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7、第十七章 ...
-
十七章·再回首已是星汉迢迢暗渡
“诶,你晓得伐,荣国府又出新鲜事了。”这是大街的。
“不就是贾赦要看贾老太太,贾老太太没让他进门么。”这是小巷的。
“不不不,这个不是新鲜事,全世界都知道贾老太太不待见这个大儿子。现在是贾政他媳妇,啧啧啧,那女人狠啊。”这是茶馆的。
“可不是,为了让自己男人袭爵,先是给贾赦长子下药,然后给贾赦怀孕的媳妇下药,结果老二贾琏命大,没和他娘一起死咯。”这是出来打酱油的。
“然后这家里连续死人,都死的自己身边人,你说贾赦心里毛不毛,怕不怕,有没有怀疑。他当然怕,他当然怀疑,可那个纨绔自己是个没本事的,想仔细查查,老太太不让,想把儿子从老太太手里要过来自己养,他还是做不到。”
“只好装疯卖傻。”
“装聋作哑。”
“骑着马。”
“把儿子抢了就跑。”
“连爵位都丢掉啦。”
“……”
“听你这么一说贾赦好像也不是什么坏人。”
“坏人哪有他这么怂。”
“是的啊,我外甥女的女婿婶子的娘家哥哥是贾家庄子隔壁庄子的马夫,我和你说,你可别告诉别人。”内部人士又来了,“都说贾赦是喝酒喝出来的病,可那么多嗜酒如命的喝个几十年也没见着喝死,怎么贾赦这个酒量出了名不好的才喝了三年就……那庄子上的管事仆从,可都是贾政媳妇安排的人……哎,太医院门口滴滴答答满地的血哦,人都已经到庄子上了还不放过。”
“哎,怪不得贾家庄子上这两天一波一波的往外卖人赶人,再不赶走发卖些人,谁知道贾琏还活得成活不成。四岁半了,善财童子一样的唇红齿白,聪明伶俐,一看就不是池中之物,这贾家……哎。”
贾家才不管墙外头无聊市民的“哎哎哎”。
对于贾敬,贾政和贾珠来说,甭管年纪,爷们都是当惯大爷的。男主内女主外,盘古开天辟地的道理。有差事的爷们,每日里讨论的都是国家大事社稷安危,进学的学子讨论的都是经意八股圣人之言。所以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市井小人之言?他不听他不听他们都不听。
对于贾母来说,舆论攻击的方向居然不是她——果然错的根本就不是她!当娘的怎么对付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旁的人哪里管得到。至于大家都在碎嘴二儿媳?贾母作为整个荣国府里最最尊贵的一把手,她清楚的很,贾王氏这是真被黑了,那女人小鸡崽子一样,当年被贾赦他媳妇成天里里外外挤兑的哦,要是有那种杀人无形的本事和心气儿,连他大孙子……贾赦那货的长子都不可能出生。
而被黑的王夫人也无所谓,有证据上证据,没证据,官府一不来拿人,贾政二不来骂人,三,不是她做的就不是她做的啊!她发誓她只在贾赦长子生病的时候划了圈圈诅咒过,在自己大嫂生病的时候找后街里的马道婆请过一回神儿打过几回小人儿,除此之外,她真的什么也没做过。嗯,老天爷是绝对不会放过胡说八道的人的,那些人全部都得下了拔舌地狱永不超生。
所以,皇帝还是好捉急。
要不要这样啊。要不要脸皮都这样厚啊,你们脸皮都这样厚,让朕很难办的,朕就是想闲庭信步,随意落子,小小的收服一个臣子而已。你们不是成天对朕三拜九叩恨不得肝脑涂地么?怎么到事上了一点也不配合。你们这样搞,朕会很失望。
最重要的是,御史也没反应啊没反应!当年贾赦醉酒跑个马,砸了几下自家大门都被御史列出了十大罪状!
“戴权,走。”
戴权跟着走。
“你就不问问朕去哪里?”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戴权开口就背书,心想着怪不得朝廷上的老夫子们句句子曰子曰,子曰他最安全啊啊。
皇帝:……
戴权:……
皇帝:戴权你更加无生趣了。
戴权:皇上我想活到自然死。
总之,皇帝就换了衣裳,骑了大马,带着戴权领着一群皇家密探就去了城郊,对,贾赦的庄子。然后他就看见了庄子门口新挂的大牌匾。牌匾红底烫金的大字。字很漂亮大气,一看就是刘季昱写的,旁边还有夷人字母“nongjiale”刘老头也是写的龙飞凤舞,但是这个名字——农家乐田庄。
“农家乐是什么鬼!”
