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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旧闻 ...

  •   蔺野极其仔细地打量着陈酥的表情。

      他并没有撒谎,其实他并不想伤害自己的这位小室友,足够好看的东西是值得一点珍视的。

      但这并不怪他,他已经给过陈酥很多次机会了,是对方始终不愿意与他交好,事情才会演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

      即便事情演变成这样绝非蔺野的本意,然而任何人都不得不承认,陈酥其人,真的很适合被这样囚禁。

      陈酥没感觉错,他的确被人绑起来了。

      他被挂在一个类似十字架的高台上,手和脚被分开捆缚,像是某种特殊的艺术形式,蔺野将他绑成了一只展翅的鸟——手臂向两侧舒展,腿被绳结捆成并拢的形状,脖颈被固定,只有头能上下移动。

      在亮如白昼的聚光灯下,陈酥像一件珍贵的收藏品。

      他浑身白得反光,眼睛红得厉害——这是一尊会哭泣的精灵雕像。

      蔺野饶有兴趣地围着他欣赏,唯一不满的就是,陈酥的脸上并没有惊恐和愤怒。他只是,似乎有点无奈。

      这一发现让蔺野的表情冷了下来。

      陈酥总是这样,连一点情感的波动都不愿意施舍给自己。
      他只拿自己当同学,不愿与自己共享快乐,永远恪守正常的社交距离,直到现在,甚至连怒火都不愿展露。

      可蔺野明明看到过的,他在那个始终压自己一头的男人面前是多么乖巧、顺从、可爱。

      陈酥并非不害怕,但是他并不是第一次被人绑起来。

      他还从未和人提过,周运晟似乎是有那方面的隐疾,因此从未动过他,但是,却的确经常在□□上折磨他,其中就包括将他吊在客厅里,只因为陈酥在他的朋友造访时,因为突然发病而打碎了盘子,让周运晟脸上难看了。

      他只是突然觉得,自己今天晚上的回家算是彻底泡汤了,不知道江明煜得气成什么样。

      “蔺野,你这样是违法的。”

      陈酥垂下眼,因为疼痛而不受控制地颤抖,但是声音并不恐惧,只是有些脱力的虚弱。

      “到这种时候了,你也不想想自己的吗?”

      蔺野难以置信地反问。

      陈酥艰难地动了动脖子,把目光从蔺野身上移开。他在悄然打量自己深处的环境,虽然看不见天花板,但是刚刚自己掉下来的地方应该有可以活动的机关,下方的空间竟然出奇的大,但是采光并不好,应该的确是位于地下的。

      四处没有肉眼可见的门,倒是摆放了很多被红布盖住的画板,看起来还在艺术馆内部。

      “已经这样了,我又能做什么呢,想了也没用,我的头已经够疼了。”

      “这都是你自找的。我问过你脖子后的痕迹,你回答我,是蚊虫咬出来的,你当我是傻子吗,那么明显的牙印,分明是有人啃出来的,你在骗我,小酥。 ”

      蔺野声音低沉狠毒,像终于流露出真面目的恶鬼一般看向陈酥。

      陈酥声音更小地半闭着眼:“之前跟踪我的人,也是你吧,你早就做好打算了,就不要说是我自找的。”

      想当年,陈酥还是个会自我反省的人。

      他被母亲教导惯了,听到周运晟的埋怨、责怪和谩骂,还会真的考虑是不是自己哪里有问题,罪有应得才会遭到这样的报应,要不然为何自己生命中的每一件事走到最后都是如此荒唐的结局呢?

