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去》游不椥

130、130.

　　晓儿把热腾腾的饭菜端上桌，蒋明还在厨房里熬着汤，暖暖在桌前摆着碗筷，还不忘蹦蹦跳跳哼着从电视机里学会的歌谣。
　　“暖暖，小心点别又把碗摔碎了。”晓儿忍不住提醒自己的女儿。
　　“妈妈，我的手可稳了。”说着，又高高举起一个碗在晓儿面前炫耀自己的一个小成就，“爸爸才是糊涂虫，要是爸爸又在汤里悄悄放糖，我就不喝啦！”
　　厨房里的蒋明听见了，还拿着汤勺就探出头，“你妈妈爱喝甜汤，当然要加了。”
　　暖暖气鼓鼓，转身想把碗放在桌上，却因为身太矮袖口把碗的边缘带走，尚还在小脾气边缘的暖暖一不注意，又一个碗就此牺牲了。
　　这是意料之中的结局，晓儿也没有责怪的意思，只是让暖暖小心别把手划破了。
　　“暖暖，让妈妈看看。”
　　暖暖一下子没了刚才的架势，小心翼翼的把手递过去，“没有啦妈妈，对不起，我又把碗摔碎了。”
　　“暖暖没事就好。”晓儿揉揉她的脸，“快去再拿一个碗来放好，一会儿客人要来了，妈妈来收拾了，等暖暖长大了，这可是暖暖自己的事了，不能每次都让妈妈来。”
　　“好！”小丫头又开开心心毫无负担的去了厨房。
　　晓儿把碎片的残渣收拾好，听见门被叩响，匆匆把碎片装进了垃圾袋里去开门。
　　“来啦来啦。”
　　晓儿双手在衣侧蹭了两下，把门打开。
　　“晓儿姐。”程琛左右手提着两大份的见面礼。
　　“你怎么又带这么多东西回来。”晓儿姐一见他就责怪他，指着他提着的口袋，“又买些零食和补品啦？暖暖吃了你带来的那些糖啊老喊牙疼，我这也还没老呢。”
　　顾城躲在程琛的身后。
　　“这什么呀？怎么是酒，我都叫你蒋哥戒啦，护肤品我都不需要了，你晓儿姐天生丽质，皮肤可好了，你看我生了暖暖后，我觉得自己更年轻了，身材也没走样！你啊你，下次就……”晓儿突然顿住，似乎是又记起了什么，“你不是说你还带了一个人回来吗？怎么又是你一个啊。”
　　“这不带回来了吗。”程琛错身让开，顾城与晓儿面对面。
　　这样的变化似乎出乎意料，却又在情理之中，晓儿本是一个妇人，现在更是带着孩子操劳生活，比以前的说的话更多了，但在顾城的脑海里，还停留在看似要比任何人都要自由的她，敢爱敢恨又敢保留的她。
　　晓儿显然是愣住了，视线却又无法挪开顾城，眼睛里突然亮亮的，又有些无措，反倒是把顾城又弄得无所适从。
　　“怎么了晓儿姐？”程琛上前关心晓儿。
　　顾城心里却又说不出的怪异，程琛的嘴脸似乎在他这儿开始有了变化。
　　没想到晓儿反而更是激动，顾城都有些想要去扶着她，生怕她承受不住的倒下去，没想到晓儿却向自己走来，一双手颤抖的抱住了顾城。
　　顾城已经有了想要逃离的冲动，说不定晓儿现在感动的是因为他是顾川吧。
　　晓儿的手揉着他的脑袋，一双眼倔强的载满了眼泪。
　　“顾城啊……这是顾城……”
　　顾城身形僵住，却看向程琛。
　　这眼神像是在求救，程琛却刻意撇开了视线。
　　顾城实在是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了，只是喊了一声，“晓儿姐……”
　　晓儿以前就是个大大咧咧，现在也是，她放开了顾城什么异样也没有察觉的抹眼泪，还红着一双眼就对顾城说，“你这孩子，程琛以前就老说要把你找回来，我和你蒋哥都说别去了，找不到的，没想到这小子本事那么大。”
　　晓儿牵起顾城的手，“手这么冷，快进屋子里来——瘦了，多少年过去了怎么还不见长肉，你看看你，肯定不会照顾自己，也不会过日子。”
　　说罢带着顾城进屋子，被忽视的程琛只能无奈的跟在身后。
　　听到动静的暖暖跑出来，激动的到处乱跳，“妈妈妈妈！老光棍来啦！”
　　暖暖飞奔到程琛身前，程琛也顺势接住了她把她抱起来，“暖暖长高了啊。”
　　暖暖见了他笑的合不拢嘴，看见了晓儿手里牵着的陌生人。
　　“这是谁呀？——大哥哥你好！”
　　顾城看着她，她的眼睛随了晓儿，连这天生带着的明媚都随了晓儿。
　　“这是顾城哥哥。”程琛把她放下来，暖暖却抓着他的衣角不敢靠近。
　　顾城并没有因为她这一举动异样，反而是习以为常。
　　“不去和哥哥握握手吗？”程琛蹲下，轻声细语的模样顾城突然觉得有些刺眼。
　　暖暖嘿嘿笑一声，小脸红扑扑的，却大胆的走向顾城，伸出她小小的一只手，似乎是有些不好意思，喊了一声，“顾城哥哥。”
　　这甜甜的一声，顾城看着她的掌心朝上，这动作不像是要与他握手，更像是在向他索要糖果。
　　顾城久久未动。
　　晓儿看着他，正想开口说什么，顾城也终于伸出手。
　　她这软糯的手想要努力的抓住顾城的一整个手，可又因为自己的手太小，立刻改变策略的抓着顾城的食指胡乱摇了两下，把手收回。
