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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宗越篇【六】 ...

  •   马车停在建安城外的十里长亭旁,容止与宗越站在亭内,宗越看着面前那人正色道:“那个人真的是你?”
      “是我。”容止轻声道:“可惜,你全都忘了。忘了你我曾经一同在妄生楼受训;忘记你我十年的情意;忘记我是怎样帮过你;忘记你向我做出的承诺,也忘了你是怎样利用我、背叛我……”
      宗越被他逼的后退了一步,怒道:“我是什么都忘了,可我却知道,我曾被你一剑穿胸,几乎死在你的剑下。况且你是魏人,是我宋朝的敌人,我想即便我做过什么,也是为了朝廷为了皇上。”
      “为了朝廷,为了皇上,”容止笑了,“宗越,若不是你失忆了,我真以为你又回到了过去,成为了那个满口谎言的骗子。你大概不知道,那时的你说起谎话来连眼睛都不眨,连你自己都能被欺骗。”
      宗越被他一语说得难堪至极,蹙眉道:“既然如此,你今日又何必来找我提及我们过去的关系,如你说过的,恩怨两清不好吗?”
      “当然不好,”容止紧紧握住他的手腕将他左手一下拽了起来,“你以为这么简单就能清了?不,阿越,你欠我的,你到死也还不清。”
      “我还清了!”宗越一把甩开他的手,两下扯开衣襟,露出胸口那道狰狞的疤,“这是你留下的,几乎一剑毕命。我现在这条命是捡回来的,我不欠你的,什么都不欠了。”
      容止伸手轻轻抚摸了一下那道疤,感受到指下传来的心跳,容止笑了笑,动作轻柔地帮他把衣襟合拢,伸手又摸了摸他的额头,如同哄小孩一般的口吻,内里却隐藏着令人心悸的胁迫:“阿越,无论你能不能想起来,你欠我了,就是欠我了。就算你不承认,或者忘记了,事实也不能改变。”
      宗越挥开他的手,也笑了起来:“容止,你不要逼我。你是魏人,你就不怕我告到皇上那里,赐你一个五马分尸吗?”
      “证据呢?”容止反问。
      宗越一愣。是啊,难道他要跟刘子业说,他做梦梦见容止是魏人?可梦里的那人他从来没有看清过脸。
      “阿越,不要再闹脾气了,”容止微笑,“我们还如以前那样,不好吗?”
      宗越摇了摇头,神色凝重,“对不起,我什么都想不起来了。何况,我们也回不到过去了。容郎君,希望你在公主府好自为之,不要有妄动,我会注意你的一举一动,倘若你敢做出危害朝廷、危害皇上的事情来,我一定不会放过你。”说罢,不等容止再说话,转身便离去了。
      容止看着宗越离开的背影,嘴角轻轻上扬,弯出一道弧度。
      一侍从上前问道:“郎君,为何将您是魏人的事告诉他?这样岂不是更加束手束脚了吗?”
      容止目不转睛地凝视着远方的那道身影,轻声道:“这样,他就会心无旁骛的只看着我了。”
      现在有太多的人和事占据了宗越的眼睛和心,他不喜欢让他的阿越看着除他以外的人,不想他的心里装着别的人或事。
      “可他毕竟失忆了,您不怕他向刘宋的皇帝告密吗?”那人担心道。
      “不会的。”容止道。他虽然失忆,可过往种种他早就在梦里经历了不止一遍……
      十年挚友,他曾以命相护之人,即便失忆了,阿越也依然会属于他,只属于他!

