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第 1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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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廿二，是钦天监择好的日子，辰时三刻出兵，定能大败萧重关，一举歼灭胶东王残部。
消息一出，整个京都无比沸腾，人人皆往城外的山神庙叩拜，祈求未来几日风调雨顺，事事安泰。天神好似明了座下百姓所求，廿二之前的日子，一连几天都是艳阳高照，热气翻涌，宛如能将蓟县的萧重关热死在不知名山头。
沈照影站在后厨庭院的大榕树下，望着斗大的太阳，分外难过。这都廿一了，将军还没有回来，连带往日常来的副将也不曾再来。
何日才能退亲！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恨不得现下晕过去才好。
直到夏荷来找，说春妈妈来传话，老夫人今儿想吃个爽口的，好败败火气，沈照影才回过神，一身倦怠朝后厨走去。
夏荷关切，“九娘可是身子不爽利？”
沈照影摇头，“并无，我一切都好。莫要担心。”
夏日的菜肴，想要清脆爽口，莫过于各色凉菜，想着前些时日做了蓑衣黄瓜、虾羹汤、蜘蛛抱蛋等，今儿索性来一道更简单的，酸辣茄子。
这道菜再简单不过。先是将鲜嫩长茄，一切两段，放入沸水中蒸上半刻钟，待其恰好熟透且不至于过于绵软便可出锅。
及至放凉，沈照影招呼秋霜和夏荷净了手，徒手撕成片状，如层层叠叠的金条般置于盘中。
而沈照影则在一旁取三五瓣大蒜以及少许辣椒，双手握刀一道剁成泥浆。末了再添上点葱白碎末，佐料便已做成。
秋霜见着沈照影双手来回翻飞，很是羡慕，“九娘，我能跟你学这刀上的功夫么？”
沈照影不看砧板，回头望向秋霜，“这有何难，回头你来洗剑阁，我教你便是。”
秋霜笑笑应下，夏荷也不甘落后，说道要一并前来。
酸辣茄子的最后一道工序，便是将备好的佐料放入金条之上，另准备少许酱油、井盐，以及至关重要的香油调和成酱汁，淋在其上即可。
一刻钟不到，清脆爽口的夏日败火佳肴便已做成。沈照影招来门外候着的春香，让其往世安堂传菜。
春香的背影刚转过榕树出了院子，秋霜凑到沈照影耳边，小声问：“这能行吗？”
堂堂云麾将军阿娘，正二品的诰命夫人，特意遣人来后厨说话，最后给人上了道不到五个铜板的长茄。
沈照影还未说话，一旁的夏荷瞅见，巴巴地凑上第三只耳朵，学着秋霜的模样小心翼翼，“莫要担心。我听世安堂伺候的姐姐们说过，老夫人可满意我们九娘了。这叫忆苦思甜，艰苦朴素。”
沈照影笑笑不接话，而是将二人未在之时备好的鸡丝煨鲜蛏、盐水腰、荷花馒首、米盒等拿出，等着春香再来。
秋霜：就我一个老实丫头！
夏荷爆笑。
今日的十二个时辰，似乎过得格外漫长，待晚间后厨熄了火，沈照影生等着几个丫头都走了，方才慢腾腾从屋内出来。还是午间的姿态，站在廊下望着天空。烈阳不再，繁星漫天。
那夜就是这样的晚风，也是这样的星空，她猛一回头，不期然之间就见着了郎君。今夜，他许是会来的吧。她已经很有心机、不厌其烦地在他跟前说了多次担忧，问了多次将军。
今夜一定要见着人，退了亲才是。
斗柄空旋，星星眨眼。郎君还是没来，沈照影黯然神伤，一声声叹息响彻云霄。
委实等不了了，她回后厨拿了半瓶荷叶酿酒。这娇小得不能紧握的半瓶，还是上次老夫人高兴，吩咐人从酒窖搬来，喝了一半剩下的。拎着酒瓶一步一晃走回洗剑阁。真想不到她也有借酒浇愁的时候。
另一厢，郭长生一连几日都在军营忙碌，丁点没得空闲。这日好不容易得了几个时辰的空闲，急忙忙往将军府赶。
去世安堂给老夫人请了安，听了些唠叨，又去前院收拾一番。夜半躺在塌上，如何也睡不着。想着这几月的种种，想着时时从她口中听到的“将军”，尤其是女子那夜的慌乱。
他觉得或许不是自己想的这般。起身胡乱穿了衣衫往洗剑阁而去。
夜已过半，洗剑阁二楼灯火通明，亮堂堂一片。郭长生得了上次的教训，不敢随意上楼，伫立在庭院中吹风。
不知过了多久，漆黑的夜色中，二楼一女子身着白衫，皓腕轻抬推开窗户，斜斜地倚靠窗沿，望向远方，神情萧索。
她是在为什么事难过么。真想一跃而上，替她抚平眉眼间的惆怅。
