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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2、第八十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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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人的视线也好,语气也罢,就仿若是什么黏附上来的脏东西。它们黏腻、湿滑且肮脏,粘在祝玖身上,如有实质。
祝玖打了个寒颤,当即便后退了一步,稍一用力,将袖子从那人手中抽了出来。
他只是想要避开这个奇怪的人,倒也并未用上多少力气。结果偏偏这个人“啊”了一声,像一片被风挂着跑的纸片一样,骤然后仰,摔倒了在地上——他倒地前的一瞬间,浑身围绕着的法器、灌输在周身将他保护地严防不漏的灵力微不可见的发出了浅淡的光芒,将重重跌倒的他保护地密不透风;同时,“咔嚓”一声发出了巨大的碎裂声响。
周围的人被这声巨响吸引,纷纷转头看了过来。
就连走在最前面的甘渐台都停了脚步,饶有趣味的看向他们。
祝玖皱着眉头:“你是谁?”
那人依然以摔倒的那个姿势坐在地上,没有说话。他摔得这一下声势浩大,但是看他的神情,倒是无关痛痒——这个人还坐在地上,双手撑在地面上,抬着头,以那副奇怪的表情,似笑非笑般地盯着祝玖。
祝玖得不到答案,懒得继续搭理这个怪人,眉头一皱就要转身离开。
甘渐台饶有兴趣地对孟执弘点评道:“看来你们家这届花朝节审核真出漏子了啊。这种碰上沾染上来的垃圾的概率,也实在是太高了。”
孟执弘好脾气的连声致歉。
危宿默不作声地收回了投注在祝玖身上的隐晦目光。他的神色晦暗不明,很难判断他在想什么。
就在所有人都觉得这只是场不上台面的闹剧,纷纷准备抽身离开时,人群中忽然走出一位气质雍容华贵的女性来——她应当有些年纪了,浑身珠围翠绕的,气质雍容,风韵脱俗,眉目全然可以翩然入画——可她从人群中挤出来的步伐匆匆,满脸的怒意将她那种林下风致打了许多折扣。
“阿珙!”她急声唤道,脚下乘风,不过眨眼就飘然至摔倒的那人身边,焦急且慌乱地将那人扶起,细细检查了他的周身,“你可有摔着?”
被成为“阿珙”的人脸上表情荡然一变,变得委屈且可怜起来,他孩子似的往对方身后缩了缩,小声道:“娘,他们欺负我。”
贵妇人将阿珙扶起,再环视周边众人时,神色俱利,哪里还有先前对待阿珙的慈母模样;她目光沉下时,周身气势凛然,威压沉重,周边许多凑热闹的小家族子弟都顿时被逼的膝盖一软,险些摔倒在地。
最后她的目光沉甸甸地落在了祝玖身上——她沉默了片刻,厉声道:“是你推了我儿?”
祝玖还未回话,旁边看热闹的甘渐台就好笑道:“不是把婶子,敢问你是谁啊?对世家嫡系公子指指点点,真当自己是能指点我们的长辈了?”
贵妇人扫视他一眼,冷声道:“甘家公子,奉劝你一句,不要轻率对待你不知底细的人,也不要插手你不了解的事务,不然恐招大祸。”
“恐招大祸?”甘渐台咂摸了一下,耸耸肩道,“您倒是好测算,也不知是你是占星甘家,还是我是占星甘家了!”
祝玖一直在观察着这位贵妇人和他身旁的“阿珙”,不知为什么,这两个人都给他一种奇怪的感觉——他能感觉到他们之间有联系。一种冥冥之中的、根深蒂固的联系;可是这种联系给他带来的却不是什么正面的情绪,而是浓重深沉的不安。这种不安感如同一块巨石一般坠在他的胃里,令他莫名的感觉慌乱。
但他却不知道这种感觉代表着什么。或者说,这种感觉是否真的是源自对面的母子两人。
他谨慎问道:“您是谁?”
“我是谁?哈。”贵妇人仿若是觉得好笑,轻哂了一声,“许久前便听闻祝家小公子祝玖纨绔任性,桀骜不驯,性子跳脱,怠惰因循、不堪大用,除去一身修为之外,再无什么长处。今日一见,传闻果然做不了假,你这一身的修为也不过是因为你的根骨天赋罢了,你自己可有半分努力?小公子不仅没什么成就,又惯是会仗势欺人的,眼界见识也贫乏的可怕。我是谁,您都不认得?”
