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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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数天，师鹤也被叫进了实验室，只剩下怡楠一个人在轩辕家族玄黄星上的大宅里，忧心忡忡地看着宅后的院子里搭起了一个巨大的临时星际探险基地。轩辕家在玄黄星已经有了两个安射波转发站，两套已几乎是独立私属星的最高配置，近日来又加了一倍，这种容量几乎可以同时与所有联邦下属星系同时通信。与此同时，各式各样的机器被送进基地，再一拨拨地送出来，川流不息。
令怡楠更为忐忑的是，联邦早已习惯了全息三维影讯的交流方式，再非面见。但居然还有不少的小型星艇来到玄黄星，这些人怡楠大多不熟，倒是一人与怡楠曾有过数面之缘。那是联邦三大学院之一铭章学院的钟蹊教授，怡楠的易公司有一个灵魂残断考古的项目，钟教授是这个项目的特约顾问。
钟教授行色匆匆，见到怡楠之后也不过简单寒暄几句，然后便随轩文岸的下属，带着几个巨大的金属箱，钻进了那个迷宫般的星际探险基地。之后，怡楠再没见他离开。
轩辕族长数日前去联邦议会述职，曾来此匆匆看了看。他临走时的话让怡楠无端地觉得意味深长。他说，作为族长，他绝对支持轩辕族对时空的狂热，而作为父亲，他更能理解轩文岸的伤痛，与其消沉，不如狂热。
以怡楠对轩文岸的了解，这人认起死理来，多半会耗到油尽灯枯为止。联邦发展到现在，有什么研究不可以通过联邦自由网进行？如此看来，文岸只怕真是要进入实验阶段了，怡楠不由打了数个寒噤。
来往的人终于少了，也不再有什么机器运进运出。易公司开始频频发些事务过来，试探着问怡楠可否回去，但她始终不放心，轩辕族长不在，轩文崎终日以泪洗面，除了痛哭便是沉睡，平时主事的轩文岸带着师鹤在发疯，自己要是一走，万一出事了怎么办？
但是，究竟会出什么事？怡楠的不祥预感无以名状，却偏偏越来越强烈，压得她无法喘息。
终于，这日午后，师鹤急匆匆地来了。
“怡楠，快跟我去见文岸，这个人我劝不住，如果这世上还有谁能管得住他，恐怕也就只有你了。”
怡楠一惊，心跳瞬间停止，“他怎么了？”
师鹤定定地看着她，笑容苦涩，“我真不该把玄玉给他，怡楠，他真的要去找岂树！”
轩文岸正赤裸着身体躺在一个营养槽里，营养槽还没有合拢，旁边数人正在终端机前紧张忙碌。那营养槽在怡楠眼中看来宛如水晶棺一般，显然轩文岸收拾过他自己，凌乱的头发和胡子都不见了，他微闭着眼睛，脸上没有一丝血色。
怡楠走过去，默默地看着他，片刻之后，轩文岸似乎心中一动，睁开眼来。他神色疲惫，眼里却满是狂热。
“哦，丫头你来了，师鹤告诉你的吧？”
怡楠默然。
轩文岸咧嘴笑了笑，怡楠觉得那个笑容难看至极。
“等我把岂树的消息带回来吧，丫头。”
“你怎么回来？”怡楠的声音冷冷的，连自己都觉得是从远古传来一般。
轩文岸的手动了一下，似乎想搔搔头，却碰到了营养槽，这才陪着小心再挤出一个笑容来。
“丫头，钟教授认为灵魂的片断有全息作用，换句话说，从一小段灵魂波里可以复现出全部的灵魂来。怎么样，像不像安射波全息通讯，只要一小段三维安射波就可以复现出全部信息？”
营养槽开始灌注营养液了，清清亮亮的，液面迅速攀升。轩文岸微笑着，望着怡楠，“丫头，安射波工程学和灵魂工程学的顶尖高手们一起造了这堆东西。待会他们会将岂树离开前我们录下的灵魂波跟我的灵魂波作一下全息交映，再用玄玉承载传回远古。如果一切的设想是正确的话，我会沿着岂树的灵魂波一路追溯回去，直到……”轩文岸眼神朦胧起来，长长地吐了口气，“直到找到他的灵魂。”
“再然后呢？”
“玄玉的能量虽然有限，但岂树也不可能会永生，所以我会随岂树走完他的一生，若是那时玄玉还没耗完能量，全息交映后的双重灵魂波会自动回溯我留在身体里的灵魂波气息，”轩文岸拍拍自己大腿，水花自溅，“那不就回来罗？”
