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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光影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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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湛还没反应过来,男孩儿已经抿着嘴,强压着嘴角的弧度,蹦跶着一路跑到钢琴前去了,头顶几丝头发在跑动中兴奋地晃了晃,一如男孩儿雀跃无比的心情。
当然宋湛对此是不知情的,他站在原地,面无表情地看着不远处的男孩儿开始弹奏钢琴,俏皮活泼的音符再次自男孩儿指尖传出来,仿佛丛林中的精灵到处飞舞。
作为单身了二十六年的年轻男性,宋湛有着大部分年轻人的通病——讨厌小孩,准确地说是讨厌处于人嫌狗憎年纪的男孩,括号,不包括女孩。
女孩多可爱啊,应该拿来当公主宠的。
即便眼前这个男孩看上去乖巧得像个女孩,宋湛依旧没有丝毫好感。
刚才小孩儿还拿乒乓球扔他来着。
耳边轻快的旋律连绵不绝,宋湛收回思绪,重新打量起四周的情况来。
虽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又会出现在这里,但明确知道自己没死这一点,让宋湛放心了不少。他再次尝试着从房间里走出去,但走到门口时,依旧能够感受到那股无形的力量将他禁锢在这块区域中。当他试着从窗户出去的时候,状况依旧。
上次出现在这里的时候,心里很烦躁,之后……之后好像是听着小孩弹钢琴的声音睡过去,醒来的时候就已经回到了自己身体里。
宋湛猛地抬头,朝前方背对自己坐着的小孩走过去。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在他靠近小孩的时候,小孩的上身僵硬了一瞬。
琴声渐渐停了下来。宋湛站在男孩旁边,看着他抿了抿唇,纤长浓密的睫毛扇子一样刷下来,掩住了那双发亮的眼睛。他的手指细长,骨节分明,手背的皮肤白皙细腻,搭在黑白分明的琴键上,更显得他的皮肤如象牙般通透。
男孩似乎想了想,手指慢慢地从原处挪开,挪到了另一处。
轻快的旋律叮咚着响了起来。
这次是宋湛熟悉的曲子。
致爱丽丝。
宋湛年少成名,到现在也算是成了世界知名的音乐家,这些年来不时会有人邀请他去音乐学校演讲、演奏,因此也见过不少有天赋的孩子,也指导过那些孩子。现在站在男孩儿身边,他似乎有种回到当初指导孩子的场景的错觉。
之前没注意,现在他忽然发现,男孩本身弹奏的技法很纯熟,并不像初学者磕磕绊绊的胡闹,当然也有可能他已经把这首曲子弹熟了。
“叮——”耳边忽然传来一个不和谐的音符,硬生生拉回了宋湛的思绪。
宋湛皱眉朝下看去,看到的是对方打着旋儿的发顶。
男孩儿似乎并没有察觉到刚才的失误,依旧在认真地弹奏着。
十秒后,又是一个错了音的音符,而且是同一个。
宋湛的眉心越皱越紧,双眼死死盯着那白色琴键,看着男孩儿的手移过来,跳过那个应该按下的琴键——
叮——
宋湛只觉得自己额头青筋直冒。
他伸出手,食指搭在了琴键上,等到男孩弹奏到那个音符时,用力按下食指——
“这里。”
耳边却依旧是一声错了音的“叮——”
食指直接穿过了琴键,没能发出正确的音节。
宋湛的脸色顿时黑如锅底,他只觉得自己血压都在飙升。
所以说男孩是世界上最让他讨厌的生物。
过了几秒,男孩的手再次滑了过来,想到一会儿还得听到这闹心的错音,宋湛气得七窍生烟,顾不得自己接触不到任何东西的事实,直接伸过去想要抓住男孩的手指,让他按在了正确的琴键上。
“咚——”
正确的音节终于发了出来,室内的音乐却也彻底停顿了。
一大一小,一站一坐的两个人都身体僵硬在了原地。
琴键上,一只大手死死握住一只小手,把那只小手的中指按在了琴键上。
手心、手背,全是真实而温热的触感。
宋湛能够感受到手心那只手的温度,以及那细腻瘦小的触感。
时间似乎停滞了有十几秒,宋湛觉得自己的呼吸都要停止了。
这到底什么情况?明明自己触碰不到任何东西的不是吗?刚才也是一时气得糊涂了才去抓他的手的。但是现在……小孩遭遇的貌似是灵异事件。
想到七八岁的自己要是单独在琴房练习,冷不丁一只手凭空出现抓住自己的手,这种事情简直能吓得他怀疑人生。
他转过头朝男孩看去,发现他似乎感应到自己的视线,忍不住缩了缩脖子,那只手却一动不动,没收回来。
脸上没有发生灵异事件的惊恐和害怕,完全是一副“完了完了被发现了”的逃避表情。
脑中的违和感越来越重,宋湛猛然想起第一次的情况。
眸中黑色越来越深,宋湛放开握在手心的那只手,直起身看着小孩,神色有些复杂。
“你……是不是能看到我听到我?”
