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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假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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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怀玉看着的那条狗,是一条狼青。
狼青是狼种犬的一种,长得和狼有点相似,尾长而粗,眼睛呈三角。性格混合了狼和狗的特点,既凶猛好战,又容易驯养,一旦驯化完成,极其护主。
果然是他的目光太明显了,那位爷还没反应,那位爷养的狗先直起身,冷冷地望了过来。
它原先是蹲坐着的,伏在阴影中,表情冷峻且严肃。此刻站了起来,才发现它高得很,一身铁青色毛皮覆在背上,仿佛覆了一层厚厚的钢针。
如果说他蹲着的时候,给人一种绳圈被握在主人手里的感觉的话,站起来时,便有一种解开了牢门,随时要破笼而出的侵略感。
金怀玉不敢再看,收回目光。
这只狼青大概快要成精了,极为人性化地瞥他一眼,移开了目光,开始环视四周。
它应该是没发现什么的,喉咙深处发出一些低沉的声音,再一次伏回了阴影中。
金怀玉被一人一狗莫名其妙凶了两次,不乐意再站在这了。可又不知道该做什么。老头忙得很,也不理他,于是只能乱走了。
由于无聊,他对周围多看了几眼。
这个队伍的组成是有些复杂的。
有战争在前,这次围绕古墓巡逻的兵力有限。看得出来,为了弥补这一点,那位爷特意调用了手下的兵,甚至带上了很多猎犬。
他走了一圈,遇到几个小队。这些小队,气质并不相同。明显是隶属于不同编制下,有不同的长官。比如金又谦的下属,土匪头子带出来的兵,再装也一股痞气。
这些暂且不提,毕竟这些小队处理的大多是外围事宜,以放哨巡逻为主。
而更让金怀玉在意的是,那些即将下墓的人。
还记得,先前那位普通青年说了一句‘你们’。
‘你们’、‘我们’虽只差一字,但却如同一道不可跨越的鸿沟,把互相之间的关系划分得清清楚楚。
那位普通青年对待那位爷的态度,可以说是随意,甚至算得上漫不经心,仿佛对方没什么好在意的。
当然了,世上也不是所有人和他一般怂的,看见了厉害的人物便不敢吱声。
于是,金怀玉又忍不住多看了那位‘普通青年’几眼。之前他将他划到‘奇人异士’一流,事实证明,并没有划错。对方弄了一枚军用望远镜,站在高处观山,不知道看到了什么,取出一张纸涂涂画画,过了一会,吩咐一人过来,让他拿着纸下去了。
指令层层下达,有效执行。无数士兵拿着洛阳铲,照着他标记的点勘探。
这是划清地宫轮廓的一种方式。由于墓室的存在,地下的泥土会较正常的泥土不同。远古一些,没有地宫只有棺椁的墓室,大多由夯土夯筑而成,那类土教常规土硬,且有明显的分层。而汉后的墓,开始出现了砖石,一铲子下去手感不同,如果力大了,又或者墓室遭到过破坏,可能会带上青砖碎片。
乘江这一类多雨、潮湿的地区,大约防潮的,类似木炭石灰之流,会多一些。
由于这个墓比较特别。一开始便知道其中一角,又知道另一个出口大致在城外,想来划起来会容易很多。
有士兵铲上了什么,一人上前去看,看完与先前那位青年交流两声。但也仅此而已,再多的,就没有了。
金怀玉想,他们之间应该不认识,或者说,就算认识也不怎么熟悉。
金怀玉后知后觉意识到,盗墓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从事淘沙的,大多是单独作业,少数合作的,也是类似父子、兄弟,以血缘为纽带。
多个陌生人合作的极少。一来,神级墓室只是少数,一般的墓不需要那么多淘沙者。二来,人一多,就容易分脏不匀。
所以一般遇上神级大墓时,淘沙者会选择多次盗取,或者由一人牵头,以钱为媒介,聚齐同伴。这一次,应该是后者了。
可仔细想想,又好像不对,如果是那位爷出的钱,那那位爷便可以称为雇主。这世上没人会对钱过不去,至上明面上不会,不能对雇主这么爱搭不理吧?
