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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伊顿 ...

  •   伊顿公学校园。

      两层红砖楼房围成一个正方形的院落,中央竖立着亨利六世的青铜塑像。教室高大宽敞,一排排用橡木板钉成的简陋桌凳黑油油的,透出亮光。学生的名字刻满了校园内所有有木头的地方包括课桌、窗户、立柱和楼梯的护栏,首相希思的名字就刻在一处楼梯的护板上。

      学生们一律着黑色燕尾服和深色条纹西裤,穿黑色皮鞋,白衬衣领口上打着领结。远看显得有点老,近看又都是一副孩子脸。

      但是,间或也会出现一两个不和谐的音符。

      例如迪恩•格里菲斯,他是扎了领结没错,可是能把领结打得如此歪歪斜斜惨不忍睹,也实在是不容易。别提那个土黄色的领结本身是多么可笑又愚蠢,丑陋不堪了。

      再譬如李维•罗克斯,他是另外一种极端。负责礼仪指导的□□训斥着给他系上领结,一转身,他就扯下来随手扔掉,改为自己打了一条漂亮而又时髦的领带。

      典礼刚刚结束,有两个人却姗姗来迟,至今未到。

      这两个人分别是,哈利斯伯爵家的该隐•C•哈利斯,以及亚利安勋爵家的伊泽里克•亚利安。
      还有一个人虽然准时来校,却根本没有露面——路德家族的劳伦斯•路德。

      于是,即便是分到了一起,七个人还是有了一个非常别开生面的缺席第一次碰头。

      伊顿公学号称英国“培养首相的学校”,是英国的政治训练场所。在英国历史的首相中,有20位是伊顿公学的学生,现任议会保守党议员中,有半数以上的人出自伊顿公学。这里的学生多是达官显贵、巨富名流的子弟,在社交场合免不了彼此交集,或多或少有所接触,相互之间即使未曾谋面也久仰大名。

      典礼一结束,学生们就集在一起打招呼,本来认识的人更是少不了寒暄客套几句。气氛一时之间很是热络。但是很快地,志趣相投的学生们开始围成一个个小圈子谈话,各自为阵,派系立分。

      “我私下里问你一件事,mom cher cousin(法语:我亲爱的表弟),今天缺席的该隐•C•哈利斯,你好像是认识的?”

      问话的人是弗拉基米尔•尼古拉依奇,法语说得很漂亮,英语也说得不错,德语则说得很糟糕。这是理所当然的事:体面人德语说得好是丢脸的事,但是在某些场合,多半是插科打诨的时候,说上两句德语是可取的——就像在圣彼得堡的巴黎人形容的那样——C\'est mem^e tre^s chic(法语:这是一种时髦)。

      大家对于缺席的三个人都很感兴趣。特别是劳伦斯•路德和该隐•C•哈利斯,其中又以该隐•C•尤甚。

      劳伦斯•路德实际上是最早入住伊顿公学的官费生,独门独院,俨然享受着特殊优待。当他入住伊顿公学以后,深居简出,淡然而不与外界接触,仿佛被皇帝藏匿在深闺内苑,不许常人一窥真面目的宠妃。

      这样神秘的行踪,再加上不知为何在学校中广为流传的“冰山美人”绰号,实在叫人不能不好奇。

      至于该隐•C•哈利斯,根据见过他的人的说法,是个美得足以倾国倾城的人。传言他的美,连日月光辉都无法比拟,如天仙般的绝美容貌,似花神的不染纤尘。他的美风生水起,喧嚣跋扈,偏偏又清丽无双。即使知道他虽然艳若桃李却也毒如蛇蝎,诸多人等还是死心塌地不可自拔——何等沉溺的眼角眉梢,何等勾魂的浮华圈套!

      吉尔佛特•隆达特尔冷淡的回答:“他是舍妹的未婚夫,此外的事情我一概不知道。”他很有一种至高无上的优越感,即便面对着他那位尊贵非常的俄国远亲。

      这时发生了很多事情,大多数无关痛痒,有一些至关重要。克莱门特•摩顿在和狄佛西•科克交谈。李维•罗克斯推开一扇书房门,齐格飞•汉密尔顿仍然在里面埋头于一堆十四世纪犹太人经商学的手稿。迪恩•格里菲斯大步走过草坪,完全没注意伊泽里克•亚利安在大门外亲吻完一个迷人的外国女子然后翻墙而入。劳伦斯•路德躲在国王学院的花园里和几乎所有人捉迷藏,该隐•C•哈利斯却很偶然地发现了他。

      花园里百花齐放,争妍斗艳,万紫千红。
      然而人比花娇。

      那头波浪般的酒红色半长发,近乎透明的无暇肌肤,微扬如朔月的细致淡眉,衬着奇异的蓝紫色双眸,还有一张从来不沾染任何杂色的淡薄双唇。迎风而立的清丽身形,防若自幽微月光下步出的仙子。

