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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第 37 章 ...

  •   “那说点平常的事情吧,我也愿意听,”杜节耐心地说,“我看的书很多人都看过,我去的地方很多人都去过,我喜欢的东西很多人也都有研究,也许跟他们喜好更加契合,会有更多共鸣,但我还是只想跟你说;也许我说的他们也闻所未闻,也许反应和你一模一样,我也更愿意跟你说。”
      “其实说什么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说话的人。”
      林遇见他难得的这么正经,一开始还当他是在开玩笑,听了两句才发觉,杜节是真的很认真地表达自己的想法,他笑不起来了。
      重要的是“我”吗?他在想,还未思考出什么结果,心里的欢喜像烟花一样炸开,火花雀跃,在心里的都城,每一条街巷,每一座塔楼,每一间坊市,霎那灯火通明。
      像在黑暗的房间里打开了一角门,只是开了小小的一条缝,灿烂的阳光倾泻进来,看得见空气中尘埃的飞舞,很淡很疏的一点黄,像轻云笼罩的月亮。
      但那不是月亮,不是清冷的,疏离的;那是太阳,温暖,灿烂,耀眼。
      只是对于久处黑暗的人,还是有些刺目。
      他说,“下次吧,下次我说给你听。”
      但却有了迎接它的勇气。
      “一定。”他补充说。
      “好,”杜节有些善解人意,他笑着摇动食指,又恢复了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那下次,不要再做局外人了。”
      走到路牌处,二人分开时,林遇忽然出声,“嗯。”
      “?”杜节听到他的声音回了头,疑惑地问,“怎么?”
      “没事。”林遇说,“明天见。”
      他只是回答了那个问题,说完,又在心里完整回答了一遍,你真的很神奇。
      杜节将信将疑,但觉得应该不是什么很重要的事情,没有追问下去,只说,“明天见。”
      杜节回到家,把房间里画架上还未完成的画拿下来,换了一块新的画布。
      等林遇想起来那张照片的时候,已经是好多天以后了。
      这周他们有一个大会,开完就放假,放假回来高三开百日誓师大会,具体的时间不太知道,不过这些都跟杜节没什么关系。
      大会在操场上开,杜节收拾好了书包跟着班级队伍下楼,此时还是规规矩矩的。
      会议开始,安排的是全体坐在操场的草坪上,优秀学生发言比较靠前,挑了他和肖逸飞两个去,进步生好像是三班一个男生。
      老宋让他分享一些学习经验,杜节绞尽脑汁,都不知道自己有什么经验,一张白纸盯了好久,还是束手无策,想着实在写不出来,不如把以前说过的再说一遍。
      有次吃饭,几个人给他出了几个提议,与其说是提议,不如说就是个大纲,不超过五十个字的那种,上场前林遇问他,“稿子写好了吗?”
      “算是吧。”杜节含含糊糊地回答。
      什么叫“算是吧”?林遇一只手指压下他手里的那张纸,发现大片都是空白,只有当时他们写的那几句话。
      “就这点儿字?”林遇不可置信地问。
      “这些字就够了。”杜节安抚他。
      林遇就看着他拿着那张白纸上场了。
      开场问候后,杜节就开始侃侃而谈,偶尔看一眼那张纸,环节进行非常顺利,直到热烈的掌声响起来,林遇才开始怀疑他是不是准备了别的稿子。
      杜节发完言悄悄绕到队伍后面,林遇悄悄往后面退了两个位置,将信将疑地看了一下他的手里的纸。
      很好,还是白的。
      临场发挥不错,林遇轻轻拍了两下掌。
      杜节一下子了然,眼神都变了,满眼的欣赏,“有眼光有眼光。”
      过了一会儿,他又拎着书包来了,在林遇旁边坐下。
      “你来干什么?”林遇问。
      杜节很自然地答,反而觉得他明知故问,“找你玩啊。”
      “你班里那边没事?”
      “没事,”杜节根本不担心,“老宋要上去讲话,没工夫看我们,我跟付垣说了,查人数帮我说一声。”
      “哎,你会这样吗?”杜节示范给他看,跪坐在草坪上,两条腿撇在两边。
      “?”林遇不知道他搞什么,还是试了一下,做完之后问,“是这样吗?”