实在搞不懂了。
他又往前走,有意无意往那群人住的地方去了。像他这个年纪,对‘奇人异士’有着天然的好奇。小时候在外求学的时候被拘得紧了,以至于回来后偷偷看了很多传奇与志怪画本。里面描述的人,催蛇赶尸,上天入地,似乎无所不能。
但是,当他在边缘逛了几圈,无所不能的人没有发现,面貌普通的倒一眼望去全是。
那位爷对这些人的态度很奇怪,特意与普通的士兵隔开,似乎怕他们中间混入什么人,或他们中间的人混入什么别的地方。
树林间辟了一块地方,搭着许多帐篷。但由于空间有限,帐篷并不大。乘江就算不下雨的时候,空气中都含着股湿气,一拧就能拧出水来。这种狭小的空间,自然更闷。与所有人一样,这样的房间,不到睡觉的时候,能不呆就不呆。
在金怀玉的想像中,这些人不是三头六臂,也应该脸上满是符文。但现实往往和想像不符。他反而被一顶帐篷吸引了注意。
在一群竖着的帐篷里,有一只帐篷格外特殊地横了过来。倒不是说挤到了旁边的帐篷,让他看着难受。而是单纯就像一张白纸上被人点了一个墨点,打破了很让人舒服的规律,于是忍不住一看再看。
旁边一人可能见他表情太奇怪了,主动搭话道:“小少爷,你找人?”
金怀玉回神,道:“啊不是,我只是觉得这个帐篷太奇怪了。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那人一笑,道:“是这样没错,我当初见到的时候也忍不住皱眉。不过再想想也没什么,不过是掉了个头,看着不好看而已。”
金怀玉好奇问:“这个帐篷怎么拉那么紧,里面有人么?他不热么?”
“这人平时神出鬼没的,偶尔见他回来,也是直接拉了帐篷睡觉,也不知道在不在。不在的话,大概就是去那边帮忙勘探了吧。”
金怀玉不过随口一问,见他对帐篷主人也不熟悉,便不再问。在他看来,这些能人异士大多是有怪癖的。例如先前拿香帕擦手的那位。
见这人愿意和他说话,便多说了几句,问道:“他们在勘探呢,你们怎么不过去?呆在这里怪无聊的。”
那人答道:“术业有专攻嘛。看风水这类,不是我们的专长。与其去那干坐着,不如在这里乘凉,还省得晒了。”
金怀玉看他们虽然乘着凉,偶尔聊几句,但语气并不熟稔,知道自己的推测又对了几分。
金怀玉与他有一句没一句地搭话,眼睛顺势扫过四周。他原是想找个身上稍微有传奇色彩的人,可惜这一遍扫过,依旧没从他们中间挑出一个气质出尘的人来。
反倒盯住了一个从远处走来的小哥,可能是因为他年轻,又或者穿着军装,总之鹤立鸡群,非常出挑。
金怀玉眼巴巴多看了他几眼,回神之后觉得自己丢人。收回视线,心虚扫了眼四周,看是否有人看到他这模样,却发现这一群‘奇人异士’皆是这副表情。
他这才发现,这位小哥手中提了饭菜。他们看的,正是这些饭菜。
甫一打开,一股饭菜的香味扑面而来。
在这种深山老林里,一点娱乐活动都没有,就连金怀玉也忍不住把视线转从小哥脸上移到饭菜上。
饭菜是统一的,两素一肉,肉的份量很大,在这种人比树多的老林里,也算良心了。
众人从小哥手中接过饭菜,本已在吃,却有人从他食盒里发现了一分特殊的饭菜。那一份饭,菜是相同的,但肉换了,换作了一盘虾子。虾子一熟就很红,又由于只它一盘,所以格外醒目。
有人纳闷,道:“不是说饭菜是统一的吗?怎么这份不同?”
小哥似乎被问到了,有些尴尬,眼睛不自主瞟了那横着的帐篷一眼,道:“他吃不惯那个,于是换了。”说完敲了敲帐篷,发现没人,便又把饭菜收了回来,应该是打算把饭送那墓那边去。
金怀玉听到一人嘀咕道:“又是他啊。”
金怀玉不知道‘又’代表着什么,但大抵多数人是对他印象极其深刻了。但又想到那么零星几只虾,总共没几两,比不上自己碗里的肉多,也不再说了。
眼见到了饭点,再待下去就只能看着别人吃饭了。金怀玉想了想自己的肚子,决定不受这个虐,于是一路小跑,跑回去看看老头那有什么好吃的。
老头的帐篷大得多,甚至不用人弯腰进去。金怀玉一把把帘掀开,老头果然在里面等自己吃饭。
他打了个招呼,往桌前钻,打眼一看,全是自己喜欢的,于是更欢喜了。
他塞了口饭,随口道:“这里无聊死了,我什么时候能回去。那位折叔叔要我到底干嘛来的,费他伙食吗?”
