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第 1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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廿二这夜的洗剑阁，可不止这点子热闹。午间和秋霜一道说好了要学刀法的夏荷，瞅着沈照影整日都有些心不在焉，秉着丫鬟的职责，夜间叫了秋霜一道，去关心一番。
二人相携到了洗剑阁庭院，尚未靠近，还在一丈开外，就见着一楼明间那黄花梨美人屏风前，一少女以手托腮，双颊赧红望着身前的男子，而男子则只见一身褚色长袍，半个身子前倾朝女子一侧靠去。
夏荷眼冒精光，一把拉住闷头往前冲的秋霜，发出如蚊般的声音。
“快走，别耽误了。”
秋霜被人拉得毫无还手之力，出了庭院喝道：“你方才为何拦我，她们这样，这样不合礼数。”
“礼数，管这些做什么。你是觉得咱们将军是偷香窃玉之人？”
“你，你，胡扯！我何曾是这个意思。”这般胡搅蛮缠，秋霜简直招架不住。气急败坏，但碍于将军的如雷威名也不敢作甚，甩袖而去。
这等好事，夏荷连忙敲响了春妈妈的房门禀告。巧在老夫人尚在念佛，还未睡去。又被春妈妈领着去见了老夫人。
老夫人笑得开怀，“不枉他去祠堂跪了一夜，也算有些长进。”打发了夏荷，遣人去洗剑阁盯着，若是再不出来，亦或有其他无礼之事，也就撵出来棍棒伺候。
好在，一切安泰，直到郭长生出门而去。
七月的天，孩儿脸，说变就变。前半夜还是月朗星稀的人见人爱，后半夜黑云骤起，眨眼之间遮天蔽日。
狂风暴雨，噼噼啪啪打在洗剑阁的屋脊上，打在窗户上，顺着沈照影醉酒之后半开的窗户，如同千军万马狂奔而来。
吹灭了烛火，摇曳着帷幔，偏生沈照影睡得过于踏实，半点未能听见。
第二日一早，及至秋霜和夏荷二人前后脚到了后厨，在一众焦急的丫鬟婆子中央，久等沈照影不至。愁得秋霜跺脚，怒斥夏荷，“就是你，昨儿不让我拦着，今儿，今儿肯定是不能来了。”
夏荷被人数落也不生气，低头思量，要真是秋霜想的这般才好了呢。可她昨夜分明记得老夫人遣了人守着的，万不会出这样……这样，这样不规矩才是。
不跟人扯皮，仗着她二等丫头的身份，吩咐一番，急冲冲往洗剑阁而去。
眼下的洗剑阁，刚被风雨清洗过，潮湿又冷清。待瞧见门口没一个守卫，夏荷暗道一声“果然如此”，疾步上楼。
暴雨洗礼之后的晨间霞光，斜斜地照射到二楼的地面，亮堂得夏荷恨不得自己瞎了才好。四散的水渍、濡湿的重重帐幔，更有那大开的窗户，一眼便能望见。
罗汉床上的沈照影，小小地蜷缩成一团，墨发贴着面颊，双手在被褥外颤抖，额间却是潮红一片。不知究竟是冷了，还是热了。
夏荷焦急喊了几声，一点反应也无。伸出手去探她额头，烫得堪比八成热的锅底。顿时朝外惊呼“来人。”
慢了几步跟过来的秋霜尚在楼下，就听到了夏荷凄厉的叫喊，一个哆嗦，想着昨夜的疾风骤雨，转身就去喊人。
一阵兵荒马乱，给沈照影换了贴身衣衫，挪到楼下安置妥当，老夫人带着春妈妈，早已经等候多时了。
“赵九娘子如何了？”老夫人杵着拐杖，颤巍巍如是问道。
“不太好，整个人冷一阵热一阵的，还断断续续说着胡话。”夏荷跪在床沿旁，一面替她擦汗，头也不回地回着话。
老夫人凑近一看，小娘子嘴唇干裂起皮，眼皮重重耷拉着。看了一眼就别过头去。
这是造了什么孽！
一时大夫走来，左手换右手地号脉，翻翻眼皮，探探舌苔。虽一字未说，屋内之人已是屏气凝神，大气不敢出。
“如何了？”好容易见着大夫撤了脉枕，老夫人急切问道。
大夫有些不好言说，“上次不是让好好将养着么，怎么还如此不知，”满屋鸦雀无声，老夫人亦是低眉垂眼等着训斥，大夫见状也就无所顾忌了。
“上次来时，老夫就已经说过，小娘子体弱，日常照料各处都当心着点。而今这病根一道发出来，若是过得去这一遭，往后……还算有往后。”
一番话，甚也没说，却是甚也说了，夏荷惊骇地扔掉了手中的帕子，老夫人杵着拐杖朝椅背靠去，其余众人皆是惊惧得瞪大了眼。
如何就能这般严重。
“为何会如此，昨夜吹了风淋了雨，饶是风寒也断不会如此的。”老夫人不死心，双手撑着拐杖。
“倘若是我没看错，这小娘子半年前才小死过一回。到如此才几日功夫，就算见着活蹦乱跳，伶俐聪颖，那也是徒有其表。”
