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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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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红芍进厨房忙碌,息风软继续抱着梅罐子在池塘边蹲着。
两条鲤鱼吃了梅子心情好,冒出水面来:“你这几天不好过,怕的话快快解了我们封印,我们还考虑救你一救。”
息风软又砸一颗梅子下去:“去,你们倒神气,也不想想你们离了我还能有多大能耐。”又满不在乎地道:“那纨绔子弟软趴趴的,我才不担心。”
正说着,忽而听见银铃声。红芍走出来,有些紧张地问:“何人来了?”
却见息风软一脸泰然顿时消散,扶着额头垂下脑袋:“哦不,这个太硬了。”
那对鱼也跟着沉下去:“这个太硬,就算你现在立刻解我们封印我们也不管你啦。”“你自求多福吧。”语气里满满地幸灾乐祸。
来的自然不是兀黎。
来的是荆灼。
红芍见是荆灼来了,只觉担心去了大半,自然欢喜。先前虽然息风软提起兀黎满是轻松,她却总提着颗心。那兀黎自己虽没什么能耐,但堂堂北帝太子要找几个有能耐帮手还不容易?若是他真带人上门寻事,小小桃林还真无人可挡。
这会她小声对息风软道:“你受罚时阎王也在,知你有难果真便来帮你了。”
息风软耷拉着脑袋,满脸沮丧:“我还宁可被那兀黎蒙头揍一顿呢。”
说归说,人来了还是得见。
息风软唉声叹气:“你不是许久不来了,怎的今日又想起上门?”
荆灼若有所思:“这话听着哀怨。”
“自……”息风软此刻确实积着怨气,话要出口却忽觉不对,立刻把下文咽了回去,改口道:“喂喂,你说话就非得这么有水准?”
“我近日公务繁忙,实在无暇分身。”
“不你不用解释,我一点也不在乎。”
荆灼点头:“那便好,”又道:“桃花果然善解人意。”
“……”息风软扭头喝酒,叹气:“你究竟干什么来了?”
荆灼脸上隐隐浮现笑意:“自是来助你渡这十日之难。”
息风软趴在桌上,郁闷地把个酒葫芦滚来滚去:“你就不能做好事不留名,私下暗助不让我看见?”
荆灼端起茶杯:“我知你是知恩图报之人,不喜欠人情债。”
“……不我挺喜欢欠的……而且你不觉得你催债实在太快了一点,嗯?”
息风软放弃和荆灼继续做口舌之争,从桌上抬起头,半截手臂从滑落的宽大衣袖中伸出来撑着下巴,望着荆灼问:“那对苦命鸳鸯怎样了?”
他声音沉稳下来,荆灼也不讶异,回道:“陆铭逆天而行,致无数生灵遭战乱之苦,按律发送第九殿,打下阿鼻地狱受万年之刑。陆铭本人服罪,英麓自愿陪他受罚,一并下去了。”
荆灼说得平常,息风软悠悠喝酒,笑道:“该受的受,该当的当,不过此二人只要能在一块,怕是刀山火海也不惧了。”说罢,又饶有兴趣地问:“那兀黎可有去你地府要人?”
荆灼抿了口茶,回道:“当日便去了。只不过其时陆铭英麓已一并下了阿鼻地狱。”
息风软插嘴:“你那天跑得是挺快。”
荆灼只当没听见,继续道:“阿鼻地狱非比寻常,若非亡魂,道行浅者难以靠近,道行深者入内也难行寸步。里面关押重犯甚多,便是我地府衙役入内寻人也颇费功夫。”
“有多费功夫?”
“少说也得三、五十年吧。”
息风软眼睛弯起来,目光闪烁:“那兀黎岂不等得跳脚?”
“他等不及自可亲自下去寻,我不仅不拦,还差人与他领路。”
息风软忍俊不禁,饮着酒道:“算算时间,这事可是在唤我上去问话之前?”说着拍拍脑袋,“你底下的衙役,寻人是快是慢还不看你心情?你这凡事秉公办理、看似不开化的正直面孔最能骗人,万年之刑……”说到这里他摇头笑笑。万年还长,那对小怨侣便在阿鼻地狱慢慢熬着,待把身上怨气熬得差不多,事情也过去,大可找个差事给他们做做让他们将功补过。当然这日后之事,可留着日后再作思量。
荆灼抬头瞟了他一眼。
息风软笑完,又接着道:“分明你事事早已计算清楚,他还不知着了你的道。到头来他在你那受了气,还得发到我身上。”
荆灼低头喝茶:“你我时间算得正好,靶子你当了,盾牌便由我来做。这次我们事先毫无沟通,合作倒是默契。”
息风软连忙撇清:“喂喂,谁和你合作默契了?我自皮粗肉厚,可没想你来当什么盾牌。我只知那兀黎段数比你差得远,人到你手上便好。”
荆灼提起杯盖刮刮茶面:“你现在倒是信我了。”忽而抬眼望过来。
之前荆灼低着头,息风软便看着他说话,此时他突然抬眼,息风软措不及防,视线一时对上,只觉那目光一如往常般明察秋毫,有着不容人否认或逃避的犀利,而在此之上的,竟是欣喜。应着荆灼气质,那目光是十二分的认真,盯得人莫名浑身燥热。
息风软自认风流皮厚,向来天不怕地不怕,唯怕“认真”二字。此刻被荆灼这么一看,只觉心跳漏了半拍,一阵恍惚才回过神,忙匆匆转开目光,刚转开又觉尴尬,想再抬头可荆灼视线还落在他身上,只差没给盯出个窟窿。最后只得低头喝酒,清清嗓子佯装不经意地道:“咳——你不是憋了口气想找我麻烦的吗?怎么如此认真起来,我还当你爱上我了。”
屋子里安静了好一会,才缓缓响起个声音:“我早说过,我对你认真。”
那声音低沉醇厚,如古琴之音铮铮淙淙,分明听在耳边,又似直直响在心底,音波涟漪般一圈圈划开,带着人七魂六魄也跟着颤了颤。
息风软心道不妙,莫不是因为那杯锁仙酒,使他如今对荆灼的摄魂之音抵御力大不如前?
