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六旬卖炭翁 ...
-
“说，你为何要往我家店铺的热汤里撒沙子？我店铺里的四个人既没招你惹你，又没坏你营生。
“若不是这位眼尖的好汉看到你的举动，这在场这么多食客便要喝到一碗掺了沙子的汤了！”
李三郎对着跪于自己面前被四五个青年好汉联手按于地上动弹不得的六旬老翁严声问道。
“就是啊，我们都还在后面站着，还等着喝林小娘子这两天新调制出来的虾白荠菜笋菇汤，味道都还未尝到，便差点让你给先毁了。”
站于李三郎身后的李家食肆其他食客亦在一旁帮腔道。
李家食肆的众食客们因这些天来几乎隔三差五便来林氏小食摊处买馒头卖馄饨，早已与李三郎与林二娘子皆已熟识，亦成了李家食肆林氏小食摊的忠实食客。
他们此时每日最期待的事情便是来林氏小食摊这里吃一碗林小娘子现做的五彩笋蕨馄饨，尝一口林小娘子现蒸的灌浆肉馅馒头。
再次便是看看林小娘子可又做了什么新鲜吃食，看看可否能尝到什么时新的玩意儿。
此时这六旬老翁竟然来坏林小娘子为众食客们特别准备并且还是免费发放随食客们自取自饮的荠菜笋菇汤，自然是第一个不答应。
便见此时那六旬老翁虽然被五六个青年大汉齐齐按于地上，动弹不得，脸面丢尽，无地自容。可是他那张灰白中带着点唇纹皮肤已经有点干裂的嘴唇却仍旧是丝毫不动。
他似乎并没有要诉说自己撒沙入汤的意愿。
这时恰好因米饭卖完进后厨取新米翻炒而错过这场风波场面的林语风捧着新米出来，看到站在食堂正中团团围住食桌中轴处的食客们笑颜问道：“怎么，大家今日都这么有兴致围在一起，不坐下吃饭，这是要一齐谋划些什么？”
离她最近的一位大娘立刻与林语风说了方才发生的事。
林语风听到最后逐渐皱起了眉头，随即放下米锅缓缓走到六旬老翁身前，蹲下身来开始仔细端详这位六旬老翁的面容。
这是一位脸上手上皆有极深皱纹褐斑明显的白发老翁。
老翁身上大多肌肤已经干皱，皱起的褶子中有些地方甚至因为过久并无认真打理而藏着了灰迹污垢。
老翁身上穿着亦极其朴素，甚至可以用寒酸来形容，此时尚在阳春三月，春风带寒，老翁身上却只有极其单薄的麻布单衣一件，衣上残破之处亦只以破布补洞。
这应是一位生活过得并不好的老人，毕竟以其穿着打扮，实在是无法将其与生活安康作上联系。
便听林语风身旁一位离她比较近的大娘果然对她说道：“林小娘子，你与他站得那么紧作甚？
“这老汉我也是知道的，去年冬天突然于我们信陵坊东边一带出现的卖炭老翁，平常做得最多的事情便是走街串巷叫卖木炭，生活过得并不紧实。
“只是为人如何，便也是如此了。
“大家伙儿也看到了，竟然众目睽睽之下给别人喝的汤里面撒沙子呢！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自个儿买不起喝不了，便也看不惯别人喝……”
大娘身旁亦有人应和：“是啊，如此一说我也想起来了，这人初冬那会天天我门前转悠，就问我买不买炭呢！
“可是他卖的木炭发灰发黄，材质甚软，烧之难热，烟味甚大。如此次等质量，让人怎买下手。
“林小娘子你还是赶紧离他远些好别沾上了些奇怪之物，此等人物便直接交予官府审判即好，官府自会定夺。”
林语风却仍旧蹲在卖炭老翁面前，并没有应和，而是仔仔细细观察卖炭老翁的相貌。
在看清楚并确认卖炭左眼之上眉梢之处有一处仅有半寸长的肉色细疤后，缓缓开口说道：“翁可缺银钱否？”
其余众人：？？？
没等众人反应过来，林语风继而又问了一句：“翁若是有何难言之隐，亦可与我细细说来。
“十日前八仙楼前，我曾于雨中不甚掉落雨伞，鞋袜沾湿，腹中饥辘。翁于雨中赠我木炭三块，供我烤火，又赠馕饼一枚，予我吃食。
“我于雨夜之中受翁馈赠，饱腹暖身，感恩至极，无以回报。今再见翁时，却是此等情形，实是命运嘲弄，多有玩笑。”
林语风十天前刚刚来到这汴京城时，需到林府府中拜访林家叔祖父。去其途中不甚掉落雨伞，又没找到合适的吃食，故而鞋袜沾湿饥肠辘辘，彼时情况一派落魄。
于八仙楼前偶遇这推车卖炭的卖炭翁，卖炭老翁当时于沿街路段一路询问需要买炭的人家，可惜一路人家多有拒绝。
与林语风相遇时已是夜里深时，车中所剩烧红木炭甚多，便赠了林语风三块烤火取暖，又赠她一个自己吃食的馕饼，好让她本空着的小腹得以填补。
林语风本要给他银钱，却被卖炭老翁推手拒绝了。
卖炭老翁与林语风言：“娘子年纪，正若我儿。若去岁我于家中病逝的女儿并无得病，今年应该也与娘子同岁了。
“娘子不过如此年纪便要独自进京在外闯荡，比我难办，身上银钱可需紧着些花，别人家都还未找到便把银钱花尽了。
“我手上这几块老炭馕饼亦不值几个铜钱，便赠予娘子，权当为我故去女儿稍作念想。”
林语风当时就在心中暗暗感叹京中巷旁竟还有此等好人！
并且于心中暗暗下定决心，若是日后她于这汴京城中挣钱了，挣大钱了，她便再次找到这老翁，与这卖炭老翁说，就算是娘子亦可一个人于汴京城中活得很好，他无需过于为其远在天上的女儿担心。
她亦不缺钱，从前从他处受赠的三块炭火钱与馕饼吃食之费亦可一并还回去，毕竟卖炭老翁看起来也并不富裕。
却没想到不过是十日之后，再见之时，却已是如此情形。
林语风自然不会相信一个会在雨夜之时随手赠予他人吃食炭火的卖炭老翁会于吃食店中无缘无故撒别人汤里沙子，其中定有难言之隐。
于是林语风以一双真诚诚恳的耀黑色眼睛静静看着面前老翁。
便见卖炭老翁在被林语风如此言说，又被如此仔仔细细地盯着看后，最终浑浊泛灰的浅白色瞳孔里一股热流突涌，一下低下头去长叹了一口气。
“嗐，娘子，是我对不起你。无论如何，无论如何我都不该对你做出如此事宜。
“毕竟你独身一人前往京师，又难得于这信陵坊处站稳脚跟经营起了这营生，你本该一步一步踏踏实实往上走去。
“可是我家宽儿，我家宽儿于今日早上辰时时候被人抓走了！
“抓他的蒋家食肆手下壮汉告诉我，若是我不如他所说偷偷于你铺中吃食处撒入沙子，我家宽儿将再也不会回到我身边，被卖到西京、扬州、杭州、信州……各个需要小孩童仆的地方去……”
林语风没听卖炭老翁说完便已经知道大概猜出了老翁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这是有人看她近日生意红火，心生妒意，想要运用陷害之法使她陷入难关，红火生意一落千丈。
只是无论如何，运用如此偷鸡摸狗栽赃陷害下三滥的手法就是不对。抓人孩童远卖恐吓使人家人失散于心惶恐则更是罪大恶极。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六旬卖炭翁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