岂料，女子一个低头，夏夜的晚风吹起散落双颊的碎发，眼中光亮比月光还要皎洁无暇，朝着庭院中的郭长生甜甜一笑，“郎君真的来了！”
而后，便是少女转身，玲珑身姿透过暖黄的烛火，映在窗牖上，是欢快的，是喜悦的，是世所罕见的。只见她跨过美人烛台，越过铜镜妆台，行到楼梯，仙子下凡，从二楼朝他飞来。
到了庭院，站在郭长生跟前，少女面色红润，泛着莹莹光亮，抬眸看着他，“郎君真的来了，真好。我今日一直都念着你呢，不料，郎君真的来了。”
郭长生略略有些疲倦的身躯，见着美人如画，九天仙女，瞬间忘却了一切，“你真的念着我。”
沈照影深深点头，“一整日都念着。”
如此实诚，一点虚头也无，惹得郭长生耳尖泛红，不知接下来说个什么，只顾盯着她看。看了几眼，撇开头去，双颊微红跟沈照影一般无二。
可撇开头去，也顶不住女子灼热的视线，郭长生悄悄改用余光瞄她。
小娘子笑得真好看，心都化开了。
沈照影：“郎君怎的不早些来呢？”
半是埋怨，半是撒娇，饶是郭长生仅用余光觑了觑，也是心跳加快，周身不适。
郭长生以轻柔到不能再温和的语调说道：“我往后都早些来。”以后都不让你再等候。
又是半晌无话，沈照影是喝了半壶酒迷迷糊糊，郭长生却是酒不醉人人自醉。
一时沈照影许是吹了冷风，哆嗦一下，郭长生连忙道：“赶紧回去歇着，夜间寒凉。”
沈照影不理，她浆糊似的脑袋目下难以转动，可她觉得还有什么重要之事还未处理。想不明白，也不能放任跟前的人离开，转而拉着郭长生的手，一路牵着，越过庭院，台阶，廊下，到明间坐下。
见着人不动，伸出手拍了拍自己右侧的玫瑰椅，示意郭长生坐下。
郭长生如何舍得。他粗粝的大手被小娘子纤纤细手握住，唐突佳人，又分外和谐。男子站定不动，只是瞧着交握之处，随后望向沈照影给他指的玫瑰椅。
离了有好些远呢。
脑中感慨万千，思虑不断，面上却是呆呆傻傻。
沈照影一把拉过，将人安顿下来，“郎君怎么了，要出征了，可是担心这个。”说道这里，她半晌动不了的脑子，终于能使唤了，高声问，“郎君可是要出征了，是跟将军一起么？”
“将军还回来么？”
又提到将军，郭长生倏忽想到了来此的目的，错开沈照影星眸，“你愿意见将军么？”
“怎么不愿意，我天天等着呢。”
眼见问到了这份上，答案昭然若揭，郭长生在衣袖下搓搓手，“等他作甚？”
“等他啊，我想想，等他做什么呢？”沈照影清明了一些的脑子又开始糊涂了，断断续续来来回回，就是说不明白。郭长生也是不急，左右这么安静坐着也是挺好。
“等他啊，要见上一见。”
“见他作甚？”
“我想想……我想想，”沈照影想得抓耳挠腮，郭长生几次想上前拿开她不断搅头发的手，也都作罢。
“总归就是要见。”说完这句，沈照影已经双眼迷瞪，就快睡过去。男子这才发现她饮了酒，一身淡淡的酒香，和着撒下的月华，独有一番味道。
女子眯着双眼，还在说个不停，可一个字也听不清。郭长生笑笑，见着人是真的迷糊了，方转过头，光明正大却偷偷摸摸瞧她。
“待此战一了，将军就回来见你。”郭长生往前倾了些，轻笑着如是说道。
不料沈照影听明白了这话，突然抬头，眼也不睁，“真的么？郎君莫要骗我？”
郭长生笑得越发欢畅，“嗯，他一定会来见你的。我不骗你。”
听了这话了了心事，沈照影顷刻间就睡了过去，郭长生估摸着她真的睡踏实了，才敢上前将人拦腰抱起，放到罗汉床。又替人掩上帐子，在脚踏上坐了好一会儿，才念念不舍离开。
临走，回头朝沈照影保证，“将军会回来见你的。”
回到前院书房，收拾些东西，眼看着时辰将至合该赶路，却又觉得哪里不对。来回踱步，转头去了后厨取了几罐子酱料，小心翼翼放在包袱中，这才出门而去。
披星戴月，郭长生行在往军营而去的路上，脑中全是今夜的小娘子。
原来，小娘子不仅在喜好上同男子不一样，连说个实话也得醉酒才出口。
真真是，怪有趣得紧。
之前，还是他想多了，小娘子念着他是真，不好言说，拐弯抹角关心将军是假。
待她得知他的真实身份，不知又是一番怎样的场景，应当比现在还要有趣才是。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第 1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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