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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   永授九年深冬,一生好强的大山娘走了,走前儿孙绕膝也算是寿终正寝。罗大山吹吹打打把他娘跟他爹葬在一起。可二蛋自从大山娘走后,身体愈发不好,总是三天两头生病,急的一家人着急上火的,春娘也在床上躺了两天。
      后来罗大山打听到索隆线里来了个义诊大夫,医术高超。他与春娘商量着带儿子去看看。春娘当然不同意,今年前方战事愈发紧张,搞不好哪天就要征壮丁,人人躲还来不及,又怎么会往里走呢。
      罗大山末了还是没争过春娘,唯有让二蛋躺在床上静养。
      有一天罗桃跟二蛋不见了,急的夫妻两人找了满村子,最后还是二丫说:“罗桃背着二蛋去看索隆线看大夫了”。
      其实那天罗桃在屋后上茅房,偷听到爹娘吵架,以为又是爹瞒着娘偷偷进山的事,仔细听来原来是二蛋的病,二蛋病的很重,这几天在床上不分时间的睡觉,有时叫也叫不醒。现在听到有人能治二蛋,罗桃更是贴着墙壁,竖着耳朵偷听。
      两人一开始声音很小,罗桃近乎听不真切,后来娘哭了,一边哭一边叫:“她的命苦,从小没得家人,现在有了,丈夫又要去送死”。
      罗大山被春娘的嚎叫弄的心烦,重重说道:“你说不带二蛋问诊,将来我们老了,谁来养老谁来给桃撑腰”?
      春娘十分激动一时情急“我们再生一个”。
      罗大山顿时就没声音了,接着罗桃就听见爹闷声砍柴的声音。
      因为春娘两次生孩子都不顺利,以至于落下了病根,每次月事都异常疼痛,这就是在二蛋出生后,罗大山一直不让春娘生孩子的原因。
      五天后的晚上二蛋就被抱到东小屋跟罗桃睡,二蛋本来不愿意可是架不住身体太虚没力气反抗。
      趁着罗大山跟春娘睡踏实了,罗桃拍醒二蛋。
      二蛋因为身体虚弱总是很累,他听到阿姐叫他了,可他不想睁眼。
      但罗桃铁了心的要叫他,一直扇他巴掌:“姐,疼”。
      罗桃压低声音,趴在他耳朵旁说:“你别说话,姐带你去看大夫”。
      罗二蛋不知听清楚没,闭着眼睛点点头。
      大雪覆盖着周围,路旁树木上的枝丫被雪压的垂低。只剩下一条泥泞的路,远远看去一个男孩哈着气窝着手背着和他差不多大的包裹,一步一步的走在路上。
      这正是被锅灰摸得黢黑的罗桃,与被包成粽子的二蛋,二蛋带着阿嬷剩下的帽子还用阿嬷的棉衣包着二蛋系在自己身上。
      被颠簸醒的二蛋,眯着眼看着周围白茫茫的一片迷茫道:“姐,这是哪”?
      罗桃没想到二蛋会醒,还被吓了一大跳,毕竟她胆子再大也是一个八岁的孩子,背着二蛋出走,也是一股热气直冲脑门:“姐不是和你说过吗,带你去看大夫”。
      罗二蛋想起来了,问道“姐冷不冷啊”!
      罗桃擤着鼻涕说,装着说“不冷,走路那么多,我挺热乎的”。天寒地冻的能不冷吗?大雪还没化完呢!一双脚插在泥里早就没了知觉,可她知道不能停,一但停下情况只会比现在更糟。
      “姐,我重不重”。
      “重,特别重,所以下次娘给你吃食的时候分我一大半。听懂了?”事实上二蛋一点也不重还有点轻,还没秋季装满野果的背篓重。虽然春娘尽力的喂养二蛋,但他还是异常轻瘦。
      罗二蛋没有犹豫应声道:“嗯,下次我把娘给的吃食全都给你。”
      都怪冬天太冷罗桃的鼻子冻的非常酸胀,她压着想哭的情绪说:“你睡会吧,等到了地方我叫你”。
      罗二蛋摇摇头:“姐,我陪你”。他本想伸出手来捂捂他姐的冻的通红的脸颊,可不知罗桃用什么裹着他,一动也不能动。
      天光乍亮,走了半夜的罗桃叫后面的二蛋“蛋蛋”。
      二蛋没回答,罗桃知道这是他又昏睡过去了。她从袖子里摸出掰扯成小块的窝头,又在周围抓了把雪继续赶路。吃完还想如果娘发现她又偷家里的吃食会不会又被追着满院打,不过这次她爹在家呢!爹一定会拦着娘的。
      行至岔路口二蛋被饿醒了,虽然开始不愿意承认自己饿了,但肚子发出咕咕~响,还是被罗桃发现了,她解开包着二蛋的衣物,把二蛋放在路边又一口口喂给他,不一会二蛋吃着带罗桃体温的窝头就睡着了。
      车轮在泥泞中滚动的沉重声,骡子喘息的粗重声,还有车夫偶尔的吆喝声,这些声音混合在一起,罗桃知道有人来了。
      车把式瞧见挡路的小孩,对着里面的大夫说“医者,前面有两个小孩”。
      里面的医者身着一袭青色长衫,显得朴素又大方。发髻用一根简单的木簪固定,下巴上留着黑色的胡须,“给两个馒头吧!”
