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1、五十一 ...
-
离春天结束还有一个月,银狐打算充分利用剩余的时间干点循序渐进的事:他计划从两天一次开始,争取过渡到每天有活干。
出关那天,他把计划书交给卧江子看并真诚求意见。
卧江子的意见简单明了:“转身,再进去蹲三天!”
银狐默默想可能还是太急了,粽子面薄身体细,改成三天一次吧,自己吃点亏不算什么——末尾特别注明,非特殊情况地点都在粽子房间里。
再出关再呈计划,卧江子捂着脸半天没动静,银狐猜测他可能被自己的诚心体贴所感动一时情难自禁。
过会儿卧江子露出脸,指头在计划书上弹了弹:“你肯定确定一定如此?”
银狐点点头,卧江子把计划书啪一声拍到他脸上,扭头走得飞快。
这是同意了呢还是驳回呢?银狐决定晚上试探一下。
天擦黑,卧江子提了两桶水到后面洗澡,银狐光溜溜坐在他床上等他。
试探的结果,银狐不是很满意。
明明办事的时候也有爽到,干嘛办完了就背过身装深沉——我知道了。银狐歪嘴偷笑,不就是难为情嘛。
内心释然,他也侧过身和卧江子背对背躺着,尾巴搭在人家大腿上,时不时翘起来拂一下蹭一下,卧江子咬着被角,十分辛苦地忍耐住抓尾巴抱在怀里顺毛的欲望。
俗话说万事开头难,开了头以后就是培养好习惯的问题。
卧江子和银狐约法三章:
第一,生气的时候不办事;第二,天太热的时候不办事;第三,有第三者在场的时候不办事。
银狐觉得还算合理,盖了爪印,又补充说明道:“为了体现公平公正原则,从今以后我会和骚狐划清界线,除了纯聊天纯打架以外的事统统不做。”
卧江子曾向剑子求援,态度极其认真地咨询他的意见,剑子说:“我早看出来你们有意思,孤男寡男同居一室朝夕相对,不擦点火花还真对不起老天。”
“你思想太邪恶了。蔺无双和你一张床睡了几十年怎么没冒火?”
“他?哼,不是打呼噜就是磨牙,要不扒着我膀子喊鸭脖好香,我都要神经衰弱了冒个毛的火。”剑子想起来心里还憋屈,要不是那些年道门扩招导致住宿床位紧张,他早踢飞了蔺无双。
银狐装作不经意路过门口,走两步躲在门外面偷听,卧江子明明白白看见他白绒的耳朵尖,叹了口气。
剑子说:“反正啊你们已经这么着了,往后多忍耐吧,那个啥,我倒是很奇怪你的想法,按你以往的事迹,他上你一次你全当被狗咬,怎么还让他咬成常态了呢?”
银狐耳朵抖了抖,他听不见剑子的话,但他从门缝里瞅到卧江子皱眉。
小半晌卧江子说:“像你刚讲的,同居一室朝夕相对,几年下来再多舌的人也难免没话讲,怎么办,还不只有找点娱乐项目调剂一下啊。”
剑子一愣,不由得佩服道:“粽子你强。”
银狐却嘀咕道“原来我不过是你娱乐的工具”,一时有点想不开,闯进来朝卧江子吼:“刚才的话你给老子说清楚!”
他横眉竖眼头毛尽是炸开状态,卧江子哽了一下,瞳孔骤缩,指尖不自主的开始打颤,剑子在那边喊:“粽子粽子,你怎么不说话了?咦,断线了?天外南海的信号真是差!龙宿啊你什么时候找人去修修。”
而银狐见状紧急深吸气,默念“一二三三二一”,一边后退,磕到门槛转身跑出门。
卧江子渐渐恢复正常,晃了下脑袋,刚才发生什么了?
