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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崇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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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阿峰高耸入云,是一座年代久远,饱经风霜的巍峨之山。
崇阿峰生态环境非常喜人,多千百年树龄的古树,树叶阔大茂盛,呈现墨绿甚至更深的颜色,新生树苗被压在下面,得不到充足阳光,长不大就开始成熟,因此整个山体从远处看,像是一座黑山。
加之裸露的山岩,陡峭的石壁,更显的这座山好像水墨画中一般,沧桑而肃穆。
山顶及附近错落有致,建成一片片房屋,高墙大院,黑顶白壁,与崇阿峰的水墨晕染成一片非黑即白的清冷肃杀。
时鸢对这里再熟悉不过了,越靠近她心越慌,心越慌越想逃,越想逃越逃不掉,越逃不掉心越慌……
等落地站到坚硬的白石地面上,时鸢的脸色已经是菜一样的绿了。
陆西楼拘着她往内门走,一路上见到不少身穿黑衣的崇阿峰弟子,纷纷对陆西楼点头致意,目光扫过时鸢,虽然好奇,但没有一人发声询问,好像是看见了一只什么少见的小动物一般,勾不起他们的好奇心。
时鸢很清楚,崇阿峰向来就是这么个氛围,这里就是一群疯子,一心追求力量,除了杀杀杀,就是啊——。
“啊——”正默默吐槽着呢,一声惨叫从前方广场传来,十分刺耳。
但也是稀松平常,崇阿峰道法霸道,弟子之间比试,有人控制不住杀意,对已经战败的对手发动致命一击时,会被裁判的长辈一巴掌砸到地面。
就会发出这个惨叫。
显然这次被拍的人比较惨,整个人都陷进了大理石地面,留下一地碎散石子,崇阿峰手劲这么大的,只有掌门陆秋鸿了。
时鸢一行人走过来时,陆秋鸿还在对着那个人形坑洞骂骂咧咧,他虎背熊腰,活脱成了精的巨熊,在崇阿峰是说一不二的存在,修真界战力排行榜常年霸居首位,与他相比,那个瘫在洞里的弟子,不过是个没二两肉的小鸡仔。
总感觉这弟子比那个差点被他砍了的同门更惨。时鸢心道。
“老弟,你回来啦!”陆秋鸿看见陆西楼一行人,很是高兴,快步迎了出来,那位悲惨的弟子总算能被拉出去救治了。
“大哥。”陆西楼抱拳。
“回来就好,把这次的情况和我……咦……”陆秋鸿瞥到一脸麻木的时鸢,瞪着那双铜铃般的眼睛眨了眨,捏着自己钢针般的胡子搓了两下,忽地咧开血盆大口露出两排钢刀利齿。
时鸢:“……”
好可怕的笑容,无论见到多少次,都还是会害怕啊啊啊啊!
陆秋鸿显然对自己的形象毫不自知,他大力在陆西楼后背拍了两下,洪亮的声音中居然能听出几分欣慰:“你把她带回来了啊!”
时鸢:“???”
不是吧 ?
“好好好。”陆秋鸿连说三个好字,也不提这次任务的事了,叮嘱道,“先把她安顿下来,这次,可别再把人弄丢了,要对人家好点,不要总是冷着一张脸,学我多笑笑,还要……”
在他说出更多危言耸听的温馨话之前,陆西楼拖着时鸢走了。
不过时鸢觉得,也有可能是被陆秋鸿那两巴掌震碎了经脉,受伤了吧,没有人能受得住那两巴掌吧,没人吧?
时鸢曾亲身体验过陆秋鸿的热情,只一巴掌就全身发麻,两巴掌骨头都能碎了,再看一眼旁边脸皮都抽了的陆湘玉,就知道自己曾经的感受不是错觉。
也就是陆西楼了,身体素质真好啊!
穿过演武场,再往里走,爬上数百阶台阶,再转过一片树林,再爬上几百阶台阶,然后走过一座桥……
一路铃声清脆,倒是生趣盎然,这是以前门派不曾有的,时鸢仔细观察了下,每个屋檐下,每座桥头桥尾,都悬挂着金色铃铛,风一吹来,叮叮当当,很是悦耳。
门派居然有人气了!真是不可思议。
一个多时辰后,时鸢两股战战,气都喘不匀,终于到了陆西楼的住处。
陆湘玉一脸便秘,忍不住问:“师尊,为何要一步一步走……”
陆西楼冷冷扫他一眼,他就噤声了。
时鸢腿都伸不直,走一步都要抖三抖,不过这似乎让陆西楼很满意,他说:“还想跑吗?”
时鸢如遭雷劈,敢情是早就看穿了她的心思,用这种方式让她知难而退吗?
她扶着门框,吓得连连摆手:“不不不,我从没想过要跑。”
“哦?”陆西楼挑眉,“那最好。”
陆湘玉遭到牵连,承受无妄之灾,苦着脸问:“师尊,把小师妹安置在哪里?”
“厢房。”
说完,陆西楼就先走了,留下一屁股坐到地上的时鸢,和摸不着头脑的陆湘玉。
“厢房?哪个厢房?”陆湘玉挠挠头,突然长大了嘴,“不会是那个吧!”
时鸢好奇:“哪个?”
