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毁伤 ...
-
这几下动作只发生在电光火石之中，莫逍遥神色大惊，脑中一片空白，下意识要拦住的手只抓了个空。
只这瞬息功夫，逐浪江的江水就卷着那孩子翻上滚下，水帘间隙中露出些被卷走的身体，深深浅浅已看不真切就卷向远方。
后面那几个同伴大声呼叫，拔起腿就跑了。
莫逍遥被这不在掌控中的一幕吓得手抖，强行镇定，顺着浪花卷走的方向狂奔而去。
波涛如怒，浑浊江水下仿佛有另一个世界，除了湍急浪涛，什么也看不见了。
不知奔了多久，感觉自己快断气了，莫逍遥不得不停下来，半跪在地上，热汗瞬间涌上侵袭他周身，呼吸一时没缓过来被呛得直咳，大脑中仍是一片不可接受的空白。
他从没想过真的会有人因他而死。
难道，所有人都是对的，他的确是天降妖子？
他无意识的在江水边徘徊，再回过神来，已经站在了自家偏院门口。
一眼就望见偏院中人来人往，莫子帝站在最中间，莫承欢低头颓靡的候在一旁，剩下的是张晟与他娘的哀嚎声，以及三五个不知所措的孩子。
那三五个孩子应该就是逐浪江跑回来告状的那孩子同伴了，莫逍遥了然，没有停顿提腿进了门。
从来没有这样热闹，他这无人问津的妖洞。
还没站定，莫子帝撑着一副阴沉的骇人的脸，一脚就踹到了莫逍遥肚子上。
这一脚非同小可，莫逍遥半跪在地上，从喉头涌上来一股腥甜，五脏六腑仿佛都在皮肉内破裂嘶吼，他甩头将口里那股子腥甜吐到地上，带着艳艳的血丝。
“孽畜！孽畜！我当你只是个不知人事的混账东西，没想到你竟敢戕杀人命！张家小儿那么半大个孩子，你是歹毒阴恶到了何种程度要去杀他？”
莫逍遥受着他爹对他的亲口评价，抬起头来，看着眼前众人，这才发现那对夫妇身旁他娘站在靠后的位置，红着眼。
心突然一疼，他道：“不是我杀的。”
这话像将莫子帝的怒气中浇了把油，一城之主不复从前年华的身影微弱的晃了晃，带出他的衰老。莫子帝怒焰烧尽了悲戚，指着一旁稚子道：“还敢狡辩！这么多双眼睛难道瞎了吗？”
“反正你向来不信我！”莫逍遥突然吼道，目如凶兽死死盯着莫子帝，他挣扎着试图站起来，却仍是没有吃住那一脚之力，整个人又跪了下去，带着血丝的嘴角一弯，笑得有几分渗人：“没错，是我杀的，本小爷早就看他不顺眼了。区区一条命，我何时在乎？”
偏院中众人都未料到这凶徒会这么说，尤其是张家人，恨不得手刃了这个妖子。
莫子帝操起墙根的一把铁杖，毫不留情就将铁杖在莫逍遥身上横七竖八乱打了一遭，莫逍遥原本跪着的身形被打得趴下，他一个伤惯了的人还是感受到浑身不能确切来自各处的皮肉之痛，以前的伤同现下比起来真是小巫见大巫，看来从前那些下手行家法的人还是给他留了情面的。
莫逍遥毫无抵抗之力，只能趁着大口的呼吸自我缓解。他那娇生惯养的三弟哪里见过这种阵仗，早被吓哭了，捂着脸呜咽喊着一声一声二哥，却一步都不敢动。许璎珞跪到莫子帝脚边，声泪俱下哀求着，被莫子帝遣人拖了出去。
被自己的爹活活打死，这个死法好像很适合一个妖子的结局。莫逍遥闭眼想着，想起梦中那个婴儿被摔出一声啼哭。
心如死灰，他闭上了眼，额头却感觉被什么毛茸茸的东西蹭来蹭去，费力的睁开一个缝，眼前，从浮玉山飞回来的传情落在倒在地上的莫逍遥的额前，爪上的红线系着一封间山隔海的信。
莫逍遥想起，几日前，他还问仙正，他这心，如何解。
如今，却连命都快没了。
“不在乎人命，好！好！”莫子帝气疯了一样，下手一下比一下重，隔着衣衫已经印出了好几道血痕，他连道了好几声“好”，转而五指抓住莫逍遥眼前的传情，传情奋翅在莫子帝掌中扑棱，莫子帝丢下木杖进了莫逍遥的屋子，再出来时手里拿着一堆被整理的整整齐齐的信件。
“别动！”情急之中莫逍遥动用全身力气喊道，他趴在地上一点一点的朝着传情与那些半年来耗他无数心血的信蹭过去，尘土肮脏的地上留出来一道血痕。
可是，晚了。
那人人称道的城主挥手就把那只还在奋力挣扎的传情扔到了地上，活物一头撞向坚硬的地面，也撞向了死亡。
莫逍遥眼里，传情在地面回光返照的动弹了几下，随后流出一汪刺眼的血。这只向来爱闹腾的小东西第一次无比的安静，也是永远的安静。
落在传情尸体上的，是莫子帝看都没有看一眼，撕成碎片的书信。
一把火，纷纷然，像给传情一场单薄的葬礼。
“只近女色的废物，我倒看看你有多在乎！”莫子帝看着火中自己的杰作仿佛在这一场破坏中找到了快感，他骂的仿佛是痛恨多年的仇人，而非自己的亲生儿子。
天地仿佛都在旋转，莫逍遥被晃得头痛欲裂，他一点一点蹭过去，不顾火势十指慢慢抓住碎信下的传情，像抓住他最后一点尊严与对世间温情的向往。
周遭的人都越发模糊，只有心里的无底洞清晰的拽着他要窒息身亡，可以结束了吗？
结束了吗？
那对夫妇丧子的哀嚎声，莫承欢愧疚的道歉声，莫子帝的骂声，混着树叶擦肩而过的风声，不绝于耳。
人间好吵闹啊。莫逍遥想。
肉＼体仿佛在下沉，魂在上升，所有的痴心妄想被烧之一炬。
一切模糊，眼前仿佛是浮玉山的竹屋，他窝在温哥哥的腰窝，温哥哥转过身来回抱住他，轻拍着他的背。
在对这温存的痴恋中，莫逍遥耳边似乎真切听到了那藏在心底的声音，那声音无比温柔，裹挟着他的眷恋，对他道：“小莫，乖，睡吧，温哥哥在。”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毁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