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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第 38 章 ...

  •   “‘婷婷’是你的小名吗?”杜节问,“你对这儿似乎很熟悉。”
      “是。”她解释说,“从小在这片儿长大的,都是街里街坊的,谁家里有什么事传得很快,根本没有秘密。”
      “哦。”杜节坐着等菜,顺带着观察店里和周围的客人。
      店面不是很大,每一张餐桌之间的空间比较狭小,现在的客流量可以说是热热闹闹,如果人多一点的话,就是拥挤了。
      卫闲支着手臂看着他,说,“杜节,你对谁都这么客气吗?”
      “又或者,是我们不太熟,所以客气?”她补充说,语气很平静,倒没不高兴。
      “?”杜节闻声转过头来,反驳道,“这不应该是礼貌吗?”
      “差不多吧,”卫闲说,“你太礼貌。太礼貌,所以有边界,所以太疏远。”
      杜节还是不太赞同,“我觉得你是那种很正经的人,哭和笑都是淡淡的,非常冷静理智,所以比较礼貌,要是很越界,你就会反感。”
      卫闲不置可否,反而问,“那林遇就不正经了?他平时也冷冷的。”
      杜节一下子就来劲了,“那不一样。林遇很在意任何一段感情,会极度需求独一无二的关注,得到越多,就会渴求更多,也会回报更多,别人对他好一点点,他就迫不及待地、毫无保留地把自己最好的东西献出去。”
      杜节嘴角翘起来,“他内心的性格很可爱。”
      “你不一样,你表里如一,都要跟别人保持距离。”
      “为什么这么说?”卫闲眼睛眯起来一点,手掌托着头,挡住多数阳光,显得晦暗不明。
      “感觉喽。”杜节耸耸肩,“可能是我爸和我哥的缘故,人精。虽然我们家都是人精,但这两个人——尤其是我爸,最精,看人的眼光可毒。也许是耳濡目染,跟他学了一点识人的皮毛,也学了点为人处世的皮毛。”
      “可惜学艺不精,只能看个大概。”杜节补充,“我爸说的。”
      “还说什么了?”卫闲有点兴趣。
      “还说我太天真,没什么心机,充其量只能说是一点小聪明。”
      她赞同地点点头。
      “你说的还不错,”卫闲评价,“跟我自己对自己的认知差不多。”
      “是吗?”杜节有点高兴,像解出了一道有些难度的题目,心思明晃晃地摆在脸上。
      “我只是觉得,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人可以对你感同身受,人与人之间,多多少少都是有些距离的。如果把自己的所有袒露人前,双方毫无保留,那就是该分开的时候了。而且今天说出的隐秘,明天就可能成为对准你的刀刃,我不信任别人,也没觉得这世界上有什么人特别重要,没有什么人特别值得信任。”
      ”父母呢?“杜节不赞同。
      卫闲觉得他问了一个很傻的问题,“人一生受到的所有伤害,父母大多要负主要责任,有些时候,他们就是拿刀的人。”
      “那你跟我说的这些,算是隐秘吗?”杜节不死心。
      “当然不,”她脸上有笑意,说,“我对人永远保留,是如同机器一般的应激反应。一旦开口说得太过,就瞬间警铃大作。”
      “跟别人有界限,这样我才会觉得‘安全’。”她说。
      杜节浅笑,思考了一下,说,“我本来觉得你跟我很像,但现在觉得只有我看到的那冰山一角。”
      卫闲无所谓地笑笑,说,“不错了,我还没能看到你的冰山一角。”
      “多交流,有机会的。”他说。
      菜品上齐,话题告一段落,开始吃饭。
      “刚才已经‘客气’过了,”杜节说,“我现在就不客气啦。”
      他尝了一口鱼,肉质细腻,入口即化,却不是那种软塌塌的,这家店的辣椒很不错,尤其是牛蛙那一盘,炸的很酥,又香又辣又脆,杜节夸了好几句。
      “对啊,我喜欢这家店的牛蛙和佛饼,以前我妈下工后,偶尔来这里打包回去,再弄个凉菜就很好,剩下的辣椒我爸还能再炒一个菜。”她说。
      杜节可以推测到卫闲的爸爸已经不在了,但她似乎并不避讳谈论这个,自然也算不上什么“隐秘”,这应该也是她保留的距离吧。