      等走远了,宗越才气急败坏地一拳砸在了旁边的树干上:“为什么梦里那人偏偏是容止?”是谁都好,可偏偏却是容止,这个他见了就不喜欢、一见就觉惧怕的男人。
      宗越原本还想着有朝一日找到了梦里那人,一定要好好问问他两人的过往,可现在,他半点想要知道的意思也没有了——跟容止十年情谊,想想他就觉得害怕,怪不得最后他会被一剑穿胸,被人斩于乱剑之下,跟容止做朋友,本身就已经是很可怕的一件事了。
      等宗越回到将军府时,花错已经等了他许久,见他进门,提了剑就道:“可算回来了,走!”
      宗越被他说的一愣,这才反应过来是要陪他比剑,只得提了剑与他去到院中。
      一个时辰后,宗越累得满头大汗的停了下来,摆手道:“今日到此为止。”
      “你今天怎么回事?”花错纳闷,“才一个时辰就撑不住了。”
      宗越心道,见完容止回来,身心俱疲,能陪着打上一个时辰,已经算不错了。
      宗越擦了擦额头的汗水,提着剑走进屋,花错也跟着走了进来。宗越取了条帕子擦汗,随手递给了花错一条,问他:“你的伤好了吗?蛊毒什么时候能完全解除?”
      “外伤倒是好了七八成,”花错随意擦了把额头汗珠后将帕子塞进怀里,“容止说,这种蛊不是一下能除尽的,需要花些时间。”
      宗越坐下倒了杯水,“你很信任他?”
      花错走过去顺手接过他手中的杯子,将水一饮而尽,“容止是我的朋友。”
      宗越心道,当他朋友的人都没有好下场,十年情谊最后换来的都是一剑穿胸,你这才多久,保不定会缺胳膊少腿的……
      见宗越沉默不语,花错误以为自己的回答让他心生不快,便放下杯子坐到他身旁,故作不经意道:“看在你曾经救过我的份上,我就……咳、也把你当朋友了……”
      “哦。”宗越心不在焉的随口道。
      “你,”花错气得用力一拍桌子,大力震得杯子、茶壶齐齐跳了一下,“你这么敷衍是什么意思?与我花错做朋友,就这么让你心不甘情不愿的吗?”
      “啊?”宗越这才回神,忙道,“刚才走神了而已,不是故意的。”
      花错看了看他,见他神情认真且诚恳,这才脸色缓和道:“既然如此,这次且就原谅你了。”
      宗越扬唇一笑,透彻的眸子里绽放出明亮的光。
      花错一愣,随即若无其事地扭开了脸,耳尖却悄悄红了起来,“很、很晚了、我该回去了。”
      宗越点头,将花错送到了门口。
      花错沿着屋顶一路以轻功行了回去,直到快接近容止所住的院子时才觉得心底的热度散了些。花错一个纵身飞进庭院,见容止正站在小桥上低头看着桥下的流水,便走了过去问道:“容止,你在看什么呢?”
      容止淡淡道:“看鱼。”
      花错也低头看去,来来回回瞧了半晌,才一头雾水道:“有鱼吗?我怎么没看见?”
      容止道:“有的,它只是藏起来了。它以为它藏的很好,可还是被我发现了。”
      花错从怀里掏出帕子擦了擦额角因疾奔而溢出的汗水,“那你要把它抓来做鱼汤吗?”
      “当然不。”容止轻笑,“我要养着它,就在这溪水里。让它以为自己生活在自由无拘束的世界,却不知道它早已是我的囊中物。我若不给它自由,它就什么都没有。”顿了顿,一眼瞥见花错手中的帕子,笑问:“这帕子倒不像是你会用之物,难道是哪位姑娘所赠?”
      “宗越给我的。”花错回答,刚要将帕子塞回怀中,容止伸手过来:“给我瞧瞧。”花错便将帕子递给了他。
      容止接过帕子看了看,片刻后微微一笑,又将帕子递还给了他,“即是宗将军所赠,那你就好好收着吧。”
      花错也不解释什么,接过帕子塞进怀里后笑眯眯地道:“我饿了,容止,我先去吃东西了。”
      容止纳闷,“你去将军府这么久,竟连一点吃食都不招待你吗?”
      花错委委屈屈道:“可不是嘛!你是不知道,宗越这个将军过的还不如公主府的一名面首呢!府里要什么没什么,上次我去了说要吃葡萄,他那的管家还是差人现给我买了送来的,一点也不好吃。”
      容止沉默了少许,见花错还等在一旁,便道:“你先去吃东西吧!”
      “恩,那我走了。”花错高兴地离开了。
      容止站在桥上,从上往下看着波光粼粼的水面,心绪却已然出神。
      来到这里的最初目的本是为了搅乱刘宋,现在看来,如何将你带走,也是一并需要考虑的事情了……

      宗越已经陆陆续续和花错比过几次剑了,也有好几次在宫里正面遇见了山阴公主刘楚玉。虽然刘楚玉看他的眼神依然还透着光,但却再也没有开口向刘子业要求过要将他要去公主府。
      刘子业的脾气也越来越暴躁,无论是宫女太监还是王公大臣,只要他觉得不高兴时想杀就杀,从不听从任何人的劝诫,劝多了,就将进言之人一起杀了。一时间皇宫上下人心惶惶,为求自保竟也不敢妄自进言了。
      也有大臣私下来找宗越,希望他能在皇上耳边进一些忠言,毕竟刘子业看上去对他还算是宠信,但被宗越一一拒绝了。一方面宗越觉得自己只是个武官,做好分内之事、守护好皇宫安危就行;另一方面他也不想没事找事的往刘子业这头老虎的口上撞——别的大臣进言被杀,难道他就不会吗?惹怒了刘子业,沈庆之他都照杀不误,何况自己只是一区区卫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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