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货郎》唐周无名

73、东临城6

　　卖货郎没有走远，他就停在巷子尽头那巫师所在的住处，这地方好认，门口挂着不少白森森的骨头，用这装饰也当真是别具一格，招眼的很。

　　卖货郎没等多久，那老巫师便回来了，她不是一个人，身边还跟着个年轻的姑娘，看那穿着打扮，也是个巫师。

　　年轻巫师搀扶着老巫师由远及近，老远就看到了有个突兀的人站在那，那大背箱想让人忽视都难。

　　卖货郎目送着她们走近，然后目送着她们进了屋，门声响起，又恢复平静，他依旧看着。

　　路过的人看到卖货郎立在那看着巫师的门，以为他讳疾忌医，颇为好心的劝了一句，“卖货郎，生病了就要去治，进去吧，别干瞧着了。”

　　卖货郎转过目光，朝着那好心的人颔了颔首，平平的说了句，“不急，等一下，她会出来的。”，这话像是在回那人的话，又像是说给他自己听。

　　那好心人觉得这卖货郎奇奇怪怪的，没再理他，头没回的就走了。

　　也像他说的那样，那安静了一会的木门又开了，她走了出来，眼神不善，“我们家门前不给摆摊，请另寻别处。”

　　卖货郎上前几步，站定，“我不是来卖货的，我是来买货的。”

　　卖货郎进货倒是寻常事，来巫医这进货，也平常，毕竟有些东西只有巫医这能买，姑娘觑了一眼卖货郎，便伸了手做了个请的姿势，“你请近，里面说。”

　　东临城的巫师颇受尊重，从这犄角格拉的巫师所住的房子就可以看出生活的不错，相对于别处附近连毛胚都够不上的大棚屋，她这可以叫的上豪宅了。

　　屋内宽敞，两个厢房，还有个别院，屋檐下放了几簸箕的草药，空气中都跟着染了淡淡的药香味。

　　卖货郎跟着姑娘进了屋，那姑娘便问，“你想进什么货？”

　　卖货郎倒是熟门熟路，“姑娘手上有些什么？”

　　“烦请在外稍等片刻。”这姑娘似乎做惯了和卖货郎之间的生意，从屋里出来之时手中多了三个纸包，她将其一一摊在地上，并一一介绍，“红色这个是防贼人的辣椒贴，一贴见效，黄色的是疾风子，一副下饭保管拉成疯子，不比巴豆弱，黑色这种更厉害，驱虫的。还有这白色的，人吸入一点保管睡死过去，任你宰割。”姑娘瞄了一眼卖货郎的沾了不少泥土的草鞋，“对于你这种经常走山的人来说，防身，驱虫再适合不过。”

　　卖货郎颇为认真的盯着摊在地上的那三种颜色看了看，很中肯的点了点头，“姑娘很是厉害，能将最为普通常见的日常之物与巫术融会贯通，那么我都要了。”

　　姑娘看着他在面前淡定的摸了摸口袋，然后与那颇为淡定的眼神对上了眼。。。两人就这样冷静的眼对眼的上演了一副——只要我不觉得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的戏码。

　　她默默的开始收拾地上的东西。

　　那姑娘收拾了东西就要往里走，还不留情面的说了句，“看来，不是来买货的，请你离开吧。”

　　卖货郎也不恼，平平静静的回了句，“姑娘何必着急，我即便没钱，可也有货物，可以以物换物的。不知姑娘喜不喜欢手镯，耳坠子，项链。。。”

　　姑娘没停，冷漠的说了句，“我只喜欢银子，请回吧。”

　　“姑娘何必拒人于千里以外，姑娘既然不喜欢这耳坠子，项链，应该喜欢这个。”卖货郎从大背箱里面摸出了份用纸包着的东西，摊开一看，竟是一撮药材，“我常在森山走捷径，刚好在路上碰见，顺便摘了，希望今天能派上用场。”

　　一股药香味引得姑娘停了下来，还转过了头。

　　冥灵草，生在幽暗之处，吸着万千腐尸而长，百年难得一见，在巫医的传说中，这种草一旦出现便代表着江河不宁，毕竟不是哪个好年代供养的起这种草。它的功效，有的书说可肉白骨活死人，有的书又说其毒性极强，见血封喉不为过。

　　两种极大的反差都有书说过，她早年踏遍天下也不曾寻得，没想到被这卖货郎给‘随便’碰到了，要不是他‘顺手’摘了，是不是就没有今日的机缘。

　　这么大的机缘砸下，姑娘也不急，她只是重新审视了一番这个突然出现的卖货郎，起初见此人感觉平平无奇，远远看去，甚至会将其本人忽略只注意到他的大背箱，整个人像是覆盖着一层看不见的膜，将其隐去，直到与之对视，就能注意到从他身上流露出的说不出道不明的神秘感。

　　那么这草，他到底知不知道其千金难求？他这是刻意的接近？那又怀揣着什么动机呢？

　　就在姑娘沉思之际，卖货郎又从背箱里摸出了一包草药，一摊开，这一包倒是普通常见的金钱草。那姑娘盯着那两包天差地别的草药，到底是被这机缘吸引住，略微打消了心中的疑虑，“好，我跟你换。”

　　卖货郎装好购买的东西，道了句，“今日一见也算有缘，不知能否请教姑娘芳名？日后好相见。”

　　姑娘得了珍贵的药材，心情颇好，就连平日严肃的脸都平松弛了几分，“我叫巫萱，是个巫医。”

　　卖货郎背上大背箱，“巫萱姑娘，我们有缘再见。”

　　见这卖货郎说走就走，不带一丝犹豫，巫萱看了眼冥灵草，又看了眼卖货郎的离开的背影，心底的疑虑又打消了一分。

　　卖货郎出了门，抬头看了眼高升的太阳，“邱公子说晚上有热闹，刚好，这刚挂上的因果线，说不定会牵出另一条因果线。”

　　卖货郎压了压斗笠，走进了这东临城的烟火之中。

　　日落月升，斗转星移。

　　白天的繁华落幕之后，换上了另一番庄严的幕布继续续写着繁华。

　　在这个偏南的大城里，秋祭是庆祝丰收，更是祈求来年的平安顺遂。所以颇为隆重，从白天开始，小孩子换上了新衣，大人高兴了小孩还有饴糖吃。

　　家家户户门口挂着红灯笼，门前了摆了祭祀的台桌，添上了贡品，点上了香烛。听说这祭祀的活动要持续三天三夜，直到大巫师在祁天祭台上举行驱邪、赐福之礼完毕，这场隆重的祭祀活动才算完成。

　　卖货郎今天的生意不错，那空落落的钱兜终于填饱了一回，压在主人的腰侧间，心满意足了。

　　大街上亮起了红灯笼，人们吃饱喝足，悠悠闲闲的从家里走了出来去到街上，街上瞬间挤挤攘攘的，等着这一年一度的游街盛况。

　　卖货郎站在其中，抬头看着这喜庆的东临城，那喜庆传达不到的地方是一片的漆黑，直到不知从哪户豪门高宅中飘出了一盏孔明灯，将那夜色照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