陆湘玉机械般抬起手臂,指着院子里最大的那栋建筑:“师尊卧房旁边的那个……厢房。”
时鸢:“……”
不是吧?!
然而惨痛的现实摆在那里,就是。
嗯。
那间厢房与陆西楼的卧房只有一壁之隔,房间不大,却已经布置妥当,好像早已准备多年,就等它的主人回归。
厚实柔软的床褥,绵软的枕头,以及干净简洁的书桌,明亮的琉璃窗户,还有双层全遮光窗帘,无一不透露着温馨和用心。
唯一的问题是,这间厢房的门开在陆西楼的卧房里,也就是说,时鸢每次进出都要经过陆西楼的卧房,一举一动都在他的掌控中,除非她选择跳窗户——窗户居然被包了铁网。
“你不必担心,师尊是严谨清正之人,不会做出不好的事情,不过这几日你动作轻些,师尊已经闭关,严禁吵闹。”陆湘玉递过一套全新的黑色衣衫,叮嘱道。
“闭关?”时鸢和陆西楼打了一辈子交道,从不知道他还需要闭关清修。
陆湘玉拍拍她的肩:“以后你会知道的,我也要闭关疗伤一段时间,你不要乱跑,这山很大,野兽多,不安全。”
“好。”
时鸢虽是应下了,心中却狂喜,陆西楼闭关,陆湘玉也闭关,这不是正好逃走?!
再看看手中乌漆麻黑一身衣服,得了,夜行衣都有了!
只等天黑。
天黑了。
时鸢深知崇阿峰门规森严,天黑之后不许弟子在外闲逛,只要避开了巡逻的执法队,就可以顺利下山。
至于如何避开执法队,可没人比时鸢更清楚了。
她换上衣服,一路往外跑。黑夜的崇阿峰安静极了,唯有呼呼的风声格外清晰,而风中没有执法队的脚步声,就是最安全的。
一切都很好,除了不停抖动的腿,这也很无奈,重生之后,她的体质远不如以前那般强横,不过她有她的办法。
“感谢混沌气。”时鸢靠在混沌气汇聚凝结而成的气团上,被托着往山下溜去,这样虽然路程远些,但因为空中设置了法阵,只要触动就会遭到整个门派弟子的仰视,这样费点劲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她悄无声息,自以为无人察觉,却突然感受到不一样的风声从脑后袭来。
时鸢本能转过身躲避,但是对方的速度实在太快,在她看清那是什么东西之前,就被一个巨大的灰色身影扑倒在地。
毛茸茸的爪子,犀利的獠牙,那竟然是一只巨大的灰狼!
灰狼的体型比普通狼要大上数倍,额前有一道特殊的蓝色印记,这证明他是被修士收服驯养的狼,与普通的妖兽不同,是人类修士的战斗伙伴。
狼的尾巴飞速摇摆,眼睛湿漉漉,喉咙里发出呼噜噜的声音,低下头,在时鸢的脸上舔了一口。
时鸢惊喜抱住狼巨大的脑袋,激动唤它:“独牙,怎么是你?!”
独牙把大脑袋拱到她怀里蹭啊蹭,又撒着娇翻过身,露出肚皮让她挠,时鸢咯咯笑扑过去,和独牙闹成一团。
这老伙计还活着,真是巨大的惊喜,她原以为几百年的时光足以带走这头狼的生命,没想到它不仅活着,还这样活泼,看上去身强体壮,距离死亡遥遥无期。
独牙显然更兴奋,闹着闹着,突然一个翻身跃上了屋顶,对着明月长嚎一声!
嗷呜~~~~
崇阿峰对狼嚎并不陌生,能分辨出独牙叫声中的意思,便也知道它这会儿心情好,没有去管它。
唯独两人反应剧烈,一是时鸢,她担心陆西楼听见狼嚎,出来探查情况,毕竟除了她,独牙就只听陆西楼的话。
另一个是陆西楼——他果然出来查看了!
时鸢:“……”
她在极短的时间里准备一套漏洞百出的借口,然而在看清陆西楼的那一瞬,却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今夜月色明亮,她可以清楚地看到月色之下,陆西楼披一件墨色丝质长衣,松松垮垮,似是匆忙套上的,露出大半个胸膛。
他原本墨色的发,在月华之下,竟是一头花白,好似雪落墨潭,斑驳凌乱。
他的面容依然年轻,但是面色苍白,双眼血红,一双薄唇染了霜般白而脆弱。
这是她上辈子一整个人生都未曾见过的惨淡模样,巨大的视觉冲击力让她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恐惧令她咽下一口口水,不敢再去看陆西楼的脸,然而目光侠义,更令她错愕的画面出现了——陆西楼胸口露出了半个印记。
纵然他下意识扯了衣领试图遮住,但时鸢还是看到了半个图案,那时施展秘术留下的法印。
她不知道那是什么图案,前世她并不好学,所有东西都学了个半吊子,一时认不出那个法印代表什么,但是那法印是黑色的,她记得这个颜色是禁忌之术的天罚印迹。
禁忌之术。
陆西楼这样的人,道心坚如磐石,会在什么情况下,施展什么样的禁忌之术,以至于遭到天罚?
惊愕之下,她听见陆西楼哑着嗓子恶狠狠道:“你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