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名著路过》申河柳

59、淑女在英伦

　　很快就是新年了，今年冬天特别冷。哪怕炉火熊熊也还是抵挡不住寒气。我把衣服都往厚里做，连玛格丽特都笑我，“也就是我的小乖乖长的好，穿什么都不显臃肿，换个人试试？！怕是路都走不动！”惹得莫莉她们一阵欢笑。
　　“妈，那边送来了帖子说是邀请咱们全家去参加新年舞会。去不去？”迈克趁机插了句嘴。到底家里有个小孩子不一样。凯特在这里，母亲格外爱笑有精神。
　　“去！为什么不去。”玛格丽特摩挲着怀里的外孙女，心里盘算着，凯特今年都十八了，也该带出去见见世面。尤其是那些贵妇人们那得留下个印象，将来也好谈婚论嫁。
　　玛丽安格林穿着自己才做的粉红色缎子长裙，小心的提着裙摆，跟在母亲身边帮忙招待客人。她脖颈上的红宝石项链在灯光下闪着迷人的光泽，衬得她的笑脸妩媚动人。只是她不时向外张望，心里念着凯瑟琳怎么还没到。可等凯瑟琳真的来了，她却觉得自己笑不出来了。这个凯瑟琳，真讨厌，她一来什么都不用做就能把大伙的注意力都吸引走，简直不能更讨厌。看看她的裙子，不就是条带刺绣的黄裙子嘛，真是，哪做的？该死的贝克特罗还有脸说什么全伦敦都找不出来比她刺绣更精巧的人，逛的她花了那么多钱，现在可好了，她恨不得把身上的裙子脱下来扔掉，也好过穿在身上臃肿俗气成了凯瑟琳的陪衬。
　　“玛格丽特夫人！欢迎您！感谢您特意冒风雪前来。哎呀呀。您带着凯瑟琳往那一站，啧啧，可比星星还耀眼明亮呢。”夏洛特格林看见婆婆来了，忙撇下正聊天的朋友，迎上来热情称赞。她又特意打量了一下凯瑟琳，啧啧，不过一年没见，出落得越发动人了。瞧瞧，一身姜黄色绣满忍冬花的半袖礼服，配上她垂落在腰处的波浪长发和头上精巧的忍冬花花冠，简直就是个误入凡尘的小仙女。她不用看都知道玛丽安该心里不舒服了，本来她是今晚的绝对主角，可凯瑟琳一来，哪怕是坐冷板凳呢，只怕也把大部分男士的注意力都吸引走了。她笑吟吟地引着玛格丽特进去，本来还想把凯瑟琳和玛丽安都拉到身边，可对上迈克冷冰冰的警告视线只能作罢。算了，人家亲舅舅在呢。
　　格林子爵府的宴会厅怕是有半个篮球馆那么大。大理石地面上反射着水晶吊灯璀璨的光芒。宾客众多，只是都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小声交谈说笑，所以哪怕乐队隐在二楼角落也不妨碍客人听见每一个节拍。
　　玛格丽特有自己的社交圈，和她打招呼的都是孀居的老年贵妇。她带着我打过招呼就让我去找小伙伴玩。可是我瞧着我的学姐玛丽安心情不美好啊，只能假装看不见地蹭过去
　　“晚上好，玛丽安。”
　　“晚上好，凯瑟琳。”玛丽安被母亲教训了两句勉强稳住表情，只是看见凯瑟琳笑眯眯地走过来，还是心气不顺。“你衣服哪做的？真特别。”
　　“这个？哦，你是说衣料是吧。嗐，这还是当年我母亲库存的东方丝绸。放仓库也不知道多久了，好在颜色还鲜亮，我就拿出来做衣服了。家里针线房的手艺，只要沿着原有的花纹绣上同色的忍冬花藤蔓就好看。”我打开自己的檀香木小折扇，遮住半边脸跟玛丽安咬耳朵。我自己库存的云锦能不好看吗，好歹也是我一针一线绣出来的金银花啊，外面罩上软烟罗。配上同款的头饰，耳环，手饰。唔，做个低调的小仙女没错了。
