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提斧上门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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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陵坊东南角那处不起眼的角落内，李家食肆的后厨之中。
卖炭老翁张伯良被李家食肆店主李三郎与林语风一同扶坐于后厨木门旁的漆木板椅之上，手上被递过一碗尚还温热余香清透的荠菜笋菇汤。
“阿翁，你且慢慢喝，喝完再与我们讲今日早上辰时之时所发生之事。我们能帮的一定帮，需做的一定做。”
林语风将热汤稳稳当当地递到老翁有些发颤干枯发黄的褐色双手之中，随即又向他递了一条用以隔热擦手的细棉布。
卖炭老翁上下颤抖着双手接过热汤，只稍作礼数地抿了一口，也无暇细品热汤之中的滋味，便已立刻半张嘴来琢磨早上所发生之事究竟要如何开口。
便听半响之后，卖炭老伯颤抖着声音徐徐说道。
“阿宽其实是我故去女儿留下来的唯一儿子，亦是我如今于世上唯一的亲人了。
“当年小女其母难产早逝，只余一女儿与我艰难过活。我因人脑甚笨，双手亦拙，小女跟着我吃了许多苦头。
“后来她长至待嫁之年，我忙于耕作，小女无人看管，竟是直接跟了一自称自京中前来到各州周游游历的富家郎君产生情愫，干下男女之事，怀有一子。
“当时我对此事亦无所适从万般无奈，毕竟哪有女孩儿家尚未出阁便已见红，这让邻里知晓如何相看如何自处，小女于村中听人口舌亦寸步难行。
“可是待我发现时小女肚子都已经大了，怀胎五月，再难打去！
“若是此事那京中郎君对我小女真心实意，那我便也就认了，与我小女一同进京当一当那乡下穷酸姑爷。就算是小女为人妾氏服侍主家亦是小女所选，随其所愿。
“可那京中郎君游遍天下，见多识广，又怎是我这等乡下小民能轻易入得了眼。
“小女怀胎十月至宽儿至今，那小女口中的京中官人便再无于村中房舍中出现过，我亦从未见过他的脸面。
“我说既然他负了你的心，那我们便进京城找他去。他既允下诺言就需要践行，我们找他有理！
“可是小女却说当年他们村中相识时，两人两情相悦互生情愫，她与之相处从未曾与之低其一等。
“小女会与郎君发生关系，也是因为其允诺回京之后会以正妻之礼风光聘回。
“若是此番自主找了去，便是有失身份再无两相情愿可言。她宁可不去亦不要成为那长舌怨妇求人施舍让人可怜。”
老翁说到此处连连叹气。
“可是小女本来身子骨就弱，生了宽儿后元气大损。几年忧思过虑加之去岁秋转冬时寒气入体感染风寒，竟然就是如此去了！
“宽儿今年才刚虚四岁，既无爹亦无娘，我身子骨多年劳作早已残废，难说还有几年活命，身边亦无甚亲戚。
“若是我亦突然离逝，宽儿将无人抚养只能送到慈幼局去，可慈幼局的抚育境况又怎可与亲生父母相提并论？所以才想着试着进京前来找他生父看看。
“他生父再不喜我家小女，不愿请我进门，那我与小女不进便是。
“可宽儿乃其亲生骨肉总不至于就此抛去？却没想到宽儿亲生父亲还未找到，便已经先被我给弄丢了……”
李家食肆四人听卖炭老翁如此言语，纷纷于旁边宽声劝道：“老翁莫急，那你先说一说今日早上辰时发生之事，说不定我们还能将宽儿给再寻回来。”
便见张家老翁拿捧着汤碗的其中一只手擦了一擦溢于眼角的眼泪，随即抖声说道：“今日早上辰时一刻，我与阿宽一同于信陵坊西南街巷四处游走卖炭，寻常往日这些时候京城人家还需生火做饭的家里买的还是有一些的。
“阿宽与我一同日日出行，对卖炭之事也算颇为熟悉了，偶尔还能帮上我一些小忙，是绝不会随处乱走故意添乱。阿宽这个小孩儿乖得很。
“可今日上午我于一处食肆门前卖完炭火后，阿宽本还于我身后炭车处站着，转眼之间便已是不见。
“再回过神来，竟然已被三四个大汉一同夹住双手双脚挟于一里巷之内！