      车停在罗桃面前时吓了她一跳,春娘可没少说拍花子的故事。在寒冬之下硬生生惊吓出一身冷汗。手悄悄摸到怀里,握紧了春娘的菜刀。
      车把式得了吩咐,从行囊里拿出两个馒头递给罗桃。
      只见罗桃摇摇头说:“我不要”。
      一路无趣的车把式来兴致,一路上他们主仆两人恩善好施,不知把细粮分给可多少穷苦孩子,他还是头一次被人拒绝,问道:“为什么不要”。
      要是车把式知道罗桃的担忧,肯定要去笑得肚子疼,这个世道最不缺乏得就是孩子,但凡人多的地方有计不清的乞儿。如果被拍走,还能得口饱饭吃。还有罗桃两人的大小也不是能干重活的样子,拍花子拍走后还要喂养她两年,这笔买卖十分不值当。
      罗桃坚持不要,车把式也不在与她废话,回到车上对着里面说:“医者,小孩子不要”。
      里面的医者也来了兴趣,打起窗帷瞧瞧是谁怎么有骨气,结果外面就是一个普通不过的贫苦人家的孩子,身上的补丁也一个不少。仔细瞧瞧,后面还有一个被包的只剩一张的孩子。
      打眼一瞧,就看出这孩子是有先天不足症,猜到这两兄弟要去索隆线找自己。却没料到自己早日离开。
      “孩子,你这是去索隆线找大夫吧。你若走着去还得再走一天,到时候你的脚就别想要了”。
      看到有人猜出心中所想,脚上疼痛。罗桃问道“先生,怎么知道”。
      医者摸着胡须:“你阿弟有先天不足之症,你把他包的那么严实脸上还是没有血色,恐怕已气血两虚。”然后开始摇头晃脑“这种症状表现面色淡白枯黄、少气懒言、神疲乏力、自汗、唇爪泛白、手足冰冷是为气血两虚。”
      正当医者为自己的医术精湛而自得时,不远处的罗桃啪嗒跪下来对自己喊到:“先生救命”。
      “唉~”医者叹了口长气,不知是叹朱门酒肉臭,还是路有冻死骨。
      马车上罗桃在暖炉旁烤火,脚被棉被包裹,医者扒光罗二蛋在他周身几大穴位针灸,然后拿出一个小瓶子倒出药丸喂他嘴里。
      医者收针后,语气沉重地说:“你弟弟的病是先天不足,只有用药材细细温养他的身体,尽力护着他的性命。以现在流传的医术,还不足以完全治愈他的病。”他接着无奈地说道:“若这孩子生在富贵人家,或许还有一线生缘。但生在贫苦人家,他能活到现在已经是个奇迹了。”
      “如今之计我只能给你开个药方,里面的药不算贵重,但对你家而言也是笔不小的开销。”
      罗桃低下头,瞬间泪眼朦胧:“二蛋还能活多久”?
      医者义诊多年,见过病重被弃的病人,亦见过生机一线绝不放弃的家人无奈道“:若没珍贵药材吊命,你阿弟难过3年之载。”
      双脚回温的罗桃穿着医者给的新鞋,那双鞋是新棉布做的里面不知道填充的什么,比自己的衣服都暖和。然后跪坐着背上昏迷不醒的二蛋多谢:”恩人大恩大德,有生之年我一定会报答您的恩情。说完就跪下又给他磕了个头。磕完问道:“先生叫什么”。
      医者只当日行一善:“有缘自会相见”。并没把孩子话放在心上,哪里知道有一天,他真的得到罗桃的报答。
      “医者,您不能白给我阿弟看病,绍义哥说了来而不往非礼也。这是我的诊费”。说着从怀里拿出菜刀拍在地上。罗桃本想感谢他救了二蛋,可是搜肠刮肚也没二两墨水,想到刘绍义说过的话,也不管对不对,反正意思是那个意思。
      医者惊愕一刹后又哈哈笑道:“还没见过如此有趣的诊费,好我收了”。
      医者还没走一会,罗大山驾着驴车带着春娘就赶来了。春娘指着前面的两个黑点,拍着罗大山的胳膊:“那不是桃桃跟二蛋吗”。
      罗大山瞅着周围白茫茫一片:“哪有?”