　　“哦，怪不得特别呢。”一听是旧货改的，玛丽安心里舒服得多。她又仔细观察了一下凯瑟琳的首饰，头上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忍冬花发箍，项链和耳环用的都是宝石边角料，零零碎碎。也不，就项链挂坠上的粉钻特别点，好在不大。到底身份不够用不了好首饰。至此，笑容才重新绽放，态度也自然起来。“我跟你说，今晚上来了不少千金小姐，好几个都是咱们学校的。走，我带你认识一下。”
　　好嘛，还是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我跟着听玛丽安先介绍什么这是我表妹，大家亲亲热热问个好。又说是她姑妈嫁到商户家早逝我多可怜云云，唔我收获一波不屑中施舍的同情，安静地做好背景板就是了。等舞会开始，玛丽安领头跳了开场舞。身边的姑娘们也一个个言笑晏晏地被邀请走。我终于能坐下好好歇一会了。刚刚人多嘴杂我只觉得脑壳疼。

　　达西是陪着姨妈德贝尔夫人来的，表妹安妮身体不好，乔安娜又没进入社交所以俩人在家互相做伴。他护送姨妈到她朋友身边，简单问候就退至外间。他不喜欢这种无聊的聚会，可出于礼貌又不得不坚持到底。好在环视一圈，很容易就找到了查尔斯宾利。倒也有人聊上两句。
　　“怎么不去跳舞？”达西问。
　　“我还是有自知之明的，这里的小姐们怕是不会屈尊和我跳前边的舞。你倒可以试试。”查尔斯笑容灿烂的回答。
　　“没兴趣。对了，宾利小姐呢？上次剧院一别后乔安娜就惦记着能和她再次见面呢。”达西说起了其他话题。
　　“凯特？她陪着我外婆玛格丽特夫人呢。等我找找，哎。坐那呢。真是，回回舞会，她都能藏角落里。”查尔斯听了立马就要为好友分忧解难。找了一圈才看见妹妹一人孤零零地坐在女客休息区的沙发上，不由得有点心酸，到底是不一样的阶层，连个请凯特跳舞的人都没有。
　　达西顺着查尔斯的目光望过去。凯瑟琳一个人坐在边上，斜靠着沙发，一手托着下巴，懒洋洋打量着舞池，只怕一会儿都能睡过去，他觉得那姑娘的样子有点可爱又有点好笑。
　　“晚上好，宾利小姐。”达西先问好。
　　“晚上好，达西先生。查理，你怎么来这了？这会儿可没有舞伴。”我站起来问好。
　　“我陪你跳一曲，怎么样？”查尔斯问我。
　　“好啊。”闲着不是闲着。
　　等跳完了，我又收到了达西先生的邀请，好吧再跳一曲，我就可以结束营业了。
　　“乔安娜觉得你的观点很新奇，还想着什么时候能再和你进行交流呢。”达西趁着前奏低声开口。
　　“哦？我怎么觉得达西小姐受到的冲击要大于她感受到的新奇呢。我那天说话也过于偏激了，怕是影响了她看戏的心情。到底是豆蔻年华，如诗如画的情怀都让我这无趣的说辞煞了风景。”我不在意地点点头，这人说谎话技术不行啊，达西小姐少女情怀总是诗，能认同我才出鬼了呢。
　　达西被一针见血的揭穿了，尴尬地咳嗽两声。“话不能这样说。你的观点和见解还是很独特的。”
　　“谢谢夸奖。我是中老年妇女之友。见解独特啥啊，她们都是这种看法。只是我说得更现实罢了。”我转了一个圈。
　　中老年妇女之友？看她煞有其事的表情，达西差点没忍住笑，还多得了一个白眼。

　　“这是哪家的小姐？我怎么没见过？”德贝尔夫人看见外甥竟然和一位不认识的小姐在舞池里跳舞不由得大吃一惊，忙向周围打听。
　　“我的外孙女。达西和我外孙查尔斯是好朋友，只怕是看凯瑟琳一个人坐着可怜，才发出邀请。”玛格丽特一看玛琳德贝尔那草木皆兵的表情就知道她说不出来好话，所以大大方方做出回应。什么指腹为婚的承诺也不怕笑话。不过，也是一片慈母心，到底是为着孱弱的女儿谋划。玛格丽特能理解她的心情，却不会纵容她败坏凯特名声。
　　“哦？”德贝尔夫人听了，只是皱着眉到没多说话。到底是主人家，哪怕是不上台面的亲戚呢，也不能当面笑话。她又留心仔细观察，见那俩人跳完舞就分开了也没多做交流才不再关注。
