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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暑假 ...

  •   西里斯是在假期的第三周回家的,同时到来的还有我的三封信。

      晌午时分,窗外的树影随着天光映进来,从书里抬起头,我发现院子里的树杈上蹲着两只来送信的猫头鹰。

      我认出通体雪白的那只是艾伦的诺兰。

      于是我打开窗,两只猫头鹰争先恐后地冲进房间,在书桌上丢下信封后又在屋子里徘徊了一阵子。

      它们一定是饿了,不过门外的母亲正歇斯底里地质问着刚回家的西里斯,我不想出去引发更多的麻烦。

      我只好叹息一声:“克利切。”

      我很少会喊克利切的名字,我觉得他需要一点休息时间,毕竟他的年纪已经够大了,也许从我的祖父母甚至曾祖父母那一辈开始,他就在为布莱克家族工作。

      身着旧衣服的精瘦小精灵顿时出现,见到我后,他鞠了一躬,苍老的脸上露出喜悦和些许谄媚的神色:“雷古勒斯少爷,有什么吩咐?”

      “拿点猫头鹰的食物过来,谢谢。”

      “尊贵的雷古勒斯少爷不需要对克利切说谢谢。”他兀自阐述完自己的观点,然后消失在我眼前。

      克利切带着猫头鹰粮回来时,门外传来摔门的声响,接着是母亲的怒骂和她踩着鞋子下楼的动静,几乎能撼动墙上的画框。

      不用想就知道,西里斯和母亲聊得并不愉快,就和从前一样。

      “……可怜的女主人,她一定气坏了。她平日里多么优雅、多么和蔼。”克利切痛心疾首般捂住自己的胸口,自言自语道。

      会用“和蔼”形容母亲的在这世上或许只有他一个,说实在的,大多数时候我都不能理解他的想法,但试图和他讲道理也不过是浪费时间。

      我接过他手中那袋印有雕鸮的猫头鹰粮,有一瞬间的讶异:“我记得它们以前吃老鼠。”

      我已经有好几年没有关注过家里的那只猫头鹰了,不过在更小的时候,我对喂它吃老鼠冻干这件事乐此不疲。

      “这是咿啦猫头鹰商店推出的新商品,雷古勒斯少爷,男主人说这种新品对猫头鹰的健康好。”

      我没有抬眸,只是撕开猫头鹰粮的包装袋,抓出一把放到窗台:“我知道了。克利切,你出去吧。”

      猫头鹰们围上来,啄食着食物。若是窗口有几簇花的话,应当是祥和的景象,不过伦敦常年阴雨多雾,我的房间又面向狭窄的街道,麻瓜的车疾驰而过溅起的水花使得窗外的雾气看起来更加厚重。即使是有阳光的日子,楼下依旧是黑沉沉的一片,像是峡谷间的缝隙,却又更加萎靡。

      我没有看太久,转身时,克利切已不见踪影。我在书桌边沿放下装猫头鹰粮的袋子,随手拆开其中一封信。

      致雷古勒斯:

      三个星期不见,过得还好吗?

      你应该也收到霍格莫德同意书了吧?阿瑞拉说,开学的第一个霍格莫德日,她可以带我们四处转转。所以,你要和我一起去吗?我想我们会玩得很开心的。

      艾伦·格林格拉斯

      我打开另一封印有霍格沃茨校徽的信封,果然,里面是一张霍格莫德访问申请表,纸上的花体字与两年前的那封录取通知书如出一辙。

      我取出羊皮纸和羽毛笔,简短地给艾伦回了一封信。

      致艾伦:

      假期愉快,我刚收到霍格莫德访问申请表。谢谢你的邀请,我会去的,也替我谢谢阿瑞拉。

      R.A.B

      见诺兰没有离开,我便放下笔,将信封交给它。它抓住那封信向窗外俯冲,随即没入灰色的街道。对面砖墙缝隙里的朱红色蔷薇孤零零地飘摇着,像是在渴求,又像是哀叹。

      不多时,外面传来三次敲门声,接着是克利切苍老又低沉的嗓音:“……雷古勒斯少爷。”

      我打开房门,外面伸进来一只棕黄色的、干枯的手,还有一个洁白平整的信封。交出信封后,他再次鞠躬,恭敬又缓慢地转身离去。

      信封上没有字,封口处的火漆印是深绿色的,呈乌鸦形状。几乎是立刻,我的心里有了答案。

      致雷尔:

      希望你假期过得愉快。

      我想你早就知道了,纳西莎和卢修斯的婚礼定在下周六。不过我还是想说,很高兴能再次见到你。

      两周前我和爸爸妈妈去了巴黎,那里的塞纳河沿岸和泰晤士河一样漂亮。不过,如果这样对标的话,埃菲尔铁塔在巴黎的象征意义应该相当于伦敦的大本钟?

