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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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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酒吧站在街边,被冷风一吹,郁听仅有的迷糊劲儿也散了。
她低头看了眼时间,十点。
他们喝了将近四个小时,她也晾了梁缇将近四个小时。
手机里没有半点消息,连个未接电话都没有,虽然知道梁缇不会真生她的气,但拨通对方电话的时候,郁听还是有点心虚。
嗯,只有一点点。
“宝贝~”手机轻轻震动了一下,郁听立马换了副嘴脸,亲亲热热地叫人,“我手机刚没电了。饭局结束了吗,需要我去露个脸不?”
“我就知道……你是准备过来吃盘子还是来洗碗?”
郁听:“……”
郁听笑眯眯地,尾音拐了十万八千里:“我这不是有空了,来陪陪我家宝贝嘛~”
“……用不着你陪。”
“?”
“饭局取消了。”
“???”
似乎是察觉到了她身上仿佛凝成实质的疑问,梁缇好心给她解释:“对方有个股东没来,临时取消了饭局。”
郁听更好奇了:“哪个股东啊款这么大?”
梁缇:“宸弘的谈总。”
郁听倏地一静。
宸弘集团,也叫谈氏集团,京岳商圈龙头老大。集团现任总裁谈聆,二十七岁,手段狠厉,行事诡谲,年纪轻轻就稳坐圈子里头把交椅,谁见了不得敬他三分。
以上,来自网络词条和网友热议。
不过在郁听看来,这话也就有三分是真的——公司,名字,年龄。
“人家大总裁,”她毫不留情地嘲讽,“忙着酒吧艳遇呢,哪顾得上公司聚餐。”
“什么?你怎么知道。”
“……没什么。”
郁听压下心底忽然涌起的烦躁,把手机换到左手:“我手机不存电,先回去了。”
现在也只能如此。
梁缇叹了口气,临挂断前又忍不住劝:“下回出门,拿你另一部手机。实在不行,你带个充电器也好啊。”
“我拒绝。”郁听理直气壮,“我穿汉服,带不了充电器。”
梁缇:“……”
郁听笑嘻嘻地挂了电话,打滴滴回家。
成名以后,公司就为她租了个安保极佳、私密度极好的小区,但她却很少回那边,反而是更喜欢窝在她父母那个小家里。
尤其是在今天。
旧小区里路灯少,除了保安亭门口的两盏,里面暗到几乎看不见,但郁听闭着眼都能找到自己家。
楼道里的铁门年久失修,一碰就吱呀吱呀地响,郁听用脚步和着那巨大的噪音,缓缓拾阶上楼。
等她摸出钥匙开了门,走廊里的声控灯掐着点熄灭,她抬手拍亮了屋里的灯。
墙上的全家福照片没有取下,鞋柜里的拖鞋还是以前那三双,阳台的茶案上还摆着一套紫砂壶,酒柜里塞满了各种名贵茶叶。
就仿佛她不是孤身一人。
就仿佛她父母都还在世。
郁听站在门口,视线在熟悉的家具陈设上一一扫过,沉沉吐出一口气,进门换鞋。
洗澡出来已经十一点,郁听打开客厅的落地灯,摘下墙上的全家福摆在桌上,倒满了三杯酒。
“爸妈,恭喜我又长了一岁。”
郁听笑着说完,端起一杯仰头饮尽。
“妈,知道您不喜欢喝酒,所以这一杯,”她拿走照片前的一杯,“我替您喝。”
“爸,医生说了,您以后一滴酒都不能沾,所以您这杯也让给我吧。”
郁听歪歪扭扭地靠着沙发,盯着桌上的三只空酒杯笑。