他呼唤剑子,剑子被花生酥呛着了,咳嗽两声道:“你搞啥了你?是不是银狐在旁边骚扰你?把他丢出去。”
“他不在啊,刚刚我觉得他进来过,一回神人就没影了。”
剑子沉默片刻,肯定说:“你犯病了。”
也许是隔得远的关系,以前不好说出口的话也能随便讲了,剑子语气正经道:“以前我和蔺无双他们分析过,你这病可能是因为小时候阴影重,没什么特效法子,你看开些吧。”
卧江子略笑:“我一直很看得开啊。”
剑子想,是啊你看得开,是因为你压根不记得你娘砍人,发病期间的事也能忘得一干二净。
“总之,心结什么的外人帮不上忙。”
“谢谢你。”卧江子顿了下,接着说,“你有师弟的消息了吗?”
“都过去这么多年,如果回来早该出现。傲刀城那边呢?”
“我偷去过两次,当时的护卫有几个还在,只说冲散后隐约见师弟抱着少主往河边跑,其他就不知道了。”
“唉,我这边再继续打听打听。——啊?没有,我才没有欺负他,我们在说正事……龙宿你怎么能不相信我?!”
卧江子笑了一声:“你去忙吧,我找找银狐走哪儿去了。”
剑子嗯嗯应道:“好,有事再联络。”
卧江子扇了两下叶扇,回想傲刀城里公主和那边三少主的玩得挺开心,看来傲刀城城主没打算落井下石撤婚约,这样的话,心里算是放下一半。
他出门望侧面一棵开淡粉花的树,小师弟最喜欢桃树,天外南海没有,只能选了棵花朵比较类似的。
护卫说小师弟被一个兽人爆体,碎片都找不到,卧江子情绪低落了很久,银狐把尾巴搭在他胳膊上他都不想摸一下,后来银狐找给他一棵树苗叫他种在院子里。
“就当给你小师弟寄魂了。”银狐学了点道门词汇,但常常用得词不达意,这次,难得有几分贴切。
卧江子想起那点事,暗叹银狐这家伙偶尔多个心眼挺让人感动。
他转脚准备到后院看看银狐是不是拿他的红狐刀砍柴。绝对是暴殄天物的行径,偏偏银狐做起来理所当然,因为他把木头当假想敌,变换着各种角度轨迹和手法,他嘴上说这样可以不那么无聊,只有卧江子点火烧柴的时候,才会为形状古怪不知道该怎么架起来而头疼。
卧江子刚侧身,看见银狐又坐在墙边角落里,胳膊抱着两条腿,下巴搁在膝盖上,尾巴环过来盖住脚面,耳朵无精打采的耷拉着。卧江子靠近他,往他小腿上轻踢,银狐尾巴尖微微拍打了两下。
卧江子问:“怎么了?谁欺负壮士了?”
银狐歪着头挑眼看他。
好多次银狐控制不住吼叫起来,吼完就知道糟了要发病,赶快离开现场藏起来,过上半天再偷偷回去看。有时候稍微过火点卧江子昏睡过去,有时候卧江子神情迷惑的坐在屋里。银狐天生的爆脾气怎么注意也改不了,卧江子还开导他:“没关系,等我醒了不记得的。”
近段时间银狐有个小发现,他觉得自己每次发火的时间较以前有所延长,对等的,粽子复原的时间略有缩短,难道是,粽子的抗暴能力增强了?
