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去》游不椥

129、129.

　　顾城这一夜都睡得很不安，反反复复的醒来，程琛又把自己如此禁锢在他怀中，他更是难受的不能自己。
　　他回来这里，这房子不知道为什么变得大而空荡，可顾城又感到狭窄拥挤，这被褥厚重，也压得他喘不上气，自踏入这一方贫瘠，身后一直跟着自己的怨恨更加穷追不舍了。
　　程琛动了一下，把手搭在了他的腰上，又把他整个人往后拽，像是不能挣扎的沼泽，他只是稍微动了一下，程琛就把他抱的更紧了。
　　“睡不着吗？”
　　肯定是睡不着的，顾城离开了药物，离开了昏迷般的睡眠，这样只是闭上眼睛，是睡不着的。
　　“嗯。”
　　“我又做梦了。”程琛微弱沙哑的声音在耳边。
　　“梦见什么了？”顾城也轻声问他。
　　“你离开我了。”
　　“不是还在这儿吗。”
　　“你只离开了我。”程琛握住了顾城一只手，“为什么你什么都不告诉我。”
　　“你想知道什么？”
　　“为什么要离开我。”程琛的语气坚定的不像是梦中的呓语，“你不问我都经历了什么，你根本不想再了解我，你觉得很累，什么也不告诉我。”
　　“休息一下就好了。”
　　“顾城，你不要放弃我。”
　　顾城在黑暗中，他从未有像此刻这样想要流泪，这眼泪却又并非是为自己而流的，他可惜，可惜程琛可以对他可以这样情深，可惜那个人是自己，可惜尽管这样，他还是要放开程琛。
　　“我还记得自己十六岁时的模样。”顾城缓缓开口，“学校里严谨，在要体考之前进行了一场大检，我那时候还不怎么明白，依稀记得他们叫来了我的父母，把我带去了医院又做了个检查。那个医生当时还说的很委婉，就让好好养着吧，兴许能够再往后走一段路，但前提是要好好养着，什么烟啊酒的，这辈子也别想了，可是我之前已经把自己给折磨遍了，折了几十年寿，他让我好好睡觉，好好吃药，我还年轻，以后的事就先别想了。”
　　“可是我从那时候就觉得好疼，疼的又不知道是身上哪一处，就这样疼着，什么办法也没有。现在也还和那时候想的一样，就这样走着吧，走到哪里都已经算是好运气了，每天都想着是不是该停下来了，该在这里就不走了吗？程琛，不是我要放弃你，是我早就放弃我自己了，我觉得这一趟最不对不起的人就是你了。”
　　这一次程琛很久都没有说话，只是抱着顾城，不知过了多久，顾城才听见了浅浅的呼吸声，作罢自己也闭上了眼再一次尝试入睡。
　　在黑暗中对时间无法有明确的概念，在顾城以为过了很久之后，程琛又有了动静，他在身后蹭起了身，在顾城眼角轻轻落下一个吻，仿佛是在亲吻一个易碎品，他在黑暗中是这样说的：
　　“我爱你。”
　　这三个字就要压的顾城喘不上气。
　　随后一切又回归了沉寂。
　　早上的时候程琛的电话响起，开的是震动，他也立刻起身接起了电话。
　　“晓儿姐.....”