良久,她往前探了探身子,又给满上。
家里的酒是普通的粮食酒,入口辛辣,后劲温和。郁听不知不觉喝光了一瓶,身上开始发热。
她拎着酒瓶在屋里转,看见什么都要扭头跟照片上温柔笑着的夫妻二人说两句。
从卧室里出来,她扶着墙进了隔壁。
那是一间书房,书架和桌面上落满了灰尘,与整间屋子的干净整洁格格不入。
郁听拿额角抵着门框,不知盯着哪一个角落在看。她仰头灌了口酒,等那股灼热的感觉一路行至胃里,才终于抬起了脚。
书房不大,五步就能走到头。
当她走第二步时,膝盖不小心碰到了什么,咣当一声,一只铁盒被撞得倒扣在地上,里面数不清的照片散落一地。
那动静极大,郁听站在原地愣了一会才回过神,弯腰去捡。
最先捡起来的那张边角泛黄,画质也不是很清晰,一看就是有了年头的。
那上面是她,高中时的她。
少女站在窗边,夕阳的余晖为少女镀了一圈朦胧的光晕,似乎是听到有人唤自己的名字,少女回头看了过来。
恰巧此时晚风拂过,发丝与窗帘飞扬翻卷,与少女明媚的笑颜一同撞进镜头。
第二张,还是高中,在操场上。
她手里拿着两瓶水,臂弯搭着不属于她的校服,正笑着朝镜头跑去。
第三张在校门口。
第四张在学校小花坛。
第五张、第六张……
照片里只有一个人,是她自己。
镜头后也只有一个人,是——
一个名字萦绕在唇齿间,呼之欲出。
然而在最后一瞬,郁听倏地清醒过来。
她麻利地捡起照片塞回盒子里,将盒子放回原处,径直走出书房,用力关上了门。
她在门前站了很久,才挤出一抹笑来。
“我没想他。”她语气坚决地重复,“我才不想他。”
“想什么呢傻站在那儿。”空无一人的房间里倏地响起回应,吓得郁听猛地一激灵,扭头看向门口。
房门不知什么时候被打开了,梁缇倚着门框,手里转着钥匙,正上下打量着她。
郁听眨了眨眼,轻咳一声往沙发边上走:“你怎么来了?”
梁缇走进门来脱衣服换鞋,熟稔得跟回了自己家里似的:“刚加班完,顺道过来看看你,别死家里了。”
说完,她从身后拿出来一只手提袋。
郁听伸手接过去,低头往里看了一眼。
三只扎着金丝带的罐子。
没有标签,但她能看出来,那是蜂蜜。
“哪来的?”郁听往旁边挪了挪,给梁缇让出了个空位。
“同事送的土特产,拎得我手疼。”
“那你别拿不就行了?”
“全办公室都有,我怎么也得先当着人家的面拿回家啊。”
这话郁听是一个字也不信。
朋友同事了七年,她还不了解梁缇吗,嘴硬心软,这肯定是特地买了送过来的。
她扭头看向墙上的时钟,没过十二点。
嗯,再赶着来给她过个生日。
“谢了。”郁听把纸袋仔细收好。
“跟我客气什么。”
梁缇说着正要往她身边坐,手往茶几上一撑,脚先踢到了地上歪倒的酒瓶。
她低了下头,郁听也跟着低头。
两瓶,空的,度数不低。
郁听忽然有种被抓了包的感觉,心底慌乱一瞬,下意识想解释:“我就是——”
“就是解解馋,反正今天过生日,总得放纵一回,”梁缇抢先一步预判了她的话,绘声绘色地说,“梁姐你就放心吧,我一年就这一次,其他时候也不会这么喝~”
郁听:“……你还挺了解我。”
梁缇:“废话,这套话术你都用了几年了,要不要我给你全文背诵一遍?”
郁听嘿嘿笑着不说话。
梁缇恨铁不成钢地朝她翻白眼。
“行了,加了一天班,累死我了,”梁缇伸了个懒腰,躺倒在沙发上说,“借你地儿睡一觉,方便吗?”
“我要说不方便,你现在出门回家?”