      菜的分量不是很多,卫闲也不是饭量小到离谱的女生,两人没剩下多少,起身结账,价格非常实惠。
      两人来得早,离开的时候恰好是午饭时间,小店门口等待叫号的人排起长队,把门口都堵得水泄不通。
      等一等也是值得的,杜节想,随后又庆幸,还好我来得早。
      杜节在外面,就感觉天色有些阴阴的,是一种浅灰的蓝,空气中有点水汽,但不至于太闷,杜节提前看了天气预报,下午有阵雨,跟卫闲告了别,他就往家走。
      杜节到家的时候,微微仰起脸感受,恍惚有雨滴落在脸颊,即将要落雨,但他忽然不想进房子里去。
      当初决定来这里住的时候,是喜欢这里冬暖夏凉的气候,又是很繁华的城市,不至于太偏僻隔绝。这栋房子主宅侧方有个花园,占地面积很大,平旷荒芜,杜怀瑾不喜欢,提前半年左右就找人修葺了一遍。现在这里,假山池塘,有待放的荷花,不多,就几株,荷叶铺在池面上,鹅卵石的小径,曲折回环的朱红长廊,浓绿的草植花卉,迎春花应景,开得很好,一穗一穗的鹅黄,其他花朵大多也已含苞待放,各色红粉佳人,更显古朴典雅。杜节庆幸来了一趟,只觉是“未到园林,怎知春色如许”。
      半下午,飘起了细密的雨丝,只下了一会儿,就停了,斜阳余晖,占据天边一角。
      傍晚,天色已黑,城市灯火明亮。
      林遇写了一天的题目,有些累了,亮起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发现还有十几条杜节发来的语音消息——他习惯关机。林遇挨条听下来。
      “我刚才在花园里玩,淋了一身雨……”
      “给阿姨看到,她骂了我两句,让我去洗澡……”
      “救命,她熬了姜汤给我喝,她给我姐做总是加红糖,单给我做是放葱,味道好奇怪……”
      有的没的絮絮叨叨一大堆,但他兴致还挺好。
      最后一条,三分钟前,“给你看个东西。”
      “?”
      杜节打了个视频电话,林遇接了。
      “怎么?”杜节出现在画面里,林遇开始打量他。
      杜节穿着简洁风的V领黑色睡衣,头发还未完全擦干,湿漉漉的,看上去颜色更深了,他皮肤又白,对比更加明显。杜节一贯是少年模样,有着向上的朝气,但现在多了几分慵懒倦怠,软化了那点锋芒。他不是禁欲的,只是个凡人,凡人有欲望,外放的,但他自己察觉不到,或者近乎天真地坦然接受。大概美里总要带着点矛盾才好看,他纯白无暇像一个天使,声色欲望是一个恶魔。
      但无论是天使还是恶魔,结局似乎都是引人堕落的。
      “林遇?”杜节喊他。
      “嗯,”他答,“你说。”
      林遇不记得在他面前失神多少次,他深深看了杜节一眼,杜节也探究地看着他。林遇从来认为声色皮肉都是浅显,百年之后红颜枯骨;但过了一会儿,杜节觉得没很大意思,对着他包容宠溺地浅浅笑了一下,原谅他太过直白的注目,只这一动,美人有了骨,有了气韵,有了风情,有了点睛一笔,就彰显出摄人心魄的美丽,不能用理智抵抗,因为那不是侵占,而是剥夺。
      那些认知的本领,分辨的手段,思考的能力瞬间化为乌有。
      看来美貌实在是太好用的武器,林遇理解了一些,只能感叹。
      他打开窗户,捏着手机把听筒递出去,“你听。”
      林遇把声音调到最大,听见一片“沙沙”的风吹叶片的声音,很安静,让人心静。
      他换了一个更舒服的坐姿。
      “是竹子。”杜节解释说,“风吹过竹林,竹叶发出的声音,就在我窗前。”
      “好像是去年,这边着了场不大不小的火,烧了一片,房子修葺了一番,但没人记得去管它,它就自己慢慢生长。之前刮风吹折了不少,下雪的时候也压倒了不少,但现在已然是一片竹林了。”
      “‘历风霜,不变好风姿,温如玉’,就是‘节’。”他声音沉稳,有一瞬间,林遇觉得他像一个阅尽千帆的人,可‘少年老成’一词与他并不相称,在林遇眼里,他一向是孩子心性的。他那份天真被保护得很好,别人也心甘情愿地去保护他。
      他值得。
      至少林遇是这么想的。
      他听懂了杜节的话,说,“你的名字?”