      “非常好。”杜节满意地说。
      然后他把书包一甩,当靠枕似的,顺势躺在了他身上。
      “?”
      林遇“啧”了一声,正准备发问,杜节睁着无辜的眼睛,倒着看他。
      杜节披了一件校服外套,里面穿着夏季的校服,扣子没有扣,抬起头来的时候,林遇能清楚的看见他的喉结,还有领口一片白皙的皮肤。
      林遇定睛看了两秒,轻咳了一声,移开了眼睛,没说什么。
      杜节掏出一个单词本,慢悠悠地看,躺了一会儿,杜节问,“你累吗?”
      “?”林遇含糊道,“还行。”
      杜节坐起来,拍了拍自己的腿,“来,给你躺一会儿。”
      “不用。”他活动了一下有些麻木的腿,问,“还躺吗?”
      “不了。”杜节看他一点怨言都没有,摸了摸鼻子,有些愧疚。
      “对了,我的照片呢?”林遇早就想问了,“你拿它干什么?”
      “秘密。”杜节竖起食指放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问,“你要吗,我拿给你。”
      什么叫“我要吗”?林遇恍惚,那不就是我的东西吗。
      他往校服外套的口袋里一摸,结果什么都没摸出来,他的表情有一刹那的迟疑,然后翻遍了全身上下所有的口袋,一无所获。
      杜节这才腆着脸去捡刚刚扔在一边的书包,拿出自己常用的笔记本,翻到了那张照片。然后林遇看着他又随手把书包一扔。
      “……”
      “给。”杜节把照片还给他。
      林遇把照片收下,然后就听见杜节说,“跟你商量个事,卫闲明天找我吃饭,改天找你出去,可以吗?”
      “哦。”林遇倒是不太记得这回事了,也没什么意见。
      “你跟卫闲很熟吗?”他问。
      “还行吧,不是很熟。”杜节想了一下,说,“也没有一起玩过几次。”
      “去吧,”林遇说,“正好明天我去配个眼镜。”
      “配什么眼镜?”杜节凑过去,食指把他脸上的眼镜拉下来,杜节很认真的打量着他的眼睛,林遇有点不习惯,眼睛只能努力睁着,看着他的脸一点点在眼前放大,又退后到原位,随之视线有点模糊,杜节顺走了他的眼镜。
      “我看看。”他说。
      杜节在手里玩了一下,银色的偏圆形框,他点点头说,“换吧,早觉得这个不太适合你。”
      他想了一下,又凑上前,笑眯眯地说,“下次我们一起去行不行,我给你挑一个?”
      “行。”林遇也不急,想了想答应了。
      临近放学时间,大会开得也差不多了,杜节把他的书包拎起来,问,“你还要回教室拿东西吗?”
      “不用。”林遇说。
      “行,走吧。”杜节说。
      杜节回到家,打开手机,就蹦出了一条验证消息,“你喜欢吃什么?”
      是卫闲。
      杜节一下子支棱起来了,秒回,“鱼!”
      “好。”卫闲答,“我带你去一家很好吃的店。”
      “嗯嗯。”杜节超期待。
      门外有人敲门,阿姨抱来了一个青瓷花瓶,是很淡的鸭蛋青,里面插着几只胭脂色的海棠花,像一片彩云,斜溢旁出,与瓶器相称,少了几分艳色,十分清雅。她说,“你之前折的那几支花枝,已经枯了,我重新给你折了一瓶。”
      “哦。”杜节才想起来画的那幅工笔,只画了一半就搁起来了,杜节接过来,但已经不想画海棠了,他扭头看见刚完工的那幅画,问,“我爸睡了吗?”
      阿姨答,“先生明天有事要出门,定了十一点的机票,刚喝了参茶,上楼了。”
      那就是还没睡,杜节抱着画快步敲开了杜怀瑾的门。
      “爸,你睡了吗?”他屈起两根手指敲了敲门,在门口问。
      杜怀瑾打开门,还算清醒,只是头发乱了点,估计刚躺下就起来了,“什么事?”
