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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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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霜接了个电话,就回到灯唇酒吧。
茶雾街是滨海的酒吧聚集地。
灯唇是茶雾街的招牌。
就像北京的后海,南京的1912,茶雾街的名字很好听,叶霜也很喜欢这里。
她的身份并不是去喝酒,而是成为姹紫嫣红中一个最不起眼的吧台小姐。
夜晚的城市和白天截然不同,吸收日月精华,茶雾街就是滨海人的避风港。
“今天打工回来了?”
叶霜刚挂了电话,吧台上一个小伙子就搭腔问道。
茶雾街有规矩。
灯唇也有灯唇的规矩。
长得太好看的姑娘,坐台不出台的,要带上面具,带上的面具从兔子到猫到狐狸不等,现在叶霜戴在脸上的,就是级别最高的狐狸。
至于带什么面具,没人在意,今天带着个,明天带那个都行。
面具只是吧台小姐清纯的指正,第一次来的人可能有些一头雾水,但是来多了也别有风情。
就像现在人越来越喜欢开盲盒,真正吸引他们的并不是面具下的那张脸,而是揭下面具的过程。
能够拿到台面上的风情,最是迷人。
灯唇的规矩全城只一家,当然火爆程度也是只此一家。
叶霜没理他,直接随便捡了半张狐狸面具,不知道那个爱美的丫头剩下的,上面还粘着脂粉气。
“姐,晚上在酒吧里睡觉赚钱,白天躺在钱上睡觉,多好。”
叶霜知道他什么意思。
都是成年人了,坠入风尘谁还能记住自己究竟是姓甚名谁。
也就只有她叶霜一个人了。
叶霜拽下旁边果盘里的水果:“那不一样。”
她的声音有些许清冷,阿成能听出来什么意思,不再说这话题。
这种业务不开也好。
不过大家都是在泥潭打滚的人,谁又比谁高贵。
“今天你那男朋友还来不来?”
“不是男朋友。”
叶霜轻笑一声,跟阿成异口同声道:”就是个关系好的朋友。”
叶霜知道他见自己脸上阴沉有意打趣,倒也不恼,看了一眼手机:“三,二,一。”
门口整齐的声音响起,阿成不由得在旁边鼓掌:“周哥每天去酒吧都跟上班打卡一样准时,真是不容易啊。”
阿成牢骚一番,扭着屁股消失在群魔乱舞的人山人海之中。
周沫过来的时候正好是晚上八点十五。
“叶子今天上班怎么样?”
还是老样子,一杯广岛之恋,唇齿之间醇香流转,盯着鸡尾酒杯发呆。
“不怎么样,被开了。”
周沫笑得爽朗:“第一天上班就被开,还真是我认识的那个叶霜啊,说说吧,这次因为什么。”
周沫再次见到叶霜是在大学毕业的那个暑假。
谁都不知道大一之后的叶霜去了什么地方,就连周沫也不知道。
但他能看见的是,自从大学毕业之后再见面,叶霜身上的那种傲气早就被岁月腐蚀地无影无踪。
“你猜我今天见到谁了。”
叶霜肉眼可见自己这段时间吃胖不少,原本松散的制服穿身上已经有些紧绷。
但对于普通女孩来说,她的身材还是非常傲人。
她深吸一口气,小腹微微隆起的一块痒痒肉提上去,趁机赶紧拉上身后兔女郎制服的拉链。
累得够呛。
周沫的眼睛一直盯着杯壁,冰块融化出的水珠凝结成滴,留在桌面上。
他根本不想猜,疲惫了一天早就让他忍不住倒头大睡。
见叶霜正在兴头,周沫也不好意思打断,抬起疲惫的眼眸轻轻一笑:“谁啊?”
“陈琰!”
叶霜现在一说出这个名字,就想起今天下午的照片,她真是纳闷,王小波不是说二十一岁的自己是一头挨了锤的牛吗?
为什么自己已经快三十了,生活还在不断给予重锤。
“陈琰?”
周沫听见这个名字,倒也精神起来。
“他怎么你了?又来追你?当众表白?”
叶霜一翻白眼:“狗屁,人家现在有女朋友,活的滋润着呢。他过来给我一纸投诉,直接害我失了饭碗。”
......
不是冤家不聚头。
周沫干笑几声:“以前你是怎么对人家的,我就说凡事都要留有余地,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现在别人得势了,自然要针对你。”
“那也是小人得势!”
叶霜气的不行,直接从柜台下面的手提包中翻出今天那张照片:“你自己看看,你猜他举报我的理由是什么?”