结果金又谦呛了一下,好容易才咽下去没噎死。
金怀玉狐疑道:“爹你最近怎么老噎,年纪大了吗?”
听到金怀玉喊爹,金又谦又咳了一声,“怀玉啊,饭桌上不要讲你折叔叔。”
可能讲折叔叔容易折寿吧。金怀玉应下了,道:“我看那些奇人异士跟普通人似的,相互间也不认识,我折叔叔从哪把他们这么多人找来的?”
金又谦咽了一下,又一下:“小孩子好奇心不要那么重。这些人不是折爷招来的,应该是上面那位。他们表面不显,可内里怎么样谁都不知道,你没事的时候宁愿去找折爷的狗玩,也别去招惹他们。”
金怀玉:“上面那位?”
可告诫完了之后,金又谦就变成了锯嘴的葫芦,不肯再透露半句。
金怀玉只得自己琢磨。
他偶然的时候,听过别人骂折爷。因为是泄愤骂的,又背着人,所以话有点难听,又很轻,金怀玉只听到了几个关键词,大约是‘走狗’、‘狗娘’这一类的。之前以为单纯是个发泄用的脏话,现在看来背后可能是有含义的。
但再多的,他就不知道了。毕竟这种事情,很不光彩。当事人不会主动提,下面的不敢讲,含糊来含糊去,就含糊没了。
虽想不明白上面那位是谁,但金又谦的话却点醒了他。
于这老林中,其实还有第三批人的。
那批人,与‘奇人异士’们不同。气质十分特殊,如果非要描述,就是与折爷的亲卫很像。有秩有序,做事干脆利落,毫不含糊,身上带着一种另小动物忍不住后颈发毛的特殊气场。
他刚见到他们的时候,以为这些人是折爷的另一队亲卫。但很快,事实否定了他的想法。
对待‘奇人异士’,折爷的态度就是蔑视。就像人看到蝼蚁,虽然面上不显,但无论对方何种态度,也毫不在意的态度便可见一斑。而对于那一队人,他却是一种戒备。人只有在觉得对方可能会妨碍到自己的时候,才会对对方摆出戒备的姿态。
说到这里,他想起了一桩事情。
那是刚来这片树林的时候。
他是一脸懵地跟着金又谦来的。据金又谦说,他是折爷亲自点了名的,不来不行。他原本以为是要他来做客呢,实在不行当个吉祥物镇场?结果,他一来,就被折爷养着的狗围着闻了三圈,连同金又谦和他们的兵一起。
正当他以为自己过来是要当储备粮的时候,又有其他人陆陆续续到了,同他们一样,也接受了一次详细的排查。
生怕他们中间混了什么人。
而在排查那拨人时,他们爆发了矛盾。说实话,自见到这位传说中的煞神——折玉手以来,这位虽然整天假笑、讽笑、嘲笑,但似乎从未真正露出过杀意,直到那一天。
出问题的不是这一拨人,而是他们带来的箱子。可以看出,折爷对于这一批将要下墓的人,排查得比其他人要仔细得多。甚至连他们带来的东西也不放过。那拨人自然不肯。
当时他是奇怪的。毕竟这拨人态度极其强硬,似乎有恃无恐。不过现在想来,恐怕他们也是‘上面的人’派来的。
当然了,最后的时候,箱子依旧被折爷打开了。毕竟就算当年做过‘走狗’,也是当年的事了。现在早非当年。
箱子里具体有什么他没看到,只知道折爷看完之后脸色十分难看,再看那拨人时,眼睛里多了一点不加掩饰的厌恶。
金怀玉吃完了饭,走出去消失。联想到饭桌上金又谦同他讲的话,他这次没往那拨人的方向走。作为一个食物链的低端,还是不要往他们跟前凑来的好。
结果很巧的是,他一眼就看到了先前送饭的小哥。
他倒不是寥寥几面就记清了对方的脸,而是发现他手上居然拿着那碗未送出去的饭。
那盘鹤立鸡群的虾太过引人注意,以至于他到现在也没忘记。
他身边蹲了一条大狗,眼巴巴盯着他手里的饭菜看,但又没他允许,又十分克制地蹲在原地。训练得十分乖巧了。
出乎他意料的是,这位小哥在它达成了几个指令后,竟把那碗本该送出去的饭放到了它的身前。
小哥在它头上抚摸了几下,才转过头,发现他正在看他,恰如其分地露出一点惊讶。片刻后,向金怀玉行了个礼,道:“小少爷。”
金怀玉这才发现,对方的军装编码是按金又谦的习惯来的。
金怀玉对自己家的兵还是有些熟悉的,努力回想了一下,但依旧没想出对方是谁。看脸有点生,不过一脸稚气,大概是新入伍的。
于是点点头,指着那碗饭,问道:“怎么那人不要么?怎么给它吃了?”