说罢，不顾众人的惊诧，自顾自开了方子，叮嘱几句便出门而去。到了门口，遇见前来瞧瞧没能进得门去的方大，才领了诊金。
大夫说的这事，乃是今年暮春之初，沈照影于榆阳县外遇流兵一事。那时的沈照影被醉酒的父亲扇了一巴掌，骂道要不是你这个样，将军也不会这多年了也不来下定。
原本就害怕云麾将军的凶名，父亲的无情更是令她心寒。冥思苦想一夜，起了退亲的心思。趁着月色离家，寻了商队入京，一切应当妥当。哪料路遇流兵，钱财衣物甚也不剩。万幸掉入洛水，捡回一条命在。
只有一身湿透衣衫的沈照影，终于在某个饥寒交迫的夜晚，成了如今的沈照影。
说来都是个轮回。可怎的受伤的都是小娘子呢。
沈照影想不明白，屋内众人也是想不明白。分外压抑的沉默中，老夫人借着春妈妈的胳膊，才能稳住自己身形。枯坐片刻，复又走到沈照影床前，努努嘴，半晌方沉着嗓子道：“你好生照看着。需要什么就来寻春妈妈，或者去前院寻方管家也成。”
夏荷和秋霜一道应下。
总归，小娘子一定要好好的。
七月流火，九月授衣。
沈照影这一病就到了八月中旬，半月有余。眼下的沈照影望着跟前伺候的夏荷，半眯着眼瞥瞥她递来的汤药，很是嫌弃地别过头去。
夏荷见怪不怪，耐心劝慰，“九娘何必跟自己的身子过不去，喝了这碗就能好了，好了才能起来教我和秋霜做吃食。”
“你也不嫌唠叨，都说了半月了。丁点不见好。”
夏荷：“这次是真的，徐太医前儿来亲自说的。九娘要是不信，回头问问秋霜是不是这样。”
说着秋霜从外头撩开帘子进来，笑道：“可不是这样，九娘眼见的越来越好了，可不能在最后关头落下才是。”
沈照影瞅瞅二人，心知不吃药也不是个事儿，从夏荷手中接过汤药一饮而尽。
“我想出去晒晒。”沈照影望着夏荷，希望她这次别拦着。
躺在躺椅上，沐浴着八月的烈阳，沈照影只觉得温暖祥和，一点也无往日的烦闷焦躁，她这才承认，自己是真的病了。
这具身躯远不如之前那个，一点不像漠北都头之女。娇滴滴，软绵绵。
将军府真是个晦气的地方，来了才不到半年，已然病了两场，她到底何时才能离了这要命的地方。
“夏荷，老夫人眼下在世安堂么，我想去请个安。”沈照影闭着眼幽幽道。
拿了退婚书就出府，片刻也不待。
“九娘，老夫人今儿由春妈妈陪着，去了慈幼局，不定什么时候才回来呢。”
沈照影突然来了点精神，“慈幼局？”好像不是老夫人应该去的地方。
事已至此，夏荷也没了甚避讳，竹筒倒豆子般说了个底儿掉。
“听闻是将军似乎不愿成亲，眼瞅着县主都又怀上了，老夫人急得不行，据说是要去慈幼局领养一个呢。”
县主又是谁，沈照影疑惑看向夏荷，只听她解释，“府上二娘子是今上亲封的合穗县主，九娘这个也不知？”
沈照影：我不知，我真的不知。
“你说这算什么事，堂堂正二品的云麾将军，居然不愿成亲，说出去多少人都不信。”说着说着夏荷那股子下错了注的失望之情，飘飘然又冒了出来。
沈照影更疑惑了，你失望个什么。心中百转千回，突然想到了承平郡主，莫不是这个也黄了？
咧嘴笑笑，“为何不成亲，外头不是说将军跟承平郡主是一对儿么？”少女虚弱中带着我可不傻的神情。
夏荷落寞到一半的心，突然又提了起来，暗自惊叹：原来九娘这般的精神，还未好全乎就惦记上情敌了。
“承平郡主不算什么，我来府中这多年，承平郡主来得极少。不过都是往年来寻县主玩儿的，打从县主出嫁就很少来了，当不得什么。”越说越无力，承平郡主一月里也就来个三五回，还是七八回来着。
竟不知是谁在安慰谁。
一听居然是这样，沈照影又添了三分精气神，“外头可都传遍了，你莫要唬我。前儿我还听不知哪个院里的小厮说，将军凯旋之日就要去今上跟前请婚呢。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多好的情谊啊。”
夏荷怒急而起：到底是谁在断她的前程，少说也得打断腿。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第 1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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