周沫一脸好笑看着她。
“他说我丑啊!你看他女朋友给我照的。”
刚开始的时候周沫倒也不相信,如果说叶霜丑,恐怕这个世界上漂亮的女孩儿用十根指头都能数的清了。
但是当他看见那张鼻孔朝天的照片,简直忍不住将嘴里那口酒喷出来。
“他的女朋友是如何把你拍的这么丑的同时把他拍的这么好看的?”
世界难题。
叶霜又翻了个白眼:“我哪知道。”
她没好气将那张照片揣进兜里,酸不溜秋说了一句。
“话说你今天来找我是干什么的?”
周沫恍然点头,从口袋中找出一张名片:“你不说我都差点忘了,给。”
晨星公司。
好随便的名字,就像周沫的名字一样随便。
周沫指着卡片上的联系方式:“他们老板曾经是我的病人。晨星公司不算太大,但是也是个老牌广告公司了,正好跟你大学学的课程差不多,最多建个模什么的。”
“哦。”
叶霜那张白狐面具有些松,趁着将名片放在桌上的当儿,她两只手绕道脑后,正好露出两条白净的手臂。
然而上面却露出两个和肤色不太匹配的椭圆形疤痕。
周沫有些眼熟,却又不知道在哪儿见过。
消毒水的味道已经被酒精沾染的差不多。
叶霜也劝过他当医生就不要喝酒,但周沫振振有词,说什么微醺的状态最是自在。
叶霜自然知道,他还是有烦心事不肯说出来,索性不再逼问他,什么时候方便什么时候说。
晨星公司,到也还可以。
明天可以去试试。
虽然自己现在连本科毕业证都没有。
叶霜僵硬地笑了一下:“谢了。”
周沫神色有些不太正常,良久,他还是说到:“叶子,叔叔已经走了好几年,你不能一直沉浸在悲伤里。”
周沫那双手轻轻覆上她的手背,温暖而细腻。
食指和拇指的指尖有些薄茧,是他的事业留下的痕迹。
那双手很漂亮,就像他的人一样。
“这话是从何说起啊,我开心的很。”
叶霜心不在焉调着酒,奶泡一不小心溢出杯子。
“那你现在这样,整天窝在灯唇里,难道不是因为叔叔是在这里殉职的吗?”
这是她呆在这里的另一个原因。
灯唇从前根本不在茶雾街的繁华地带,就是因为当年缉.毒有过伤亡,出了人命官司,才没人想要在这里做生意。
谁都没有前后眼。
灯唇的老板不信这个邪,搬迁之前又找人算了一卦,说是五行属水,水主财运必然是宝地,这才下定决心来这里。
灯唇的老板叶霜也认识,也是因为可怜她,迟到早退工资照发,逢年过节一律双薪。
但是就算这样,也远远抵不上母亲生病的开销。
叶霜吁了一口气:“周沫,我今天上班有点累了,下半场你自己喝吧,我先走了。”
她将那双手不动声色拨开,像一缕幽魂一样没有声音飘走。
这一天实在太累了。
不想动。
周沫一句话不说,只是跟在她身后。
这么长时间以来,这句话他早就想要开口说,但是从来都找不到合适的机会。
叶霜不仅傲,而且倔,发起脾气来,十头牛都拉不住。
“明天正好周一,你记得去单位面试。”
叶霜头也没回,径直往外走,正好遇见回来调酒的阿成。
“姐,又早退啊。”
她点点头,又朝后挥了挥手,一时间周沫也不知道她的点头究竟是回复自己还是敷衍阿成。
成年之后的生活就像开了快进键。
稍微一眨眼就是一年又一年。
酒吧乌烟瘴气,窗外灯红酒绿,歌舞升平。
叶霜一低头,正好看见自己左手上小时候淘气烧掉一层皮的疤痕。
色素沉淀也已经消得差不多了。
原本褐色的,让人看起来惊心动魄的疤痕,现在也逐渐和白皙的皮肤融为一体。
连伤疤都变淡了,可她还是没法从以前的事情走出来。
叶霜从兜里摸出根女士香烟,吸了一口,呛嗓子。
她用两根纤细的指头掐灭烟头,狠狠扔在地上踩了一脚。
周沫那句话冲击力太大。
以至于她精神已经濒临死亡,却还保留着纯情少女的作风。
连根烟也不会抽。
一点都不好玩,甚至可以算是一塌糊涂。
这日子真他娘的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