小哥没解释,点了点头。
金怀玉想,那人也太奇怪了点。由于对方是自家的兵,没什么负担,于是把心里想的说出了口。
小哥微笑,道:“没有跟他做过很多接触,并不是很清楚。不过好像是挺孤僻的,送饭去的时候,十有八九是不在的。”
结果好容易在一次,还让你换菜是吧?那可真是令人印象深刻。金怀玉心想。
他问道:“搞得我也有点好奇了,他长了副什么样子?”听起来脾气很像‘奇人异士’了,有机会要近距离看几眼。
小哥沉吟了片刻,又一笑,道:“有点黑?这算吗?”
金怀玉心说,你还不如不说,你看那几个淘沙的人里头,有哪几个是不黑的。
他实在是无聊死了,虽然这位小哥除了微笑之外,就只有微笑,但他也忍不住拉着他说了好一会。
他正意犹未尽时,恨不得把脸埋在盆里那条狗突然完事了。先是瞥了他一眼,又瞥了那位小哥一眼,人一样的。
小哥朝他不好意思一笑,道:“小少爷,抱歉不能再聊下去了。快到我换班的时间了。”
于是,金怀玉唯一打发时间的乐子就这么没了。他仿佛巡逻一般,又踱步踱了回去。
临到夜的时候,墓地的格局出来了一部分。更令人高兴的是,原本以漩涡的大小来看,水潭与墓室的水位差应该不大,墓室十有八九是被淹了的。而抽了一整天的水后,却发现,水位下降得很快,墓室情况应该较好。
金怀玉却惴惴不安,总觉得要有什么事情发生。
与他有相同想法的,不止他一个。
老木林立的古墓旁,挂起了无数的风灯。橙黄色的光几乎照亮了大半个林区。
童辛并没有让手下的人停下。林风把风灯吹得东摇西晃,照得他的侧脸忽明忽暗。
旁人并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从他白天的表现来看,他并不在意墓主人是谁,墓底下有什么东西。到了晚上,却仿佛换了一个人,即使深夜也不停歇,连夜赶工,似乎在怕出什么意外。
但意外终究还是来了。
一人来报,说是发现了一个被打晕捆住了手脚的人。经确认,是金又谦手下的一个小兵。
那一刹那,金怀玉怀疑自己眼花了。因为听到这个消息之后,那位爷脸上出现的不是暴怒,不是杀意,而是气急败坏。一种类似被人狠狠击溃,却毫无办法,既愤怒又无力的感觉。
但这只是一瞬间的事情,童辛意识到自己失态了,很快便把脸上的无力压制了回去。但由于太快,以至于脸上出现了一个近乎抽搐的表情。
童辛并没有急着去看那个小兵,他摸着自己的指节思考。
一个入伍没多久,性格腼腆,又不隶属于他麾下的小兵?
这一类人大多没什么存在感,平时做的事情无非站哨与巡逻,可以跟人交流的时间很少,因而一个易容,就可以瞒骗过所有人。
易容的手法不用太高明,一来,他与人面对面交流的机会很少,而来最近下雨,有很大一部分时间需要穿着雨衣,挡住了一半脸之后,一点点的相似就足够了。
只是,他能躲开人的眼睛,但要怎么避开这么多猎犬的鼻子?
童辛问:“这几天里,这个人一直在做些什么?”
有人答道:“巡逻和训练狼青。”
童辛的脸色又阴下去一点。
他自己也清楚自己的弊端,他巡逻的队伍太杂了,来的生人很多,对于狗来讲,需要去熟悉的人更多。
它们每天需要熟悉很多陌生人的的味道,假如此刻混进一名穿了熟人衣服的陌生人,对他来说,这个人反而比那些完全的陌生人更容易接受。
对方怎么进来的已不需要再去求证,无关紧要的事情。
只需要知道对方的目的是进入墓室,然后顺着逃离出城。
那么,他该怎么进入墓室呢?
他假扮成别人的期间又做了什么,能促使他能达到这个目的?
