是罩了一层摒弃一切的外衣，眼神在如此这热闹的声音中也能变成空洞洞的，如同被什么妖魔鬼怪叼走了灵魂，活脱脱一个傀儡。

　　门旁的窗户上印了一个人影，人影停了片刻就走了，秋菊难得回了魂，又被那人影勾走了，她起身开门走了出去。

　　她走的悄无声息，那一群姑娘一直吵吵嚷嚷就连她是什么时候走的都不曾发现。

　　秋菊不远不近的跟着那个背影，直到对方停了下来，她也停了下来。

　　秋菊福了一福，行了个礼，“巫萱师傅，你好。”

　　巫萱点了点头，言简意赅的问了句，“你确定了吗？”

　　秋菊郑重的点了点头，“我确定，我就贱命一条，如果能帮助师傅，这条贱命也算是有了价值。”

　　“好，既然你已经确定，我尊重你的选择。此地不宜久留，有人一直盯着你呢，对了，我给你的东西可缓解你的痛苦，记得提前服下，再见。”

　　外面嘈嘈杂杂，喧闹的热将东临城的秋意都烘的热烈了几分。

　　看着秋菊离开，巫萱刚要转头离开，却突然抬头看向黑漆漆的高墙之上，呵了一句，“什么人，藏头露尾的。”

　　不知暗处的人在此看了多久，又听了多少话，那被盯视的感觉一下子变得炽热，炽热到被她发现。

　　外面的热闹像是突然被按了暂停键，巫萱甚至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等了片刻，暗处的人除了那道诡异的炽热目光，倒是没有什么危险性的动作，她皱了皱眉，不再耽搁，快速的离开了这里。

　　藏在高处的人看着那个离开的人，一层似曾相识爬上心头，染上眉头，落尽了眼里，眼光才变的炙热。

　　满城高挂的红色灯笼将他藏在黑暗中的脸变得清晰，倒是有着一副好皮囊。

　　如果卖货郎在这，估计会平平无奇的说一句，“又见到你了，好有缘。”

　　年轻人从黑暗中跳入了这满城的喧嚣之中，不见了踪影。

　　卖货郎和邱善正跟着人流向前，前面是万家灯火，身后也是万家灯火，头顶的天空飘过的孔明灯越来越远，如漫天星光点点。

　　卖货郎停了下来，再次转头看向喧嚣过后的身后，那明明近在咫尺的相互连接的街道被喧嚣隔绝成了两段。

　　邱善走了两步见人没跟上来，转过身去喊了一声，等着卖货郎跟上来，两人才继续随着热闹和喧嚣继续向前。

　　巫萱从僻静之处看向渐行渐远的喧嚣转身走入了黑暗。

　　那立在高楼之上的黑影抬头看着消失于天空的孔明灯，沉默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