“那为首的高瘦汉子告诉我，若是我想将宽儿要回去，便需偷偷于你今日所做吃食摆于堂厅的荠菜笋菇汤内撒入沙子，让食客们感到杂味。
“出声咒骂又不可让人知道是谁干谁指使的，只以为是娘子所做吃食出了错误。
“若是我让别人知晓事情来龙去脉，我与宽儿将再难相见。若是我敢报官亦或是找人相助，我家宽儿将会立刻被送往其他繁华州府亦或是偏远地方去，被卖至别人家里当作仆童。
“我于汴京城中只有我与宽儿两人，又哪有能力从那三四个壮汉手里夺回我家孙儿？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挟宽儿而去……”
卖炭老翁说至此处，声音中已经带上了哭腔，眼泪又再次从眼角中徐徐流出。
一旁的食客们见状又连忙安慰他，并且询问道：“那你又是如何知道是蒋家食肆做的此事？”
卖炭老翁缓气后说道：“后来我于静下心神后仔细想了想，今日早晨从我处买走木炭的蒋家食肆于今日辰时突然从我家中买去了许多木炭，可是平常他们是从来不从我这儿买的。
“今日他们购买完木炭后，我家宽儿便被抓走了。那一定是那蒋家食肆借买我木炭之机将我孙儿从车后掳去，随后要挟我要娘子难办。
“我寻常从蒋家食肆门前经过时，虽从未进去过，但依稀记得门前食客出入时议论得最多的便是它家山海笋蕨馄饨与灌浆羊肉馒头，正好与娘子店里所做吃食一模一样！”
卖炭老翁将话说完，李家食肆内众人皆神色凝重，而对汴京城中各家吃食食肆最为熟悉的李三郎则更是直接补充了起来。
“是了，老伯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这信陵坊中虽然大大小小食肆众多，但是以山海笋蕨馄饨与灌浆羊肉馒头这两道菜闻名遐迩的酒楼正店就只有一家——蒋家食肆！
“当年当朝皇帝微服私访，遍游京城。
“于这信陵坊西南角看到蒋家食肆门前食客们排队哄抢争相购食，一时兴起亦点了一碗山海笋蕨馄饨与灌浆羊肉馒头品尝，最终非但没有因其是寻常街边小食而感到嫌恶，反而是让宫中尚食局复刻口感味道。
“自此笋蕨馄饨灌浆馒头于京中流行，蒋家食肆也一举兴盛。
“至今虽蒋家食肆内所做菜肴众多，可最为当家门面的仍是这山海笋蕨馄饨与灌浆羊肉馒头。
“我们小店虽然离它不算太近，应该也不至于将其每日食客吸走。
“但是在笋蕨馄饨与灌浆馒头这两道菜色上若是抢了他们的风头，砸了他们的招牌，那无异于将其京中第一馄饨馒头的名号抢去，名声全无，也怪不得别人见不得我们好的。”
林语风点点头表示理解，生意关头，事关脸面，纵使再大的店铺也会对后起之秀进行提防压制。
只是无论如何，往人食物中撒沙子，绑架人卖炭老翁的三岁孙子，如此做法实在是糟糕至极无品下流，林语风觉得应该带人过去整治整治。
其次，此件事件也提醒了林语风一件事情。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行高于人，众必非之。以她做吃食的手艺，只要以后做吃食的小店还开着，生意越做越大，将来会盯上她的其他相关食肆只会越来越多。
她做菜从来不打算只做一道两道，旋煎羊、冻鱼头、鲊鱼脯、炖兔肉、烤春饼、炙烧鹅……等等这些荤素菜色全皆做起来后，难道所有以她做过类似菜色出名兴盛的食肆都要来找她一遍？这可不能够。
于是，林语风觉得，此次卖炭老翁事件的解决除了要将卖炭老翁孙儿阿宽安然无恙找回来外，还需将此事闹大，震一震那些此时四周尚还在暗中觊觎窥探她生意的人们。
如此一番考虑下来，林语风最终想到了法子，于是便对站于一旁的李三郎道：“三郎，你家中可还有斧子？找上几把带起来，我们出门一趟到那蒋家食肆看一看去。”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提斧上门去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