“那不能够,打地铺我也要在你家呆一晚。”
“脑残粉真可怕。”
“滚你丫的。”
梁缇抬脚就踹,没用力,但郁听却十分配合地往旁边倒了下去。
两人一坐一躺,对视一眼开始笑。
“好了不闹了,我去洗澡,你帮我拿下衣服。”
客厅只开了四周的暖光灯带,昏黄的光线从四面八方来,梁缇往前走了两步,走进暗处,没两秒又退回来,站在亮光的边缘垂眼看她。
郁听没懂她意思,静静地同她对视。
“生日快乐,小听。”
梁缇倏地笑了,声音很轻,又很重。
郁听微微一怔,随后展颜,也跟着站起身说:“今晚翻你牌子了,来我屋。”
梁缇:“……”
梁缇转身就走,脸色像看见自己富养了二十年的女儿跟个杀马特穷小子私奔了一样恶心。
郁听在后面笑得喘不上气,好半天才停下来去忙正事。
给梁缇放好衣服,她转身去收拾床铺。
“睡你屋?”
听见声音她回了下头,看见梁缇顶着一头湿发走进来。
她手里继续抖着床单:“不然呢?”
梁缇翘起手指了指外面:“沙发?”
郁听说:“睡屋里吧,我今晚修仙。”
“?你又要熬大夜。”
“是真的修仙。”
郁听拿下巴点了点旁边的柜子。
梁缇偏头看了一眼,桌上摆着一沓文件,封皮上白纸黑字,《归云传》剧本。
郁听这次回来,公司一股脑给她塞了三个广告一个剧本,时间安排得很紧,前半年几乎没什么休息时间。
剧本是IP改编的仙侠爱情剧,梁缇给她争取到了女三号的位置。郁听打算先结合原著过一遍剧本。
梁缇微微蹙眉:“半夜看什么剧本。”
郁听比出一根手指,在太阳穴上转圈:“我现在很清醒。”
“人家喝酒是醉,你喝酒是醒啊?”
“对头。”
“……对你个头。”
郁听笑笑也不生气,伸手把梁缇往屋里一推:“睡你的觉吧,明天给你买早餐。”
“不用,”梁缇爬上床说,“我让助理过来送,你少一个人出门,你可是明星。”
“明星也是人,也得出门吃早饭。”
“哎你个死丫头,非要跟我杠是吧?”
眼见梁缇要动身下床,郁听赶忙往外走了两步,笑着带上了门。
客厅里大范围的光源都被关上,只留了靠近阳台的一盏落地灯。郁听抱着毯子抱枕坐到灯下,拿着笔开始翻剧本。
之前那话不是骗梁缇的,她是真不困,也是真没醉。她天生酒量就好,因为体质问题,从小到大买醉买不成,还越喝越清醒——于她而言,白酒的功效跟咖啡差不多。
再加上她这些年不是倒时差、就是在倒时差的路上,作息早就乱了。困了就当晚上睡,醒了就当白天忙,主打一个时间管理,合理利用。
剧本大致过完一遍,窗外的天边也渐渐泛起鱼肚白,郁听靠在沙发上伸了个懒腰,这才想起来某部被她遗忘在边柜上的手机。
即使什么都不做,旧手机的电量也扛不住一夜的消耗,这会儿连机都开不了。
翻箱倒柜半小时,甚至贡献了一条腿,郁听终于从犄角旮旯里翻出来一条能用的充电器,然后揉着膝盖,一瘸一拐地去充电。
手机颤颤巍巍亮了屏,微信里的未读消息一股脑全涌了出来,差点直接卡死机。
郁听正寻思着这个微信也没加什么人,梁缇应该不至于这么找她,所以这些——
好的,点进去她就看到了。
顶头的聊天框后面跟了个标着数字的红点,往前看还没有备注。
她仔细回忆了一下才想起来。
这似乎,是她那位眼瘸的前男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