      不过,他仔细想了想,江明煜说的有道理,内耗自己有什么用,还不如责怪他人,不是我的锅我坚决不背。

      蔺野没想到陈酥到了这会儿还会和自己顶嘴,心里却难以自已地一阵狂喜。

      看呐,他也会在自己面前流露出这么多可爱鲜活的情绪,这就是他想要看到的啊。

      他心情好起来,就把绑着陈酥的绳子松了松。

      陈酥身上的绳缚相当巧妙,所有的绳结最后都收在一处,另一端拖在地上,蔺野轻轻一拉就能松开些许,但是陈酥试了不动声色地挣动左脚,却毫无松动的迹象。

      “原来你知道,那就好办多了,希望接下来我为你展示的艺术品不会吓到你,你亲口说过喜欢的,可要好好睁开眼看着。”

      陈酥闭着的眼睛终于动了动,给出了一点反应。

      他像从未认识过蔺野一样,由上至下扫视对方,露出了一点失望。

      “你是想反悔吗?”
      蔺野脸色迅速阴沉下来。

      “是啊,我只是没想到,这样有才华的画家背后竟然是你。我欣赏的是作品,并不是画家本人,原先以为他会和化作一样璀璨、充满生命激情,如今看来,这两个词和你没什么关系,当然要反悔。”

      陈酥一口气说了太多话,脑袋一阵阵钝痛。

      他剧烈地咳嗽起来,甚至觉得嗓子里都带上了难闻的咸腥。

      蔺野面色剧变,他抽身而去,不知道在哪里按了几下,陈酥对面的墙壁迅速亮了起来。

      那里有一处投影。

      投影屏幕被分割成很多不同的画面,乍一看就好像监控室一样,每一个画面都在不同频率地播放着。

      陈酥视力不好,又被重击了后脑,看着这些东西眼前一片模糊的白光。

      他连看都懒得看了,直接闭上了眼。

      蔺野只好贴心地帮他把画面放大。

      陈酥这才勉为其难睁开眼,在画面上看到了难以置信的东西。

      ——那是他自己。不,或者应该说,那些,都是他自己。

      无数二维码一样细密的小格子里,是一个又一个关于他的录像,一起动起来的时候,有种诡异可怖的感觉。

      那些录像太多也太全面了。

      有陈酥走在路上的背影。

      有他站在超市门口,提着一小袋零食,正拿着电话打给江明煜。

      更可怕的是,还有他在图书馆里看书,在校园里抚摸小猫,在小区里从司机车上下来。

      甚至,陈酥还看到了自己坐在家中的沙发上盘腿吃水果,躺在被窝里翻来覆去。

      这些私密的,根本不该被任何人拍到的录像不如外面的那些清晰,很多都只有模糊的某个角度,甚至还有大段大段黑屏,但是声音倒是听得很清楚。

      看到最后的一段,陈酥缓缓睁大了眼。

      那是昨夜醉酒后的江明煜把他压在沙发上胡作非为的片段,不知道拍摄视角是什么,连他被江明煜撩起来的睡衣下露出的白皙纤细的腰肢都看得一清二楚。

      黑屏结束得太突然,像是录像设备出了什么问题,或者被某人愤怒掐断的。

      陈酥终于生出一阵后怕来,也就是说,自己这么多天的被窥视感并非是幻觉。

      原来,真的有东西潜伏在他生活中的角角落落,贪婪又阴暗地记录着他的一切。

      “你......”

      “想问我做了什么是吗,我也是第一次试着做这种事,这都是因为我想看到你,更多的你。”

      蔺野嫉妒的目光如蛇蝎。

      陈酥根本不知道那夜他在监控里看到这幅画面的时候有多么暴怒,几乎砸光了地下室里所有能砸碎的一切。

      “你就从未怀疑过吗,你的手机是谁捡到的,或者,到底是不是真的遗失了,你真的很没有安全意识,小酥,他什么也没教你,就把你从笼子里放出来了吗?”