      “哪儿,往前走”。春娘心急如焚,发现两个孩子不见的那一刻,她有种真的不想活了的感受。
      在得知罗桃去向后,罗大山紧紧抱着几乎疯狂的妻子,说“我们去找桃桃和二蛋”。
      然后默不作声去邻村签了死契。
      契约如下:驴若在此次途中出现损伤,家中房屋田地全赔给驴主人。罗大山就算清楚这户在趁火打劫了,但为了妻子孩子他还是摁了红手印。
      罗桃本来背着二蛋要往回走的,抬头看见一个黑点,为了看清是什么东西她眯起眼,这一看竟然看到了春娘。然后就瘪着嘴,摇着手:“爹娘我在这~”。
      罗大山听见女儿的声音,望着春娘指的方向,由小变大。
      驴车停在罗桃面前,罗大山抱起两个孩子就往车上放,放下驾着驴车就跑,春娘在后面紧紧抱着罗桃和二蛋,一刻也不撒手。
      “娘,我喘不上气了”。面对失而复得的儿女春娘欣喜若狂,抱着儿女紧紧不肯放手。待欣喜过后又是对上天的感激。
      面对春娘的不责怪,罗桃一颗心担惊受怕的她小心翼翼的询问“娘”。春娘不回应她,她仰着头问罗大山“爹”。
      把握方向的罗大山想让女儿长长记性,但听到女儿忐忑的声音不忍道“桃,路上冷躺着别动,有话回家说”。
      罗大山摁完手印,架着驴车回家接春娘时。
      春娘把家里厚重的衣物,被衾,褥子一股脑的全部扔到马车上。
      路上吹着几乎要把人割成碎片的寒风,她把御寒的东西铺好,只为找到孩子后让他们能够感受到温暖。
      回到家的罗桃没得到春娘的柳条炒肉,反而喝了一大碗鸡蛋水,二蛋就算晕睡也被春娘灌了大半碗。
      吃得饱得且这顿饭还非常不错,罗桃吃惊望着春娘,接着就开始拍马屁,把她娘夸上了天。还十分狗腿要去洗碗。
      不过被她娘拦下了,春娘还是黑着脸一言不发,把碗端出去。又端进来一盆热水,为罗桃与二蛋擦身。穷人家冬季为了保暖是不会换洗的,可是罗桃二蛋一脸锅灰,实在太脏了。
      罗桃擦干洗净躲进被窝酝酿着情绪,等春娘进来就开始掉金豆豆,春娘不搭理她,她也不说话就是一个劲的掉眼泪。
      春娘严厉的说:“哭什么,胆子不是很大?背着我们就敢背着二蛋进索隆线,里面的士兵不得把你们给生吃了”。说着春娘也开始掉眼泪“你们就这样不要娘了,你们要是真出事,你让娘怎么活……”。
      后来得知话罗桃听不清了,剩下的唯有春娘抱着她的哭诉。
      事实上,罗桃背着二蛋求医也是赌一把。从前她就不喜欢二蛋,因为二蛋出生本就抢了父母的关注。
      后来又因体弱爹娘和阿嬷对自己的关心就更少了,所以没人的时候她也没少做坏事欺负二蛋。可当她听到爹娘要二蛋等死后,她又不甘心。
      待春娘哭完后,罗桃说:“娘,我知错了。”
      春娘本就没和罗桃置气,只是孩子不见了,她实在着急,见孩子认错,她也就没什么生气的了。
      “对了娘我在半路上碰见大夫了,大夫对我很和善不仅为二蛋扎针喂药,还说针灸后的二蛋会昏睡到明日”,说话时罗桃开始昂首得意,像只雄赳赳的大公鸡,刚才掉眼泪仿佛不是她。
      然后数着手指又道:“还给我一双新鞋,两个馒头,一身棉袄,还有二蛋的药方,和两包草药”,数完手指还学着医者的模样摇头晃脑了“一副药煎三碗,早午晚各一碗,天虽凉却不可加热,违之有毒”。
      春娘见围着两孩子的衣服那么精细,就猜到孩子路上遇见了好人。当见到药材的那一刻更是欣喜若狂。不过此刻的她还是要装作不在意。“我知道了”。
      春娘熄灭油灯后,罗桃问道“不等爹?”。
      春娘拍着二蛋的说:“你爹去还驴车了。多借一天驴不就多一份铜钱?”。
      “哦”罗桃也没细究,还觉得她爹不在家,她可以和她娘一起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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