　　“暖暖，快去厨房帮你爸爸吧。”晓儿说。
　　这小丫头转身就跑去了厨房。
　　“看来有人治得了这丫头了。”程琛拉着顾城的手坐到沙发上。
　　晓儿坐在对面，看着他俩，心里欢欣却又暗自担忧。
　　程琛把顾城的手放在自己的大腿上。
　　“你出去这几年，顾城还真又被你拐回来了。”
　　“晓儿姐总是这样说我。”程琛却扭头对顾城这样说，“以前就爱说你是我拐来的，现在也是。”
　　晓儿姐隔空打了一下程琛，“一来你就告状，多大的人了还要这样。”
　　程琛笑而不语，掌心附在顾城的手背，手指敲了敲悄悄拍了几下顾城，这小动作也没逃过晓儿的眼。
　　“以前受欺负了疼着藏着，现在说你两句你就马上找顾城告状，顾城可别惯着他。”
　　顾城此时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把手从程琛手心抽出来，没想到就这样轻轻松松收回了自己的手，程琛也没了其他的动作。
　　暖暖跑回厨房，回到蒋明身边，掩饰不住激动的就给蒋明说，“爸爸，我们家来一个好漂亮的大哥哥！”
　　“有你妈妈漂亮吗？”蒋明淡定的反问她。
　　“当然妈妈最好看啦……”暖暖自己戳着自己的小脸蛋，“说别人好看妈妈是要生气的，爸爸你又不是不知道。”
　　蒋明笑道，“你妈妈以前可一直夸他好看。”
　　“诶，漂亮哥哥吗？”
　　“对啊。”蒋明漫不经心道，“你妈妈还怀着你的时候啊，漂亮哥哥也天天陪着你呢。”
　　“真的嘛！”暖暖激动道。
　　“嗯，不过啊，还没等你到你出生，他就走了。”
　　暖暖又突然有些失望，“为什么嘞？”
　　“他也要回家啊。”蒋明把菜盛好，“而且他的家很远很远啊。”
　　“像小王子的星球那么远吗？”暖暖认真思考起来，“那他这次回来是不是因为走了很久很久的路，才回来的啊？”
　　蒋明看着自己的女儿，笑道，“对啊，来一次要走很久很久。来，咱去吃饭咯，跟着爸爸后面不摔跤哟。”
　　晓儿很少有这样放肆开怀的时候了，这回看来是真高兴了，连眼泪都笑出来。
　　顾城和程琛与他们一家三口围在一起吃饭，这感觉太奇怪了，顾城的眼神不知无处安放，有一瞬间甚至停留在了程琛身上竟也会安心。
　　“在外面拼搏那么多年了，可是头一回见你满面春光的回来。”蒋明开了一瓶酒，给他和程琛都斟上，又看了一眼顾城，“你啊，现在学会喝酒了吗？”
　　“小酌一杯不是问题了吧。”程琛替顾城先一步回答，亲自给他斟了一小杯的酒。
　　蒋明无奈的笑笑，“亏你还知道回来。”
　　“这可怕的眷土之情恐怕会伴随我一生吧。”
　　“你可别，我看你每次都不打算回来了。”蒋明把杯中酒饮尽。
　　晓儿也没有劝蒋明，只是偶尔雨露均沾的给他们夹夹菜。
　　顾城有些吃不下，可看在是晓儿的面子，硬生生咽下去好几口，难受的时候把程琛亲自给他斟的那一小杯酒喝了。
　　这眼看冬天就要熬过去了，新希望前的春反而是更加严寒，顾城这一身裹得快和粽子似的也有些熬不住。
　　暖暖一直偷偷看着顾城，一双眼睛时闪时躲，饭都在桌子周围漏了一圈，傻傻咬着筷子，摸着自己的牙齿，连筷子上都渐渐有了牙印。
　　“暖暖，好好吃饭。”晓儿提醒她才反应过来，嘴角还差点流出一丝口水，她赶紧擦擦嘴。
　　“小丫头是在想什么呢？”程琛抓着她打趣。
　　暖暖不好意思捂嘴笑。
　　“哦——是不是在偷看顾城哥哥？”
　　暖暖嘿嘿笑两声，开始咬手指，晓儿立刻提醒了她，“暖暖，妈妈说几次啦，不许吃手。”
　　这丫头头一回吃饭不闹腾，平时跳跳闹闹，这回倒是老实了，可又轮到程琛不老实了。
　　“暖暖不知道，以前顾城哥哥可喜欢你了。”
　　“唔？”
　　“你出生的时候，大家都喜欢你，每个人都争着抢着要抱你，可是顾城哥哥却看都不看你一眼，躲得远远的。”
　　“那顾城哥哥是一个害羞的大人对不对？”
　　程琛笑，“对。”
　　暖暖却也学着他的模样笑了一下，忍不住戳穿他，“嘿！老光棍骗我，爸爸都已经告诉我啦，我出生的时候，顾城哥哥已经回家啦！”
　　这回真把程琛给整愣住了，好一会儿没了反应，最后还是晓儿打破了这沉默，谈到了暖暖的生日，吸引了暖暖的注意力。
　　“我的生日顾城哥哥也会来吗？”暖暖看着顾城小心的问。
　　“顾城哥哥的身体不舒服，暖暖生日的时候，如果是个好天气，顾城哥哥就会来。”程琛道。
　　得到了一个并不是肯定的回答，但她似乎是只听见了后半句，依旧乐在其中。
　　顾城看着这傻丫头，脑海里却浮现了南意的面容，那傻姑娘从前也是一直知道怎么才能让自己过得开心，为此也让顾城不开心了许久。
　　那心中潜藏着的，保存着一张墨迹未干的字画，一触碰就会将其毁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