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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3、第八十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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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祝珒定义为“疯狗”的母子两人已经远离了人群。
姜催絮勉强将心情平复下来,面容上重新挂上殷殷的笑容,对姜明珙道:“阿珙,怎么样?可有在花朝节看到心仪的女子?”
姜明珙郁郁道:“娘,我没有心思看。”
姜催絮叹了一口气,教诲道:“阿珙啊,此次机会难得,你可要好好的相看相看。毕竟,各大世家的年轻姑娘能齐聚一堂的时机,除去攸皋大比也就是花朝节了。攸皋大比太危险了,娘舍不得我儿去冒这个风险。花朝节机会难得,之前你不是也有盯着那丛昆山夜光边的黄裙子姑娘看吗?”
姜明珙:“娘!”
姜催絮脸上终于带了些真实的笑意——她确实是个美人,纵使笑起来时眼角边会带起细细的皱纹,却依旧显得风韵犹存、绰约且亭亭,那道细微的皱纹之于她而言便像是水面上的涟漪,并不会损她的美貌。
“阿珙,你到年纪了,也不该总是那么腼腆。你若是有意,娘让你舅舅上门给那姑娘提亲便是了。”
姜明珙的瞳眸像是亮了一刻,但是很快便郁郁地熄灭了下来。
“让舅舅给我提亲,人家也不一定愿嫁啊。”姜明珙嘀咕道,“娘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在名号上虽然说是姜家嫡系,但是谁都不会将我当嫡系看待。你没听见甘家那个甘渐台对我的侮辱吗,他说我‘废物’!连祝家那小子都蔑视我!就算是回了姜家,其他兄弟纵使表面上对我客客气气,可背地里还是看不起我……舅舅疼爱我,视我如亲子又如何,别人还是会戳我脊梁骨,说我是没爹的孩子。娘,我也想知道,为什么别的世家子都能修炼,我就真的无缘仙途呢?难道是我前世造过孽,还平白连累了娘。”
他非常可怜地轻声道:“娘,当初您就不该生下我,让我死了算了。”
“阿珙!”姜催絮眼中晃出泪光,她一把将人高马大的姜明珙拥入怀中,字字悲切,“你这是在戳为娘的心啊!娘知道你委屈,但是修为一事,真的不是你的过错,老天若要责怪下来,也应当责怪娘!是我连累了你。”
她还像是对待一个孩童一般,细细抚摸姜明珙的额发,疼惜道,“你莫听他人胡说,也别被他人影响。你是有爹的,你爹也在默默关切着你,只是他的名号娘不能对人说,也不能对任何人说。至于根骨修为一事,那就更无须着急了。你会有全逐麓最好的根骨,很快的。我们那么多年都挨过来了,何必再在乎黎明前的这么一两天呢?”
姜明珙期待地看向姜催絮:“娘,你说的是真的吗?从小,您就对我这么说,但是我还是始终如此……您真的不是在安慰我?”
“不是!娘怎么会骗你呢。”姜催絮说,“阿珙啊阿珙,你是最明亮、会发光的大璧,和假玉不同,你是真的玉石。娘会让你拥有最好的一切的。”
姜明珙感动道:“娘!”
母子两人相拥而泣,足以显出一派情深。只是这本该异常动人的一幕,却不知道为什么看起来如此变扭。
姜明珙作少年打扮,衣着世家奢贵锦衣,浑然金玉其外。只是他看起来却全然不似一个仙家青年——他微微驼背,肤色暗淡,年龄看起来甚至要比作为母亲的姜催絮还要年长。
他毕竟是没有根骨凡人。
凡人和仙士的寿数本就不同,凡人老得太快了——纵使姜家用灵丹妙药日日精心供着姜明珙,他身上还是一派死沉的暮气。
尤其是。
在姜催絮怀抱着他擦拭眼泪时,姜明珙的眼底,划过了一丝隐晦的奸猾与心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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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养庙前。
甘渐台已支使人将场地给辟好了。一路上他招摇得很,不住地大肆宣扬这场他主持的小比,竟还真的吸引来了不少旁观的人群。
祝玖眼睛尖,在庙边松树边看见了关慎与沈檀轻。他们明显也远远看到了他,关慎对着他笑了一笑,沈檀轻倒是瞥了他一眼,然后非常明显地“哼”了一声,把头别了过去。
祝玖的心一缩。
他们看见了自己,自然也就会看到被推攘在最前方的危宿。他们两个人是知道危宿是谁的——只要他们心中稍一疑惑,对旁边的人多问两句,问的是甘家人或是孟家人,再或者被旁人听了过去,那么危宿的真实身份便会被揭开。
祝玖心中有些慌。难道无论他顺不顺应剧情,命运都会以本该有的情况发展么?
可是如果命运的惯性真的有那么不可撼动,那么为什么上辈子会变成那个样子?