      蔺野拿出手机,按了几下,投影上就出现了林川那名为Convet的微信号。

      陈酥忽然觉得作呕。

      他不常用恶意揣测他人,虽然他短暂的一生中已有太多恶意造访。

      陈酥始终相信真的有一个善良可爱的小学弟单纯地喜欢着自己曾经最呕心沥血的画作,就像读懂了自己的灵魂和人格;

      始终相信两个人因为丢失手机和捡到手机的缘分相遇,然后成为了素未谋面的朋友;

      始终相信对方真的会邀请自己去参加画展,并因为家事很遗憾无法与自己同行。

      可是连这一切都是假的,是一个恶人的蓄谋已久。

      蔺野端详着他终于开始变得痛苦的神情,无比幸福和满意,那种得不到的酸涩感也开始稀释和缓解。

      “很简单的一个程序,我监控了你的手机,后来,你又用手机连接了家里的智能监控摄像头,我没想到,有人会安装这么多摄像头,所以,就又通过它们拍到了不少好东西。”

      蔺野讥讽地笑着,眼里燃烧着灼灼的火焰。

      他一字一顿地继续说道:“可惜,主卧里没有,拍不到那里的画面,你的手机又总在晚上关机。说说看,你是不是早在我看不到的地方被他上烂了,从里到外都被玩透了。”

      “怎么样,他在国外那么多年,睡过挺多人的吧,活儿也应该不错?弄得你舒服吗,才结婚多久,就那么喜欢他。”

      “我一开始只是想夺走他的一点东西的,毕竟他像一座永远无法攀登的高山,出现在我生活的方方面面,毁掉了我的一切。”

      “但是后来,我更想得到你了。”

      “你真美,你的皮肤、你的骨骼,都是完美的。”

      蔺野病态地抚摸着陈酥垂下的小腿,呢喃着。

      他的确很恨江明煜,因此一开始见到两人出现,只是打算捉弄一下陈酥,让江明煜尝尝失去的滋味。

      可是很快,他就不仅仅满足于此了,他贪得无厌,还想谋求更多。

      陈酥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胸膛几乎翻涌着反胃带来的呕吐和窒息感。

      他努力过滤掉那些露骨又卑劣的猜测和侮辱,捕捉到关键词发问。

      语气却几乎笃定。

      “你认识江明煜。”

      蔺野噗嗤一声笑了。

      “认识?你该问问他爹为什么有了这么一个天才的好儿子,还要在外面包养年轻女人。我妈生下我就发了疯,后来清醒的时候还会和我说对不起,说她习惯了躺在床上张开腿就能挣到钱,已经吃不了别的苦了。”

      陈酥没想到自己会听到这么劲爆的消息,也不知道这件事江明煜是否知情。

      他因为头部过久的疼痛开始眩晕,手脚也因为充血酸到失去知觉,但是生怕错过关键信息,还在强撑着仔细听。

      蔺野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脸上的表情像哭也像笑。

      “不清醒的时候,她就幻想着我才是江寻达唯一的儿子,总有一天我会把江明煜踩在脚下,抢走江家的家产。”

      “他,江明煜,活得太漂亮了,他为什么一直都在成功,让我像个可笑的复制品,像个永远无法成功的小丑。”

      陈酥动了动脚,提醒道:“你错了,你现在最重要的身份是非法囚禁故意伤人的违法公民。”

      “如果你想在成为我的藏品之前先失去舌头的话,就继续打断我。”

      蔺野露出一个嗜血的笑,脸色阴郁到了极点。

      陈酥看他这样,也的确不敢挑衅一个疯子。

      蔺野得以继续说下去。

      “我长大后,她终于发现我成为不了江明煜,江寻达也不会再接纳她,她就自杀了,割断了大动脉,把自己蒙在被子里假装睡觉。”

      “你不会见过那么多血的,呵,她给了我好大一个惊喜。”

      陈酥忽然明白了这人为什么会如此变态,抛开一切不谈,谁在这种情况下都好不到哪里去。

      “我见过。”

      陈酥哑着嗓子,面色惨白。

      “什么?”

      蔺野沉浸在情绪里,缓缓抬起头。

      “我说,我见过的,那么多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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