      伸手不打笑脸人,杜节先卖个乖。
      “我这里有一幅画,你帮我裱一下吧。”他补充说,“不急,你回来再弄就行。”
      “嗯,放在书房的桌子上吧。”他应下来。
      杜节没回房间,来到书房,打开灯,书桌正对面挂的是“淡泊明志”四个大字,保存得不错,但也能看出是有年头的东西,听说是他那位太爷爷的笔迹,杜怀瑾是他带大的,老爷子对这个小孙子是极其喜爱,从小把他带在身边,当然,杜节年纪太小,是没见过他的。书架上满是书,古今中外都有,多的是著作的各国语译本。
      黄梨书桌上有一本打开的德文书,应该是杜怀瑾在看的,杜节把它收拾到一边,把画放在桌上,正准备走,就看见右面墙上的一幅墨兰,风姿秀丽,写的是“兰之猗猗,扬扬其香”的《猗兰操》。
      杜节不太感兴趣,带上门回房间了。
      杜节和卫闲约的时间是十点半,杜节到的时间是二十一分,没两分钟,他就在来来往往的身影里看见了卫闲,杜节隔着一条街道的距离对着她挥挥手,卫闲看见了他,在人行横道前等绿灯。
      杜节远远的打量了一下她,白色短袖上衣,卡其色长裤,很修身的款式,显得人高挑纤细,身材十分漂亮,头发挽成一个丸子头,简洁干练,穿着白色帆布鞋,右肩背着一个拼色的挎包,青春靓丽的少女,引得路人频频回顾。
      “你来的真早。”她笑着说他。
      杜节正想掏手机看看时间,手还没伸到口袋里,忽然想起自己带了表,抬起左手一看,二十七分。
      杜节平时在学校不戴表的,他不太细心,更容易忙中生乱,总是要么丢了要么摔了,什么东西也经不起这么造。所以除非很悠闲的时候,他才戴几次。
      卫闲带他去的地方比较偏,小巷子七拐八拐,换个陌生人,杜节会怀疑这是拐卖。
      大概将近十五分钟,她说,“到了。”
      杜节抬眼一看,中式的装潢,挂着两个红灯笼,除此之外倒是有些其貌不扬,将近饭点,客人不少,但不算拥挤。
      “川菜馆。”她说。
      杜节跟着卫闲走进去,两人挑了一张空桌子,服务员是个胖胖的中年妇女,一头短短的、染得棕红的卷发,围裙看着还算干净,但总有一些洗不掉的油渍,她拿着菜单过来。
      “婷婷来了,这是你朋友?”她似乎跟卫闲很熟。
      “嗯,同学。”
      “给你点。”卫闲把菜单推过来。
      杜节一边看着菜名,一边听两人聊天。
      “你妈妈最近身体还好吗,听说上次在家里又晕倒了?”
      “老毛病,但现在好多了。”卫闲笑笑。
      “你说她这样还出去做活,又赚不了多少钱,不如好好养着,幸亏当时孙婶去给你妈送包子碰上了,不然后果……”她说,“你想想这多吓人啊。”
      “你爸……”她自觉失言,只能含糊过去,“丢下你们娘俩儿,家里又是这种条件。”
      这也许是很多中年妇女的通病,一旦开了话匣子,絮絮叨叨怎么也说不完。
      “这年头,日子该怎么过下去……”她感叹了一句。
      “点完了吗?”卫闲也许是不想听下去,有意打断,突然出声问。
      “嗯。”杜节递给卫闲。
      服务员住了嘴,等他们点菜。
      卫闲一看,上面用铅笔画了三个圈,一道招牌的水煮鱼,一道麻婆豆腐,还有一道拔丝地瓜。
      “我点完了,”杜节满意地说,“都是我喜欢吃的。”
      “你点吧,有忌口标注一下。”
      卫闲又圈了一道香辣牛蛙,一道佛饼。
      “喝汤吗?”她问。
      杜节摇摇头,“有柠檬茶吗?冰的。”
      “没有,只有瓶装饮料。”她说。
      “那要冰红茶。”杜节说。
      “能吃辣吗?”
      “太能了,无辣不欢。”杜节说。
      “两瓶冰红茶,鱼、牛蛙和豆腐要中辣。”
      “不要香菜。”杜节叮嘱道,又问,“你吃香菜吗?吃得话可以来一小碟。”
      “都行,那不要放香菜,再来两份米饭。”
      杜节反应过来,“点了好多,浪费怎么办?”
      “不会。”卫闲说。
      杜节家里管得严,浪费粮食要打手板,但听她这么说,就把担忧暂时抛到脑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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