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烂俗的修仙故事》碧海夕

8、过往1

　　时鸢再度被拖了回去，纵然她一再向陆西楼保证，绝不会逃跑，陆西楼还是毫不客气地给她下了灵魂印记，只要她敢逃，陆西楼第一时间就会发现，把她拎回来。

　　“再抓到，断了手脚。”

　　陆西楼留下一句可怖的话，头也不回进了卧房。

　　时鸢搂着独牙的脖子，老老实实钻进了自己的小屋。

　　却迟迟不能入睡。

　　独牙把头搭到她的枕边，这家伙大概知道自己那一嗓子惹了祸事，眼巴巴看着时鸢，像个犯了错的小孩。

　　时鸢摸摸它的头，轻声哄道：“你与我之间，还做这些计较？”

　　独牙心满意足，时鸢把脸埋进它的毛中，轻轻抚摸。

　　独牙，是她在这个世界上最亲近的家人，她从浑浑噩噩，记忆不全之时，就认识它了。

　　她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进的狼群，只记得很小的时候，就跟一只狼崽子抢奶吃，她从小力气大得出奇，那狼崽子抢不过她，总是要闹上一番的。

　　狼群在丛林里本是无敌的存在，直到天灾到来，那时候天降灾祸，丛林下了好久好久的大雪，在所有动物都要冻死的时候，又天降雷火，地动山摇，狼群和很多动物一样，死的死伤的伤，很快，养她的母狼也死了。

　　整个狼群就只剩下她和独牙相依为命，躲在母狼尸体下忍饥挨饿。

　　她饿了很久，又遭受了猛兽的袭击，和独牙躲在尸体下，带着满身血，意识逐渐混沌，她感觉自己要死了。

　　她很饿，可是她出去找了好多次，都没有找到一点食物，天上又开始落下雪，丛林又冷又寂静，天地间仿佛除了他们俩，再没有别的生命。

　　身上的温度越来越低，不知是在哪次和猛兽的战斗中，时鸢的眼睛受了伤，流了血，血凝固在眼皮上，她甚至不想去擦一擦，又或是没有力气去擦，一人一狼，静静等死。

　　直到一阵不属于这方天地的脚步声出现。

　　时鸢耳朵贴在地面，试图听清楚是什么野兽，这样就能计算一下自己会要多久才被咬断脖子。

　　可是她从没听过这种脚步声，听上去，这种野兽好像只有两只脚……

　　这是什么奇怪的东西啊？

　　有什么东西用爪子掀开了母狼的尸体，她听见有一个声音在说：“师尊，这里有个孩子和一只狼崽子。”

　　她听不懂这种动物的呼唤，却能感觉出那人语气中的惊讶。

　　接着，另一个人走过来，一个很好听的声音说：“竟然还有活物。”

　　那个人把她和狼崽子拎了出来，裸露的皮肤乍然接触到冰冷的空气，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手脚都缩在一起，牙关咯咯打战。

　　一个温暖的东西裹住了她，隔绝了外界冰冷的空气，让她冻僵的手脚也感受到一丝暖意。

　　身上的东西好温暖，好柔软，带着极好闻的香甜气息，那是蜂蜜的味道。

　　她忍不住想睁开眼睛，看看给她带来温暖的人。

　　那人却说：“别动。”

　　她就不敢动了，她怕自己不听话，身上温暖的东西就没了。

　　那个人用湿热的布巾给她擦干净眼睛上的血污，她终于得以睁开眼，看清了眼前人的脸。

　　她嗷嗷叫，那人却听不懂她的意思，只是揣测道：“定是饿了。”

　　于是他从怀里掏出一块白白的东西，掰下一小块递到她唇边。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食物，但那东西实在是太香了，她也实在是太饿了，毫不犹豫就咬了上去，将食物扫入口中……

　　好甜。

　　牙齿咬到那人的手，惹得一阵不满：“好凶。”

　　不过他还是一块一块掰下了那块白色的东西，又一点一点喂给了她。

　　她再不敢去咬那人的手，一边吞着食物，一边睁大眼睛，牢牢记住了这个人的脸，也记住了这白色东西的味道。

　　后来，她才知道，这个男人叫陆西楼，那白色的东西叫米糕，那天，她吞了十几块米糕，又吃掉了三条羊腿，还喝掉了陆西楼所有的水，人生第一次感受到了饱。

　　“师尊，这也太能吃了，是人吗？”

　　奥，这个傻乎乎的家伙，叫陆湘玉，后来就成了她的大师兄。

　　陆西楼说她是人，要把她带回门派处置。

　　后来陆湘玉要给她取个名字叫肘子，希望她以后顿顿都能吃到自己爱吃的肉，被陆西楼否决了。

　　“既相逢于大雪时节，就叫雪时吧。”陆西楼说。

　　从那时候起，她就有了名字，陆雪时。

　　陆雪时和独牙被带进了崇阿峰，高大魁梧的掌门陆秋鸿认为谁救的谁负责，把她丢给了陆西楼照顾。

　　陆西楼并不愿意，他一心求道，不想要这两个累赘，但奈何陆雪时只认这个给她饭吃的人，双手抱紧陆西楼大腿，说什么都不撒开，独牙和陆雪时一条命一条心，于是一人一狼如同腿部挂件一样，天天挂在陆西楼身上逛荡。