卧江子又踢他一下:“快回神。昨天你说的下午谁会来?我到后面摘点菜,你去抓只鸡收拾出来晚上烧个汤。”
住进秋山谷必须事事亲为,好在以前在昆仑大家也被安排干活,卧江子在后院里开了一方地种点蔬菜,旁边养了一笼鸡鸭,本来还打算挖个池子养点鱼,银狐说:“外面那么大一个湖,想吃去钓就好了。”
这像是田园牧歌似的生活,卧江子觉得能长久下去可真不错啊。
当两个人的关系超越友谊之后,卧江子的身上沾染了狐妖的气味,一般妖物不敢靠近,银狐也放心让他一个人在周围逛逛,但要出秋山谷依旧必须有他作陪。
卧江子很想回刀城,银狐不同意,晚上卧江子栓紧门不让他进去,银狐拍门怒吼:“你不照计划表,你毁约,你小人。”
“我就不照计划就毁约就小人。”卧江子躺在床上小声说,“窗户又没关,笨狐狸。”
银狐拍了会儿门扭头,终于发现大敞的窗户,一个鲤鱼打挺利落地翻身进屋,卧江子摇着叶扇阴笑:“刚才我在窗户上下了一个咒法,不答应我的条件,一碰到我就会浑身痉挛。”
银狐大无畏不信邪,抓住卧江子往床上压,忽然“嗷”的一声叫,不由自主蜷成一团,像打摆子一样的抖动。
卧江子坐起来好整以暇地瞥他,故意拉开衣襟扇风。
银狐咬牙再扑,卧江子抬指在他额头上一点,银狐宛如被天雷击中般踉跄倒地继续蜷缩和哆嗦。
“真他毛的狠。”银狐狠狠道。为了眼前的和长久的利益,他用“大丈夫能屈能伸”自我暗示,然后上牙敲下牙地说:“老子答应你。”
事隔多年银狐怆然回想,粽子在他面前从一个天然呆渐渐成长为一个腹黑呆,最主要的责任都在他自己身上,再联想粽子之所以抗暴能力与日俱增,也都是自己无原则忍让的结果啊。更让他沮丧的是,当时出于一种炫耀心理,他经常邀约狐朋狗友到秋山谷喝酒,没事干的话还带卧江子到处走,导致卧江子在天外南海的朋友圈逐渐扩大,反过来倒让银狐在酒席上陪坐。
虽然陪坐也陪得相当有面子,卧江子时不时扭头过来诚恳地征求意见,银狐要是脸色臭一点还会帮他开脱,稍微抓一下手也不过是微笑着悄悄撇开,然而,银狐还是觉得很不爽,他故意把大尾巴在卧江子面前背后的晃,看他强制忍耐的神情才略为平衡点。
卧江子花费十年的工夫侦查了昔日刀城结界残存的碎片,调查了当日侵犯者的进攻路线,又托妖族朋友寻找还活着的妖兵,竟然一个都没找到。
可能是灭口了。他想。
有段时间线索完全断了,他苦闷地趴在床上啃枕头,银狐说“枕头都被你啃缺了”,自动送上刚洗干净的尾巴。卧江子抱着毛茸茸的尾巴一边思考问题一边顺毛摸,摸得银狐十分上火,极想当场吃一顿。
卧江子有些不在状态,脑袋枕着银狐大腿目光涣散,喃喃说道:“你塞根萝卜在衣服里干嘛?戳到我头了。”
银狐无语,卧江子迷迷糊糊地被迫接受了萝卜的真相。
又过几年卧江子听说刀城公主和傲刀城过去的三少主现在的三城主要举行婚礼了,银狐答应带他去观礼但距离不准太近。
“为什么?”卧江子问。
“你要是情不自禁扑上去多难看。”
“……今晚分床睡。”
婚礼很热闹,卧江子坐在树杈上观赏全程,银狐扶着他腰,顺手摘了几个紫黑的果子塞给他,卧江子咔哒啃一口,又甜又多汁。
他默默想不知下落的少主,现在有没有感受到他妹妹的喜庆。
傲刀青麟很爱妻子,出外巡视的时候每两个时辰就会写封信回去,报平安述衷肠。
他以为他的妻子也如他一般,对自己朝思暮想。
某次又一场巡视完毕,傲刀青麟带着满腔的柔情话语和一箱子的奇怪宝贝冲回房间。
“……芸姬……”
从此以后三城主由一个开朗活泼的才俊,变身为了一个沉默忧郁的文青。
卧江子去了趟傲刀城尽他对于冰川芸姬最后的义务,银狐一路给他提着法器箱子找不到话讲,憋了半天说:“粽子,过几天是不是你们的粽子节?”
“端午。”卧江子纠正道。
“都一样。”
“不,端午是为了纪念一个伟大的人,粽子只是其中极小的部分。”
接下来的路程,卧江子发挥他博闻强记的特长,从屈原大人的生平事迹介绍到菖蒲艾叶编虎人以驱邪。银狐不是很有兴趣也没有很仔细的听,他就想让卧江子换个心情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