      但是雷尔,最重要的是!塞纳河左岸的花神咖啡馆里的热巧克力比霍格沃茨的魔法跳跳糖热巧克力还要好喝,伦敦没有这样一家店还真是可惜。

      还有,爸爸妈妈听说我加入魁地奇校队之后很高兴,说改天带我去对角巷买新的飞天扫帚。我觉得魁地奇精品店新出的那款光轮看起来不错,或许我会选这把。

      纸快到底了,就差不多说到这里吧。周六见,雷尔。

      Lyra· Spica·Black

      她在羊皮纸的最后落下了全名,字体整齐又不失锋芒,一如学年初我瞥见的那纸魔药论文。

      我这才知道,她的中间名是斯毕加,也就是室女座中最亮的角宿一。我隐约记得在春季,若是越过天空北部最亮的大角星继续向前,就能找到这颗幽蓝色的星星。

      我给羽毛笔灌上墨水,又一次从抽屉里抽出羊皮纸。

      致莱拉:

      看起来你假期过得不错,那我就没必要再问了。

      我们家一向没有家庭旅行的习惯,所以放假到现在,我至多只是在格里莫广场附近走走。

      昨天我在藏书室找到一本初版的《魔法通史》,虽说比起现在的版本,它少了二十年代以后发生的事,不过关于《国际保密法》出台前后的那部分,它的叙述更为详细,对我的启发也很大。也许你也可以看看?我觉得它会对你的魔法史成绩有帮助。

      再者,上周我在魁地奇精品店看到过光轮的新品,按照店员女士的说法,它在上一代的基础上提升了速度,但相应的,稳定性有所降低。就训练情况来看,比起速度你更需要提高稳定性,我觉得烈火2000更适合现在的你。当然,这只是我的个人建议,你听从自己的想法就好。

      PS:上回弄脏了你的发带,所以我去商店选了一条一模一样的,算作谢礼。

      我很期待周六的到来,莱拉。

      Regulus·Arcturus·Black

      在署名处写下“R”时,我习惯性地在最后收笔,却又顿住。墨水随即晕染开,在纸上留下深重的痕迹,像是落入平湖的第一圈涟漪。

      我惊觉般提起笔,旋即快速写下我的名字而非平日的缩写,仿佛要与她的信对应。

      第二天,猫头鹰带来了莱拉的回信。我拒绝了克利切帮我取信的提议,径直下到一楼。

      然而门廊处传少见地传来父亲的声音,带着一丝压抑的低沉:“现在教他黑魔法?你疯了吗?”

      母亲轻哼一声,高傲地睨着他:“奥赖恩,注意你的言辞。雷尔不像你那样懦弱,他会成功的。”

      父亲蹙眉,话里含了些许焦急:“这不是普通巫师该走的路,你太心急了,雷尔还没到可以做决定的年纪。阿尔法德离开伦敦前也说,他的未来不限于此。”

      “别和我提他,暂且不提他给西里斯灌输的亲麻瓜思想,从他拒绝联姻的那一刻起,他就配不上布莱克这个姓氏,真不知道妈妈为什么要对他心软。”

      “总之,雷尔的事情我已经决定了,你说什么都没用。”说完,母亲仿佛一刻都不愿多留,看都没看父亲一眼就上楼去了。

      门廊与一楼尽头的窗之间没有隔墙,中间只有楼梯和一间闲置的客厅,而几个散落的置物架恰好能挡住门廊到我这边的视线,所以无论是父亲还是母亲都没有发现背对客厅站在窗前的我。

      这种程度的争论我已经习以为常,于是我面无表情地取下窗台上的信封。

      “想好了吗,乖宝宝?”