她这话处处踩在祝玖以往的怒点上。
前世的祝小公子——或者说,未经过前世事件的历练,本该是这个年纪的祝小公子,桀骜程度和傲慢程度,就算在同是世家的嫡系中,都是首屈一指的。他眼睛里容不得沙子,更容不得别人说他、或者是他身边的人一句不是。
贵妇人语气轻飘飘的,浑然就是站在高处指点的姿态,说他“不堪大用”、“怠惰因循”、“身无长处”、“仗势欺人”、“眼界贫乏”,本该处处都能精准撩起祝玖的怒火的。
如果祝玖还是前世的祝玖,怕是早就被激怒。他锦衣玉食的养大,从来都是半分亏都不肯吃的,再加上又确实不知道对方的身份,怕是当即就要反唇相讥,乃至于大打出手,这也不是不可能。
再加上他周边拥趸众多,难免会因此煽风点火,在这修仙之人汇聚的花朝节,也说不定会闹出多大的事来。
但是。
现在的祝玖早被打磨过了,脾性不知道沉稳了多少——可他还是不愿意吃亏的。
他只淡淡地道:“我是怎么样的,倒是不需要你这个陌生人来置喙。我倒是想看看,你究竟是什么人,倒是一来就随便发话点评起来了。”他目光中带着冷冷地嘲讽,瞥向躲在贵妇人身后的“阿珙”,嗤笑道,“还有这位。没有修为便算了,偏生不夹起尾巴来做人,凭着一身法器算什么?我若要真对他动手,他能好好的站在这里?哈,他配么。”
就算是他自己,都早就做好未来修为尽毁后接受好一切的准备了。
但是未来归未来,他现在还站在这里,倒也不是能任人诋毁的了的。
贵妇人被他这一番话气得嘴唇发颤。阿珙的眸色也阴冷了起来,他扯了扯贵妇人的衣襟,瘪嘴委屈道:“娘……”
贵妇人恼道:“你怎么可以这么说阿珙?!他比你们又差在哪里?!我可是姜家姜催絮!我儿是姜家嫡系公子姜明珙!都是世家嫡系,你们偏生不知我儿名姓,怎么就不算见识短浅,格局浅薄了?!”
他这话一出,还不等祝玖开口,甘渐台便哄然大笑道:“原来是姜家人,失敬失敬。只是,姜夫人,您还真是看低我们了,您——谁不知道啊?我尊您一声长辈,却也不能让这废物与我们平起平坐吧?姜家嫡系莫不是真无人不成,非得去捧一个没有根骨的草包臭脚?可别笑死人了!”
姜催絮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她勉强高声叱责了甘渐台几句,却也在众目睽睽之下撑不太下去了,最后目光阴寒地在众人脸上剜了又剜,最后极具针对性的、在祝玖脸色梭巡了片刻。
她阴冷道:“小儿无知!”便携带着姜明珙挥袖而去。
甘渐台拍手叫好道:“好戏好戏!看的真令人畅快!”又有仙侍过来,低声对他说了什么,他的神情便又变得饶有兴趣起来,“行了,我让人准备好的比试场已经搭好了,不如众人一起见证吧,韦家和吕家哪个更配得上世家之位?”他阴恻恻对危宿道,“韦公子,我们走吧?”
祝玖看向姜家母子离开的背影,若有所思。
祝珒低声喊他道:“小玖。”
祝玖回过头来。
祝珒:“姜家……西涧姜家,不就是你的母家么?”
祝玖说:“是。”又道,“但是我对姜家一无所知。以往问我爹和家中长辈,都没有人回答我。我也从来未见过我姜家的亲属。”
祝珒道:“这位姜催絮姜夫人,你知道么?”
祝玖摇了摇头。
祝珒:“她昔年在逐麓非常有名气,天赋卓绝,相貌惊为天人,一度被冠为‘逐麓第一美人’,只是后来,逐渐没有她的消息了……仿佛有关她的传言都被遏止管控住了。她一直未出嫁,久居姜家,是现任姜家家主的亲妹妹,只是她闭门不出多年,也不知为什么来了这次花朝节。”他沉吟片刻,又道,“那位姜明珙姜公子应当是她亲子,只是不知姜公子父亲是谁,怎么没继承到姜夫人的天赋便算了,还偏偏根骨修不了仙……这在崇尚血脉的世家堪称罕见了。”
祝玖说:“……我更加奇怪的是,他们为什么要针对上我。”
祝珒猜测:“或许是与你生母有关?或许姜夫人与你生母不和,迁怒与你罢了。”
祝玖不说话了。
祝珒安慰他道:“小玖,莫想那么多,终归是与你无关的。疯狗过来咬你一口,你总不能因为这个疯狗迁怒起了自己的过错。”他又轻松道,“无论姜明珙姜公子现今怎么样,他修不了仙,岁数也不长。他们最后结局定然凄凉,你又何必胡思乱想,为着两个不相关的人折腾自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