      “嗯,”杜节说,“是我爸爸给我起的名字,是竹节,也是气节的意思。”
      林遇等了一会儿,杜节没再说话,耳边只有穿林打叶声。
      大概一点,杜节给林遇留了条简信,第二天请了假。
      “怎么了?”他问。
      那边也没回,大约是凌晨一两点的时候,杜节给他留了条信息,说请了假。
      下晚自习好一会儿,教室里只剩寥寥几个人。
      亓鹿放下笔,长舒了一口气。有些题目思路断了又要重做,所以她偶尔也会留晚一点。她收拾好东西,刚准备走,看见林遇坐在座位上,也没有什么事做,拿着笔,眼光落在桌面摊开的书上,好久也没动一动。
      她绕到林遇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膀,“嘿!”
      她清楚地看见林遇惊喜的表情,在看清是自己后,眼神里骤然的失落。
      “干嘛干嘛?!”她不满地说,“你也太区别对待了。”
      “抱歉。”林遇诚心认错。
      “哼,”亓鹿撅着嘴,也没计较,“杜节呢,没来找你?写作业?”
      “他请假了。”林遇说。
      “哦,他没跟我说,不知道,”亓鹿又问,“那你怎么不走,还有事?”
      “没事,这就走。”林遇说。
      亓鹿侧过脸去,用眼角乜了他一眼,欲“啧”又止,用很做作的语气说,“杜节离开的第一天,想他想他还是想他。”
      林遇顿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抖了抖,说,“你和他两个人搭台,就能演一台戏。”
      她毫不介意,甚至很积极地撺掇着,“心灵没有无线电,可网络这么发达,你要真想人家,就去聊聊天嘛!干嘛,杜节是不会嫌你烦的,真的,我嗑你们俩……呃不,我认识他这么久,信我。”
      “……”林遇看着她,很诚恳地说,“你好像……黄鼠狼给鸡拜年。”
      “……”她气愤地拍了拍袖子,气得语无伦次,“真……嗨,真是晦气。你们俩……真是登对你们俩,如出一辙的损,嘴欠……”
      林遇回以一个“我道歉但不保证下次不犯”的表情。
      “你看你、你看你……”亓鹿就像是被踩到尾巴的猫,“看你这个表情,就杜节那个招牌表情,一模一样……”
      “哼,气死了。”亓鹿说。
      跟亓鹿说了会儿话,林遇感觉没有这么闷了,也没接受亓鹿的建议给杜节发个消息,不过一天没见,不至于如隔三秋。
      直到第三天,杜节还没回来,他就若有若无地瞄手机。
      他做一篇英语阅读,眼睛扫过一行一行的字,一句都没进脑子,过了一会儿,他自暴自弃地掷了笔,把手机拿过来。
      “发个消息问问吧,都是同学,这么久没来学校问一问也是应该的……”他给自己的行为找了个很体面的理由。
      但要怎么问呢,这又是一个问题。林遇输了几遍,斟酌修改后却都不怎么满意。
      “怎么?”对面突然弹出一条消息。
      林遇吓了一跳,手机差点扔出去。
      “输了好久,想说什么?”杜节这几天刚刚闲下来,本来想招惹他玩玩,结果看到对面在输入,一直耐心地等,结果五分钟过去了,一点动静都没有,他这才开口问。
      “你怎么了,请这么久的假?”他状若无意地问。
      “怎么,担心我还是纯粹想我了?”
      还是不正经。
      林遇在屏幕对面默默做了一个出拳的动作,做完之后才反应过来,这行为有点幼稚,可能是传染了杜节吧。
      “行了,我知道都有。”杜节也没等他回答,自顾自地说,“算是……老家吧,回老家了。趁机玩了几天,周六回去,但去学校估计要下周一了。”
      “哦。”林遇答。
      “怎么不问我为什么要周一才去学校?”杜节说。
      “啊?为什么?”林遇顺着他说。
      “因为不想上学,”他很开心地回答,“没玩够哈哈!”
      “……”
      林遇发了个“哦。”
      “怎么,很想见我的话,周天晚上我可以去接你放学。”杜节提议道,“怎么样?”
      还来接,又不是小孩,林遇想,“不用。”
      “我会给你带礼物哦。”杜节对着手机笑个不停,换了策略,开始利诱,“想要礼物吗?要不要?”
      “……”林遇说,纠结了一下,一字一句打下三个字,“那好吧,看在礼物的份上。”
      杜节看见这个回答,笑得更厉害了。傲娇,他想,就是想见我,不直说,还装得挺不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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