为什么小书还要来他维护“命运”?
祝玖没来得及想出答案,他的身体就代替他做出了选择。祝玖从人群中挤了过去,走至了关慎与沈檀轻面前:“关大哥,沈公子。”
关慎对他笑道:“祝小公子,好巧,你也来花朝节赏花?”
沈檀轻倒是阴阳怪气起来:“祝小公子来这里怕不是为着赏花吧。”他对着危宿的方向呶了呶嘴,“怕不是专门来陷害欺压他的吧。我倒是奇了怪了,你就算不满和他的婚约,但是人家好歹仪表堂堂能力卓绝,你怎么就非要欺压人家不放呢?”
“不满和他的婚约”……
祝玖差点就要跳起来把沈檀轻的嘴巴捂住——但好在,旁观的人多归多,但是他们所在的地方,或许是因为位置不好,周围空空荡荡,自然也没人听见沈檀轻的一番话。
生怕沈檀轻说出什么不该说的,祝玖赶忙快速设了个小的隔音阵,瞪着他道:“你就算对我不满,倒是也不必这么八卦。你管我来这里做什么呢?”
沈檀轻倒噗嗤一声笑了,他神情松懈下来,摆了摆手:“行了,慌什么慌,这四周我早设了沈家的‘蜃楼景’,我们说了什么做了什么,旁人看不见的。”
祝玖:……诶?
祝玖警惕道:“你……你知道?”
关慎笑道:“知道。我要追查秘魔的事,便收到了危公子的传书,由此得知他要隐蔽身份的事情,也被他告知花朝节上可能会出现秘魔。所以我才和沈公子来了这里。”
祝玖眨了眨眼睛。
他们竟然还有联系?
沈檀轻上下扫视了他一番:“看来这次,危公子收到的刁难与你无关,纯粹是甘家那小子的作为了。行吧,我之前是误解了你,对不起。”
庙前空地上,甘渐台已经吩咐了人,取来了几件东西,他兴趣盎然地对周围的人介绍道:“也告知给你们一声,现在贺家没了,世家之位有空缺,刚好我看吕家和韦家都不错,便让他们各派出一个代表来进行比斗,谁若赢了,那么甘家就推介谁家晋位世家。就这么一件事,非常简单,来旁观的朋友们可清楚了?”
就算事实并非他所轻描淡写所说的这样。
甘渐台继续道:“既然是我办的小比,那么规则也是我来定的。至于比试什么……像攸皋大比中那样比试武学,我觉得太粗鲁了,也不好看,没有世家之风。所以呢,我就想出了更妙的主意。”
甘渐台示意侍从捧出四个玉做的,晶莹剔透的小瓶子:“第一比,比试的是运气。这四个瓶子中,两个装着的是秘魔毒,另两个装着的是执明高原太微垣上的‘无色灵露’——这可是种能增涨灵性的好东西啊。你们便凭运气,来挑着喝吧。”
在一片沉寂中,反倒是吕承先开了口。
吕承先前一直沉浸在天降馅饼的喜悦中,走路都飘飘然的,像是家族已经晋上的世家之位。但是现在,仙侍垂着首,恭恭敬敬地将放着四个玉瓶的托盘往他面前一松,吕承却慌了。他好似美梦被敲醒一般,惶惶然抬头道:“甘公子……”
甘渐台温和道:“怎么了?”
“这可是、这可是秘魔毒啊!是无解的毒药啊!”
甘渐台轻啧了一声,变得不耐烦起来:“当然是秘魔毒。可我给你们的又不是全是四瓶秘魔毒,我甚至为了机会等分,不会被先选后选影响,给你们准备了四瓶——我都如此体贴了,你怎么还磨磨蹭蹭的?”
吕承不说话了,但很明显,他看着玉瓶的目光中已有了退意。
甘渐台道:“都说了是比试运气,那自然是要看运气的。诸位难道不觉得,运气是修行途中无比重要的一种么。既然是比试,自然是有风险的,可是你别忘了,那可是世家之位啊。世家之位就无法让你冒上这么一点点的风险吗?”
吕承问道:“甘公子,我还想问问……这两瓶秘魔毒,分别是有什么毒性什么什么效用?”
甘渐台:“秘魔毒么,发挥的效用不一,老实说,我也不知道。不过,再怎么糟糕也不过一死,不是么?”
吕承还在踟蹰。但是,旁观者还是认不住了。
边上一位年长一些的男性高声道:“阿承啊!吕家的兴衰,就托付在你身上了!”
吕承一咬牙,壮士断腕一般便横着心伸手向玉瓶去。他的手悬在玉瓶之上,悬停了很久,左右摇摆难以确定究竟是取哪一瓶,最后,他的手还是缩了回来。
吕承对危宿道:“韦公子,您先请。”
全场的目光便焦距在了危宿身上。
甘渐台嘴角的笑容变得更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