怡楠的声音仍然冷冰冰的，“很好，你的计划相当地周密啊。我问你，若是岂树走完一生之前玄玉的能量就耗完了，你怎么回来？想在远古作游魂是不是？全息交映技术和灵魂全息学说怎么也有几百年的历史了，为什么一直没能把全息交映技术用到灵魂上？交映不成功怎么办？岂树的灵魂波被时空畸变了无法解全息重建你的交映灵魂波怎么办？”
怡楠越说越气，“轩文岸我问你，万一岂树回到远古的只有他的身体，灵魂波迷失在另一维时空中了，怎么办？！”
怡楠最后的这句话深深地戳痛了轩文岸，他呼地一下坐了起来，苍白脸上黑漆漆的眸子里满是痛楚的火焰，“你以为这里面的问题就你想到的这些吗？你以为我不怕是我杀了岂树吗？我必须回去，你懂不懂？我不回去，我就把岂树和我二姐一起害死了，而只要我能带回来岂树的消息，她就能活下去，懂吗？！” 最后一句话几乎是字字地吼了出来。
怡楠低下头去，晶莹的泪珠颗颗滴下，她缓缓地说，“文岸，你再等一等好不好？让我们先作一轮灵魂全息波的空间跨越实验，好不好？”
轩文岸低沉地回答，“我没时间了。医生说二姐的情况很不好，她等不了。”
师鹤的声音远远地，从门外传来，“文岸，我去吧。”
轩文岸苦笑着摇摇头，“灵魂交映的确很不容易，至少到目前为止还没有突破。但是，他们发现基因之间的遗传特性居然会体现在部分的灵魂片断上，所以，血缘越近的亲属的灵魂波，越容易完成全息交映。”
他挥挥手，躺回营养槽，“你们走吧。我虽然要随岂树走完一生，但回来时却可以直接跳回到现在的时间点。也许，只是一盏茶的功夫罢了。”
怡楠看着营养液渐渐漫过轩文岸的口鼻，只觉得胸中的绝望简直快要爆裂开来，她一把扯开了营养槽的控制线。
“不行，文岸，我不能让你去。二姐的事情，我们可以好好劝她，岂树活着也好，迷失了也罢，那是既成事实，已经无法改变。文岸，你错了，你不去，二姐和你都会好好地活着。”
轩文岸一怒而起，乌黑的头发映着苍白的脸，触目惊心。
“回你的庄家去，别在我这里闹！要不是因为你，乘刚星回远古的就该是我，根本不会是岂树！”
怡楠泪流满面，哽咽不语，看得轩文岸心中大痛，真想把她搂入怀中抚慰一番。然而自己这一次用玄玉回去，正如怡楠所言，处处破绽，步步惊心，整个计划失败了似乎才是正常，成功却几乎近似于奇迹。他望着怡楠，为什么自己没有在二十年前就把她娶回家？
不能，绝不能再给她希望，这个平素冷冷不爱说话的女子啊，刚毅执着，哪怕自己还有一丝回来的希望，她一定会坚定地等下去，而自己回来的几率，几乎和刚星是智能生命的概率相当。
想到这里，轩文岸嘿嘿一笑，“庄怡楠，我不怕告诉你。其实我喜欢的只有时光旅行，我根本就不喜欢你。我为什么要和你打赌打个二十年你很清楚，不然老爸老是催着我当族长娶老婆还不烦死我了？老实告诉你，我根本就没打算回来。岂树已经回去了，我会沿着他的路一直回到远古，从此再不用管什么轩辕家族啊，南海竹涛啊什么的。那才是我想要的，你懂不懂？”
说完轩文岸还觉得不够，恶恨恨地再加了句，“那个熊猫追你，你正好顺水推舟的嫁了，省得再等就嫁不出去了。”
轩文岸也不管呆若木鸡的怡楠和被他这番话气得发抖的师鹤，直接按下营养槽外的某个按钮，“过来修一下营养槽，另外，”他想了想，邪邪地笑了笑，一不做二不休，“给我接庄家那个什么季鹏。”
季鹏正在学国画，古旧得发黑的檀木案垫着一层薄毡，半写意半工笔地渲染着最上层的生宣。浓墨亮染出几枝雨后芭蕉，片片青翠欲滴，芭蕉旁边，一名古妆女子手执书卷，眼神却不在书上，低低垂首。
影讯接通的时候，季鹏正在用墨碟里调好的淡墨缓缓地描着芭蕉旁的修长身影，专注细致，他头也不回，“哪位找我？”
“我。快来把怡楠弄走。你不是说我不娶她你就娶吗？快点来娶走，她死缠着我，弄走了就是你的。”
季鹏大吃一惊，笔上淡墨落下去，那女子脸上霎时多了大片泪痕。他转过身来，正好看到影讯里的怡楠，死死地咬着嘴唇，单薄无依。过了仿佛有千万年那么长的时间，怡楠漠然地转身走了出去，再没回头。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第五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