　　陆西楼忍无可忍，只好收下这俩小崽子，在自己的院子里找了间屋子给他们扔进去，吃饭管饱，穿衣够暖，算是解决了一大麻烦。

　　只是第二天，陆西楼就被投诉了。

　　原因是这一人一狼晚上对月长嚎，叫了一个晚上，吵得大家睡不着觉。

　　崇阿峰本来就是一群修行疯子，白天不要命地修行，只靠晚上安静高质量的睡眠回血，这么一来，晚上无法休息，就十分影响白天的精神状态，不少人狂躁属性爆发，当天被陆秋鸿拍进石砖里的人多了三倍。

　　陆西楼只好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去处理新的麻烦，他把陆雪时和独牙拎到了屋子里，默默看着两个对他欢快吐舌头的家伙，第一次认真思考，要让陆雪时做个人。

　　毕竟她真的是个人。

　　教陆雪时做人是件非常困难的事情，单是直立行走就学了半个多月，等到陆雪时终于走得像个人样了，陆西楼把她带到弟子面前，展示自己的教学成果。

　　陆雪时一板一眼走了几步，众人表示确实成果斐然，陆西楼心中刚稍微松快些，一只松鼠从树梢掠过，陆雪时一下子就窜上了树，手脚并用追松鼠去了，倒是独牙，傻乎乎的伸着舌头，摇摆着尾巴，抬起前爪，靠后脚站立走个没完没了。

　　那一刻，陆西楼的天都塌了。

　　陆西楼从来都不是个耐心的人，更不是个温厚好脾气的人，他非常火大，飞身将陆雪时捉了回来，把一人一狼关进了他们自己的房间，罚掉了一顿晚饭。

　　陆雪时胃口非常大，独牙肠子非常直，当晚狼嚎了半夜，陆西楼才后知后觉教陆雪时走路这半个月，没有听见狼嚎。

　　他仔细回想这半个月发生的事情，努力找到与之前的不同，最终把重点锁在了睡觉地点上。

　　这半个月他煞费苦心，每天都要教学到深夜，陆雪时困得撑不住，就会抱着独牙席地而卧，倒头就睡。

　　所以这俩是在自己房间睡就要嚎叫，在陆西楼房间就会安静下来。

　　陆西楼顿时感到头大，当晚，他给自己的房间门留了条缝，又把陆雪时和独牙房间的门拴打开，果然当晚没有狼嚎，而第二天早晨他扯开床前帐幔，就看着见在地毯上睡得喷香的两只小崽子。

　　那一刻，陆西楼纷纷扰扰数日的心居然出奇地平静了下来，他心里依然烦躁，但是有什么东西被一点点高筑起来，把他的烦躁紧锁在里面，一点一点消磨殆尽。

　　像是心墙，更像是困住野兽的铠甲。

　　他决定对陆时雪好一点，再耐心一点。

　　就这么相安无事了一段时间，狼嚎问题彻底解决，陆西楼也习惯了每天早晨在窗前地毯上看见两只蜷缩在一起的崽子，有时候他睡眠不好，迷迷糊糊一脚踩下来，踩到某一只的尾巴或者屁股，他俩也不在意，翻个身继续睡。

　　就这样也挺好的。陆西楼有时候会自我安慰地想。

　　然而很快到了秋季，陆雪时已经学会了人类的行走跑步，而在这个学习过程中，陆西楼发现她的天赋奇高，仅仅是因为想摘树上的野果子，而又不被允许四脚并用爬树，她便学会了轻功。

　　双脚一踩，便能凌空而起，稳稳落在树顶，这样的招式，她也只是看陆西楼做了几次而已。

　　陆西楼觉得不可思议，拿门派的试刀石测了下，居然是世所罕见的天生满灵根。

　　这下子轰动了整个门派，陆秋鸿宝贝似的把陆雪时捧上了天，叮嘱陆西楼一定不要浪费这个天才，好好教导。

　　陆西楼深以为然，试着教给她一些术法、阵法之类的道术，没想到她根本听不懂，也不肯学，每天就盯着树上的果子时，才会展现出一二天赋。

　　“这事儿急不来，还是要先教她做人，启蒙开化，等她懂事了，有了人的思想，才可以开始修行，慢慢来，反正天生满灵根寿命都很长。”陆秋鸿语重心长地叮嘱道。

　　陆西楼仔细一想也是，修道先修心，只有懂了事，有了自己的思想和追求，才能生出道心，道心稳固者，才可以修成大道。

　　只是要教陆雪时做人，何其困难。

　　一切都要从小事做起，要先学会说话，学会用碗吃饭，学会穿衣穿鞋，才能学识字，学礼仪，学万物智慧。

　　而从小在狼窝里长大的陆雪时，学起来比婴儿还要困难。

　　她总是把衣服穿得乱糟糟，披头散发到处乱跑，这些尚且可以忍受，陆西楼考虑为她找个侍女，不是什么大问题，但是，吃饭这件事实在是让人头大。

　　特别是天凉了之后，陆雪时的生物学本能告诉她，该贴秋膘了。

　　但是崇阿峰，吃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