“农家乐没见过啊!智者乐水,仁者乐山,就不行农家乐田?”贾赦骑着马生赢家大白马,后头领着红白,黄白,黑白三头小马驹,同样看着庄子大门口红漆金字大牌匾,满意的点点头,然后一回头……
骑着马上跪不下怎么破。
“咳。”皇帝默念朕是如此大度的汉子朕就是这样的汉子,点点头,“饶你不跪,回头别再昏我龙靴下。”
“晕倒是不晕,就是怕贱您老一脸血。”贾赦说着说着,就掏出一方雪白的蚕丝帕子,温柔的擦了擦嘴角。
皇帝抽着牙龈,被贾赦翘起的兰花指和帕子上的一缕血痕激起鸡皮疙瘩:“你从前就笨,现在也没好多少,蚕丝的料子还是当睡衣穿着舒服,擦嘴应该用回疆的细棉布,那个吸水。”
“细棉布这年头虽然也不便宜,可是还是蚕丝的显得高贵呀,毕竟一个是花花草草种出来的,一个上面有无数蚕宝宝的冤魂呢。”贾赦微微仰起头,“我送你的蚕宝宝,你早就养死了吧。”
“嗯,如果朕没记错,你从来没有送给朕过蚕宝宝。”皇帝仔细打量贾赦,贾赦比三年前瘦了好多,穿着一件半新不旧的外袍,高高的个子,松松垮垮。
“不,我送给你过蚕宝宝,不信你问戴权。”贾赦俯视着高高在上的帝王,皇帝和记忆里的那个皇子完全的重合不上,但是和三年前一样,一如既往的矮……原来是一直没长高?哦哦哦,过了三辈子他才发现皇帝是个矮子,是个矮子,是个小矮子嗷嗷嗷嗷!好想伸手去揉揉毛。
“是么?”皇帝挺了挺身子,终于能和贾赦平视,“戴权,贾恩侯到底送没送过朕蚕宝宝?”
我怎么会知道……戴权幽幽的看着皇帝和贾赦,也别鸡皮,他自个一身皮都快掉下来。
“戴权!”
“送过!”戴权被皇帝一吼,不自觉脱口而出,反正贾赦送过小鸡仔,送过风车送过糖葫芦送过云片糕,蚕宝宝什么的没准也送过!
“哦,还真有这回事?”皇帝想了又想还是没有想起来。
“你那时年纪小。”贾赦不知道怎样形容自己现在的感觉,如果不见面只听说到也还好,但是见了面,说了话……就像年近四十去母校开校友会,你拼着这个月200块的全勤奖不要,蹬着自行车满天大汗从城东跑到城西,礼堂里没有你的座位。但20年前跟着在你屁股后头把你当英雄崇拜的小师弟正在主席台上讲话,所有的人都争相与他合影,当年风靡全校的校花,就坐在门口的BMW里等他。而且,他是你上司的上司的上司的上司。
“哦,朕当年确实年纪小。”皇帝出来体察民情,路过贾赦这里,本想着是让戴权蛊惑贾琏,哄贾琏告个御状或者直接午门外击鼓鸣冤滚过钉板什么的,说说王夫人怎么怎么坏,这样不需要御史,他一样能公平公正的把王子腾叫过来徇私舞弊一番。但……
他曾经是四皇子,他比先太子小四岁,贾赦和先太子一样大。贾赦十岁的时候他才六岁,是少年与小豆丁的区别,贾赦二十的时候他十六,是青年与少年的区别。而现在,贾赦三十岁,他二十六岁,他们已经没有区别了。
不,他们的区别更大了!
他现在正看着一个曾经高大的身影被如此玩弄作贱……不见面不说话还好,一说话,他这心里头怎么就挺难受?就像珍藏了许久的童年玩具,明明已经不在乎了,摔坏了还是有些舍不得。
不过为了更伟大的利益!
“贾恩侯,不带朕参观一下你这农家乐?”皇帝冷笑一声,打马进了大门,毕竟东西再珍贵,再有纪念意义,也是物件是东西,物件就是拿来用的,有使用价值的东西才有价值,才有被珍视的必要……回忆什么的,记在心里头,偶尔想起来回味一番也就罢了,“刘季昱呢?先去看看刘季昱,说实话刘老头其实挺好用的,马桶刷的又快又细致。”
贾赦驱着大白马跟在后面,听着皇帝说刘季昱,皇帝每说一个字,他便更加恭敬一点点。他的面前可是皇帝,从皇帝当上皇帝的那一天起,就没有人可以与皇帝并驾齐驱,贾赦上上一世就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记得。
至于皇帝到底是来叙旧,看他笑话,还是围观刘季昱……反正他都阻止不了不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