　　我觉得每次参加活动都要做新衣服穿新鞋就是个坑。我不过才跳了一会就觉得脚后跟疼，只怕这新鞋子已经把皮都磨破了，我就不该一时冲动接受了玛格丽特给我订做的皮鞋，穿我的小羊皮不香么。唉。我正发愁得挨到舞会结束才能做处理呢。哪晓得一个转身，一位小姐把她手里的红酒泼我身上了，好家伙，差不多大半杯，从胸口到裙摆迅速晕染，嘀嗒到地板。
　　她还装模作样地叫起来：“啊呀，不好意思啊，没注意！怎么办？我帮你擦擦？”那虚情假意幸灾乐祸的样子让她道歉都懒得装样子。
　　我能感到她身后一群等着看笑话的姑娘们目光炯炯。甚至周围不乏打量的目光，个傻缺，我固然狼狈，可她这样打断了舞会流程，哪怕音乐照旧只怕她也臭名远扬了。
　　“无妨，一点小事。想你也是无心。本来就是芊芊弱女，哪还经得住子爵府的美酒佳酿呢。”我招来侍从，又倒了一杯酒，打量了一下酒渍，干脆反手从右肩淋了下去，又把裙摆泼了泼。在她咦的疑问里解开了珍珠扣，把我薄如蝉翼，几近透明的无袖软烟罗贴身斗篷脱下来轻轻一抖，酒珠儿尽数滚落，借暖风微醺，唔，染的还挺有层次。而我里面的衣裙在灯火中纤尘不染，光亮如新。前后不过几秒，穿上还是新衣服。傻了吧，想我华国锦绣灿烂，烟罗轻密绵软，防水通风透气，高科技皮肤衣也不过如此了，还没它贴身哦。要不怎么说劳动人民有智慧啊！染了就染了，咱渐变色。哼！对着那已经宕机的表情，我点头致意，转身离开。
　　“你这个外孙女不简单！瞧这通身气派，为人处世，这个！”托尼侯爵夫人对着玛格丽特竖起了大拇指。
　　“嗐，小孩子，哪有不淘气的。她啊，也就是有礼貌而已。”玛格丽特愣是忍住了没动，果然，凯特自己就打了漂亮的翻身仗。借着拉披肩的动作放松下来，笑着答道。周围是一片称赞声。
　　夏洛特格林好悬没气破功，这是哪家的蠢货，怎么还想着柿子挑软的捏当面打格林家的脸么？！多亏了宾利家的那个不哭不闹，甚至从容应对还漂漂亮亮地回击。她还来不及赞好呢，迈克的冷笑在无声地嘲讽，丈夫愤怒地皱眉也接踵而至，让她火气更甚，怎么，她又没糊涂，为难一个小姑娘做什么，白让人笑话。
　　查尔斯咬紧牙关气的浑身颤抖，在妹妹走过来时才松开了拳头。这帮子唯恐天下不乱的势利小人。凯特招谁惹谁了？！
　　达西没有说话，刚才那一声惊呼把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凯瑟琳身上。那个姑娘，那个锦衣华服如同精灵误入的姑娘被泼了一身酒，他只觉得自己浑身的血都烧起来了，他已经踏出一步准备脱下大衣把她先罩回来。那知道，她微微一笑，自己又给自己泼了一身酒，还脱下衣服抖了抖，又再次穿上。行动间步履不乱，轻盈美好。凯瑟琳啊凯瑟琳，只怕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有多美，多迷人。只是这份骄傲让人眼眶发涩。
　　“你还好么？”查尔斯紧张地围着妹妹转了一圈。
　　“我，好着呢。别担心，我外面一层是个披肩，材质特殊，瞧。”我也转了一圈给我的哥哥看。裙摆翻飞，行动自如。“放心吧，老哥，只要我不觉得尴尬，尴尬地肯定是别人。”
　　查尔斯看着妹妹歪着头笑着安慰自己，忍不住上前轻轻抱住她。“只担心一下，你没事就好。一会儿咱们早点走吧。”
　　“到底是跨年迎新呢。还是和大家一起更有意思。”我拍拍查尔斯肩膀。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