于是童辛道:“去查查他除了巡逻和训狗之外的时间,都在干什么。”
童辛很清楚自己的部署。这些外围的士兵,起到的作用无非是巡逻和站哨而已,本就是为了阻止对方进墓才设的。即使替换了他们的身份,也没有机会在最后下到墓中。
在他严防死守的情况下,他想下墓,只能通过替换淘沙者的方式。
他和穆云的亲卫被替换的可能性很小,当然,不是说没有,但是如果要说成功率,必然是淘沙者那一边更高。
只不过,要怎么替换呢?
有他的狗在,他很难……童辛狠狠皱眉。他又犯了个错误,他太信任他的狗了。
对方训狗期间,能做的事情太多了。
几乎是要印证他的想法,他养的狗,其他人养的狗全在这一刻吠叫起来,朝着某一方向狂奔。士兵们第一次发现自己牵不住手中的狗。狼青是一类兴奋性极强的狗,亢奋起来很难压制。绳索一头在他们手里,另一头系在狼青颈环上,由于狼青的动作,越绷越紧,绷作一条随时会断的直线。
直到有人再也拉不住,得了自由的狼青狂而出。
随着狼青的奔跑,他们看到了远处林中摇晃的火光。
“着火了!”
一股浓烟自远处飘来。
童辛恶狠狠道:“闭嘴!不是火,刚淋过雨的树,是着不起来的。”
“你们几队,去把烟灭了,至于狼青,不用追。无论看到什么东西都不要去管!”
他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童一你死哪去了!”
童一是他养的狗,是所有狼青的‘狼王’。狼青出事的那一刻,如果有它在,也不至于发生这种混乱。但事情十分巧的是,这一刻,它就是不在。
童辛发现自己被误导得太严重了,他把注意力过多得放在古墓入口上,以至于忘记了其他。甚至于童一消失在面前也没发现。
童一和他太像了,和他一样骄傲自满,有逗弄猎物的本能。完全可以想象,它自以为是地打算给‘猎物’一个悄无声息的捕杀,却完美地落入了对方的陷阱。
童辛反而被气笑了,没了童一,对方能做的事情更多了。但做再多的事,最终目的无非是进墓,只要守住了入口,点清了下墓的人数,对方有再多的计谋,也只是空算。
他吩咐亲卫道:“其他小队继续巡逻,你们几个去把其他人带过来。”
等待的时间里,他依旧在思考。
易容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由于骨相的关系,做得再相似的皮模,上脸之后,也难以完美复制另一个人的脸。为了无限贴近原主,易容的人需要在皮模下或填充或减少东西。但填充的东西终归不是自己的。一掐就能分辨。
但出乎他意料的是,所有人的脸都是真的。
怎么可能?
被他拉来检查的人无疑是愤怒的,却在看清他脸色后恍然明白了。
有人道:“你少查了一个,有一个人一直没有出现。”
童辛第一反应是否认。从他们来的那一刻起,他们就已经被验过了身份。或者这么多天过去,他们或许不熟悉彼此,童辛却能清楚地记住他们的细小特征!
可又有一人恍然道:“的确是少了一个人。他不常出现,你对他没印象也正常。”
好一会,童辛问道:“说说看他的长相。”
一人回:“三十岁左右,中等身材,除了长得有点黑外,其他都很普通。”
他说完,所有人竟纷纷被激起了记忆似的,符合道:“是这样没错了,这个人的确不在这。你要抓的人恐怕是他。”
竟是多了一个人!而不是被换了一个人!
不可能。童辛对自己说。不可能所有人都知道对方,却独独他没发现。
但是,他又想起了他养的狗。于是,笃定中夹杂了一丝怀疑。
一个能骗走童一,身份被其他人认可,又可以随意出入内围的人,能做的事情比一个刚入伍的小兵多的多了。
这一整天,甚至晚上灯光昏暗时,都有人在轮流抽水,人越多手越杂,又有遮雨棚遮挡,可能是在他一个闭眼的空隙,他就完成了下墓的动作。
童辛终于发现了,宋雪河这是在逼他赌。
他告诉他,你的人不可靠,你的狗不可靠,甚至你自己的判断也不可靠。只要你在思考,就会有被蒙蔽的瞬间。
现在的他,只能赌对方是否已经下墓。
但是他赌不起,他不能放过任何一个可能。他只能亲自下墓去追。
但是,如果对方此刻依旧在上面,而他却下去了,无疑是他自己亲手为对送去了一个下墓的机会。
但是,他不得不追。
所以,童辛想,他需要在等墓室出口处等他,只要拦住了出口,就等同于断了他的去路。
良久后,童辛作出了决定,对亲卫道:“去把装备拿过来,我们现在就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