      他的美丽,完全不食人间烟火,却也太过孤绝冷清。

      利夫随着该隐倏然顿住脚步,并在该隐的暗示下原地等候。他年轻俊俏的脸上依然面无表情,一派严谨淡漠,心里却不得不惊讶。他长年跟随该隐,看惯他的少爷天生丽质飘逸绝尘,想不到还有人更加与世隔绝。

      该隐轻轻踱过去,悄然无声。他是多虑了。那个少年的身心都投注在手中的画笔和面前的画布,对周围世界发生的一切浑然不知。

      少年画的是花,手工水粉的花,一朵接着一朵,一张接着一张。他的绘画速度很快,几乎是一挥而就,分明是写意的笔法,画面却出乎意料的精致。

      该隐倒也兴味盎然地看下去,第一张,第二张,第三张……忽然之间他找到自己感兴趣的理由。画面的确很漂亮,技巧也很精湛,不过那些都不是吸引他驻足观看如此久的原因。真正的原因是,那一张一张的画,画的都是诡异而艳丽的热带山谷盛开的不知名野花——并非这个花园里的花!

      少年看起来好象在静物写生,实际上完全是依凭自己脑海之中的印象在画。极其简单而清雅的笔触,整个画面却散发着狂野妖娆,有一种暗花摇曳寂静燃烧的感觉。

      “常春花啊水里开,黄泉路上用血栽。常春花啊火里开,地狱宫前谁来采?常春花啊怎么开?香香艳艳没人爱。常春花啊花又开,年年月月天不睬。”该隐缓缓念出诗句,幽幽淡淡笑。

      少年手中的画笔停顿,艺术创作戛然而止。他扔开画笔,甩掉调色板,仔细盖上布幔,然后慢慢转脸,定定看着眼前的该隐。深邃的眼底既无惊惧,也看不出来害怕,那深蓝如紫,清丽若海的颜色,犹如夜空稍纵即逝的星光。

      三秒钟之后,他轻轻笑了。清清浅浅的微笑,仿佛随时会在水中消失。“你们只有两个人。我的名字是劳伦斯•路德。你后面的男人,他叫做什么名字?”

      劳伦斯不像该隐那般一人千面,飘忽不定说风就是雨。该隐慵懒起来的妖娆魔魅,可爱起来的玲珑剔透,尊贵起来的优雅淡然——他全部都没有。他当真天生就是一个羞涩纤细的女子模样,微微一震,脸蛋便要泛起一阵红晕。

      不知道的人都会以为劳伦斯很好欺负,随便一巴掌过去就可以让他泪光盈盈——殊不知在那之前,自己就会被揍得满地找牙。他是一个很认真的人,性格又十分古怪,钻起牛角尖来当仁不让,脾气自然好不到哪里去。所以如果他要是决定打人,那就一定是往死里打。

      他身后的男人?

      该隐轻轻一笑:“利夫•拉斐特,我的管家。”无论怎么看,该隐都要比利夫显眼得多,但是劳伦斯一开口,问的竟是利夫的名字。该隐也不以为意,就那么回答。

      劳伦斯点一点头:“我懂了。你……急着赶路吗?”

      “按理说来,十万火急。”该隐扬着优雅雍容的笑脸。“可是我的心告诉我,轻松一点。”

      劳伦斯笑了笑,羞涩而腼腆。“好。那我想看看你。”他歪着头,开始直勾勾打量该隐。

      该隐颔首,落落大方毫无局促。“可以呀。不过,仅供参观,谢绝触碰。”他含笑特别声明。

      该隐•C•哈利斯。

      黑玉色的秀发,闪烁着珍珠般的光泽,柔软的贴合着那令人屏息的雪白俊颜。狭长而优美的黛眉,卷翘浓密的睫毛在眼帘下投射诱惑的阴影。挺直雅致的鼻梁下,典雅的薄唇莓红如血。翡翠一般的瞳孔眸光流转,隐隐约约折射着金色的光辉,勾魂慑魄。这样一张阴柔至极的绝俊脸庞是那么古典艳魅——不要说是欧洲贵族之中,全世界只怕也难再找到第二张脸可以并驾齐驱。

      颀长的身形,举手投足之间慵懒优雅,自然而然流露出一种无可挑剔的贵族气息。更难得的是他华丽却不显得脆弱,绝尘却不至于软弱,一言一行都有着十足的男性潇洒。

      劳伦斯眨眨眼睛。这个动作本来是很俏皮的,但是他做来却那么认真,仿佛有着超乎寻常的意义。“该隐。你全身上下除了那张脸蛋之外,没一个地方像女人。”

      这就是劳伦斯•路德看了该隐十五分钟之久得出的结论。

      “要是真的像个女人……我还得伤脑筋哩。”

      该隐眼底透出一丝幽魅的笑容,喃喃的话语自喉头逸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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