　　“臭小子，这次回来为什么不吱一声？你今天生日诶，还得你蒋大哥亲自把你请过来是不是？”
　　“叔叔叔叔！生日快乐，老光棍又老了一岁，耶！”
　　“暖暖，快起床了，别在床上蹦跶了！你啊你，不让人省心，这次又是一个人回来的是不是？你再这样，下次就别回来了啊。”
　　程琛回头看了一眼在被窝里只露了个头顶的顾城，轻声对电话那头道，“不是，晓儿姐。”
　　“不是，什么不是？你再这样，下次真不要你回来了啊。”
　　“晓儿，是不是在给琛儿打电话啊？”
　　“对啊，我才出去把菜买回来，刚想打电话问他什么时候到，结果就看见这小子车开回来了。”
　　程琛听着他们热热闹闹的一家三口，止不住笑意。
　　“记得来吃中午饭啊，东西我们都准备好了，你把自己带来就好了。”
　　“那晓儿姐......能添一副碗筷吗？”
　　晓儿的声音马上就激动起来，“什么，你的意思是，你这回不是一个人回来的了？”
　　“嗯。”
　　“没问题！只要不是你一个人回来，添几双筷子都不是问题，你出息了啊，谁家的姑娘啊，谈多久了就这样跟着你回来啦？可别让人觉得咱这地方委屈啊，好好对人家。多大了？见过她父母没，没在她家人面前犯傻吧，你这小子。”
　　程琛无奈道，“晓儿姐，你就别问了。”
　　“唉哟，我知道我知道，害羞了是不是？你啊也到年龄了，不过没关系，找着了就慢慢来，不过也不能太慢啊，三十岁之前一定要个孩子啊，不然人家姑娘吃亏。”
　　“妈妈，老光棍找到老婆啦？”蒋暖暖也好奇的跑到晓儿面前，把电话拿到了自己手上，“程叔叔，你是不是带了个老婆回来？”
　　“我上次回来你还叫我大哥哥，怎么这次就是叔叔了？”
　　将暖暖叹气，“哎，你老了。”
　　程琛顺手去揉了一下顾城的脑袋，顾城立刻就把头蹭了出来，坐起身看着程琛。
　　“你老婆好不好看嘞？我要和你老婆说话！让大姐姐和我说话嘛。”蒋暖暖大大咧咧的性子随了晓儿，再加上还是个孩子，没什么顾忌。
　　“暖暖，给妈妈说我中午就过来。”程琛说，“我回来可没带什么大姐姐，又给你带回来了位哥哥。”
　　顾城皱眉，却又欲言又止。
　　“哥哥？”将暖暖疑惑道。
　　“你去帮妈妈干活吧，先把电话挂了啊。”
　　蒋暖暖把一阵忙音的手机还给了晓儿。
　　晓儿接过电话却又想起了什么，渐渐的又是一脸的愁容，皱起了眉头。
　　“妈妈，你怎么了？”蒋暖暖摸着她的眉毛问她。
　　“妈妈累了，暖暖，让妈妈休息一下，来帮爸爸搭把手。”蒋明在厨房里还洗着菜，似乎是能猜到晓儿在想什么，“晓儿，你休息会儿吧。”
　　“这个月是许多孩子的生日啊。”晓儿感慨道，“我这眼皮一直跳。”
　　“程琛回来了，高兴才是。”
　　蒋暖暖拿着自己的小凳子，在蒋明身旁拿起他洗好的菜，仔细的择菜。
　　程琛说的连哄带骗的糊弄过去了，顾城这才开口，“我不去。”
　　“我都给那小丫头说好了。”
　　顾城重新躺下，“不去。”
　　“去嘛，顾城。”程琛也躺回他的身边，赖在被窝里抱着他，“不要再逃了，有我和你一起。”
　　“又不是小孩了。”顾城推开他，无法又起身，“程琛，你就别为难我了。”
　　“顾城，我这样做很为难你吗？”
　　“算得上是很为难了。”顾城如实告诉他，“我对于这里的一切来说，我已经属于过去了。程琛，无论这里的建筑如何保存，以前的人是否还住在这里，什么人什么时候有了新的小孩，都和我无关，我不想再有任何牵连了。”
　　“顾城，就是因为这样你才执意往前走，就因为......我们已经不能够算是在同一个围栏里了吗？”
　　“我不会阻止你对过去的那个我有多么的执着，可是继续放在现在的话，你恐怕抓不到我半分的感动。”
　　顾城一直都在让程琛放弃吧，却不去劝阻程琛这样爱着自己，这是泛滥的枝桠，放纵的毒瘾。
　　“我本来就不是奔着你的感动来的。”程琛用被褥包裹住他，“哪怕命中注定的结局是分开，也让你刻骨铭心了。可到了那时候，你会不会后悔呢？”程琛故作天真的遐想。
　　“后悔了又能怎么办？”
　　“来找我呗。”程琛脱口而出，“你不是也知道，我一直在等你。”
　　顾城点头，“等到了那个时候，我再考虑吧。”
　　程琛一下子苦笑，“你还真舍得让我等啊？”
　　“既然你愿意等，那就慢慢熬吧。”
　　“顾城，你是要和我熬命吗？”
　　“熬到你等不下去的时候。”
　　程琛隔着棉絮把他抱的可紧，“那你做好准备吧，顾城，你信不信我可以追你一辈子，等你一辈子。”
　　顾城终于看着他，他们这样微弱的牵绊，这样触手可及的距离，程琛又犯了什么错要这样被自己折磨。
　　“去吧，看了一眼就都走吧。”顾城最终妥协道，“想想他们，大概以为我又会谁的鬼魂，讨说法了。”
　　程琛抱着他摇过去摇过来，又像是在哄小孩一般，“你只是顾城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