这么想着,他立刻起身往外走。荆灼在他身后问:“你去哪?”
息风软头也不回地答:“你公务繁忙,我不打扰你,出去随便走走。”
月色正好。
息风软尚在禁足期,走也走不出桃林,行出些距离后便随便找了棵桃树,背靠着坐下,闭着眼睛伸长脖子,喝酒。他本是随性惯了的人,此刻手臂随意高抬,晶莹液体从空中落下,一半进了嘴,一半顺着嘴角滑落。透明莹亮的酒在月夜下流淌着光华,沿着他颈部修长优美的线条,慢慢蜿蜒至袒露的胸膛。
徐徐夜风中,能听见轻轻的脚步声在靠近。
息风软放下酒壶:“你不要办公么?”
荆灼已到他身后,声音自他上方响起:“我既是来助你,自然得离你近一点。”
息风软翻了个白眼,回头正想说话,扭头一看荆灼竟是少年模样,穿着轻衫立在桃树下,清清冷冷的,与月色相映成辉。
须知息风软那性子,一见美好事物便喜,禁不住要生出怜惜之情。平时荆灼以成人之姿对他,气势压他一大截,自然轮不到他来怜惜;而此刻他正心乱着不想见荆灼,没想到对方竟现出个弱姿。息风软即便知他本来面貌,对着这么张脸也难说出什么重话来,只得把头扭回去,无奈道:“此刻只有你我二人,你何不恢复原身?”
“方才我见你有些不妥。那杯锁仙酒至少锁你八成仙力,我若现原身,怕你承受不住。”
“谁说我承受不住……”
息风软话一出口立刻察觉不对,只觉身后气氛突变,起身正想溜,腰被一把拦住,一个灼热的呼吸向他耳边贴来:“这邀请我接了。”
他声音沉沉一响,息风软只觉灵魂又颤了颤,身体又软了些。
“喂喂!”他不敢回头,这姿势,一回头怕是就要和什么贴上,只得努力拉开距离,“你们地府很流行骗供么?”
耳边响起轻轻的笑声,腰上禁锢的力道更大,一阵骚动从颈上传来。
荆灼揽着息风软,顺着他修长的颈一路轻吻至肩头,察觉怀中之人毫不反抗,才有些惊讶地抬起头:“你这可算默认?”
息风软冲天翻翻眼:“我此刻不是你对手,何必做无所谓的挣扎。”
荆灼似又笑了笑,扶着息风软仰面躺下:“我可接受你一时的自欺欺人。”
息风软想分辨,张张嘴又没说出什么来。荆灼俯下身,手指轻划他的脸。息风软被他看得不自在,忍不住侧过头。对方脸又贴过来,在他耳边道:“他比不过你。”
息风软莫名其妙:“谁?”
“英麓。”
息风软愣了半响,才忆起自己被唤去问话时说过听闻英麓倾国倾城想趁机见见,当时荆灼也在,这话自是听到了。想起来,息风软哭笑不得:“我不过说来气那兀黎,你何必记这么清楚?”
“你又何必解释?”荆灼轻笑,顺手解了他的衣衫,俯身下去时,又道:“我说的是事实。”
息风软侧头,眼睛只盯着旁边一棵小草,沉声问:“你当真是认真的?”
荆灼又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他:“你希望我认真么?”
“我希望你一时兴起,玩完尽兴了快点滚回地狱去,还我清静。”
他说这话时,眼睛依旧盯着那棵草。荆灼也不点破,一手撩起他一束长发:“靠近你便闻桃花清香,我原以为是因你在桃林呆久的缘故,如今才发现,这气味是从你体内散发出来。”
息风软想回头说话,荆灼忽而低头,一下咬在他喉结上。息风软难耐地一仰头,从喉咙里不可抑制地滚出一声低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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