      我转身,面前站着许久未和我说过话的西里斯。他刻意拖长尾调,语气微微上扬,比起挑衅更像是戏谑。

      或许在他眼里,我根本不足以被称为“对手”。就好似我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来到我身后的,也从不知道他在独自想些什么。

      我的视线扫过他手中的飞天扫帚:“你去哪儿?”

      “无所谓,反正不会有地方比这里采光差。”他眸中含着我看不懂的情绪,并不炽烈,反倒如同将要凝结又即刻碎裂的浮冰。

      也许,西里斯也在迷惘。犹豫、徘徊,又无可奈何地停滞不前。可我不明白。

      明明只要稍微收敛一点,他就能轻而易举地得到我所无法得到的一切,无论是母亲的关注还是未来家族的继承权。

      他停顿半晌,确认母亲没有再返回后便从置物架后的视线盲区离开,走进客厅:“那么再见了,雷古勒斯。”

      门廊顶的灯光苍白如旧,像是过去的某个人一点点收集拼凑起的异世浮光,缓缓映射出布莱克的古旧与变迁

      在这束只能勉强照亮狭窄又冗长的过道的灯光下,我无意间瞥见西里斯左手中指上那枚缀着玫瑰与骷髅的银制戒指。

      这显然是live house里那群麻瓜少年塞给他的,他们从去年起就声称等西里斯长大,一定要让他成为他们的主唱或者贝斯手。他们还说,玫瑰和骷髅是反叛的象征,而没有反叛就没有重金属。

      西里斯喜欢他们的叛逆,我则反之。于我而言,玫瑰与骷髅象征荒漠,亦或是恪守准则的浪漫,比起挣扎更像既定。

      一瞬间相融的微光相离之时,我以一种出乎意料的平静心情对他说:“玩得愉快,西里斯。”

      他回头,眼睛微微睁大,又顷刻间化作不加掩饰的嫌恶,显然以为我在故意刺探他。接着,他呼出一口气,收起表情低声道:“谢谢。”

      我静默地看着西里斯的背影,看着他与父亲擦肩而过。他低着头,父亲则没有像从前般叫住他。

      我轻声叫了克利切的名字。

      一如往常般,他出现在我的面前,用一双浑浊又充满敬意的眸子望向我。

      “去给妈妈送杯红茶。”

      “雷古勒斯少爷有这份心意,女主人一定会高兴的。”

      他显得很开心,可我不过是想以此堵住母亲的嘴,还家里一份平静,即使这不过是压抑下的表相。

      随后,我走到晦暗的灯光中,喊出那个并不晦涩,却又无比陌生的称呼。

      “爸爸。”

      父亲闻声抬首,随即收回头边的手和原本落在膝盖处的手肘,将脊背挺得笔直。似是早就注意到我在那儿,他没有任何惊讶,只是艰难地开口:“……雷尔,我很抱歉。”

      这时我才注意到,西里斯的头发和他很像,翘起却不显凌乱。

      我打断他,一字一句道:“我想好了,我要学黑魔法。”

      “这是我选择的未来,我不会后悔。”

      “我明白了,雷尔。”父亲喃喃地说着,攥住拳头:“若是成功,我先替你看看那条路。”

      我的目光掠过客厅与门廊衔接处凹凸不平的大理石墙,镌刻于这之上的图腾绵延层叠,恍若不尽的轮回。

      直到1975年得知父亲加入食死徒,我才蓦然理解他的话。

      在此之前,我尚可以全身而退,可无论历经多少轮回,同一时刻的我仍会在同样的地方驻足,走上相同的岔路,直至头破血流,一切崩坏。

      这就是布莱克拥抱信仰的模样。

      致雷尔:

      其实你完全不用在意发带的事,当初是我执意要给你包扎。不过能收到你亲手挑选的发带,我很开心,周六见面的时候我会戴上的!

      关于飞天扫帚的事,我决定听你的建议。毕竟我还是个初学者,而你从很小的时候就开始接触魁地奇了,我相信你的经验之谈。

      至于你推荐的《魔法通史》,我打算看一看,周六你能把书带来吗?

      Lyra· Spica·Black

      我将信纸装回信封,放入书桌左侧的第一个抽屉,又犹豫地伸手,把那条躺在书桌上三个多星期的深绿色发带一同塞进去。

      发带崭新如旧,像是在圣坛中洗去污秽,重获生命。是救赎,亦或是罪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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