毕竟是自己莫名其妙出现在小孩的卧室里,刚出现的时候还吼了小孩一声,刚才又朝小孩生气,直接抓着他的手放到琴键上,宋湛虽说不怎么喜欢小孩,但多少还是有些愧疚。
男孩没吭声,只默默点了点头。
“你从一开始就见得到我?”
男孩再次点了点头。
“我吓着你了吗?”
男孩这次没再点头了,他转过身来,抬起头对上宋湛的视线,眨了眨眼,抿嘴摇了摇头。
嘴角却忍不住翘了起来,眼睛里亮晶晶的,仿佛落满了星星。
察觉到男孩看着他的视线满是依赖和喜欢,宋湛反而不自在起来,他虎着脸一脸严肃地问道:“你笑什么?”
男孩依旧抿嘴摇头,嘴角的弧度却怎么也压不住。
“说话。”宋湛刻意表现得很严厉。
男孩这才咧开嘴,双眼闪了闪,伸出手去捞宋湛的手,却捞了个空。
他也没失望,收回手乖巧地放在膝盖上,顶着两个小酒窝继续抬头看着宋湛,慢吞吞地开口道:“你没生气。”
宋湛有些不解:“我没生气你很开心?”
男孩重重点头:“开心。”
男孩的目光实在是太过火热,宋湛老脸有些受不住,以前去指导一些小孩也没碰上过这么热情的小粉丝,心中一动,他再次问道:“你认识我?”
男孩摇了摇头。
宋湛:“……”
“你不知道我是谁?”
虽说这样有点自大,但以宋湛现在的地位,即便是钢琴的初学者,也多多少少知道他的名字,或是见过他的照片,眼前这孩子钢琴弹得不错,却不知道他是谁?
“你不知道我是谁,看到我出现在你卧室里你不害怕,还高兴?”
宋湛很有理由怀疑,这孩子怕不是个傻子吧?
男孩非常欢快地摇摇头:“不怕,你是天使。”
宋湛:“……”
等等,他听到了什么?
他虽然面相不错,女性粉丝不少,却也一直走的是帅气俊朗、气质儒雅的风格,怎么就跟天使搭上边了?
好在下一秒,男孩开口解开了他的疑惑。
“我刚跟神许完愿,让他把我的天使还回来,你就出现了。”
说完男孩双眼再次亮了亮,伸手去够宋湛的手,这次依旧没够着,直直穿过去了。男孩依旧没泄气,双眼亮晶晶地看着他:“所以我不怕,你是我的天使。”
宋湛:“……”
合着他莫名其妙灵魂出窍被困在这个地方是这小孩造的孽?
他能跟神许愿让他赶紧回去吗?
这都什么灵异事件?
下一秒,宋湛只觉得眼前一黑,意识瞬间抽离了。在彻底陷入黑暗前,视野中看到的是男孩略有慌张的表情。
从床上醒过来的时候,宋湛的大脑还有一瞬间的迷茫,等他想起自己跟男孩之间的对话,荒谬感顿生,让他狠狠皱了皱眉。
神他妈你是我的天使。
七八岁的男孩果然很讨厌。
清晨的阳光已经透过窗户照了进来,宋湛起床做早饭,煎个蛋的工夫,外面来了快递。
“宋先生早!还是您的包裹!请签收!”
等宋湛签下包裹,邮差欢快地道别,开着车离开了。
而宋湛看着那个熟悉的包装,手指在包装盒上轻轻点了点,眼神有些深邃。
跟以往一样,打开盒子,里面装的是一个布偶青蛙,再没有其他。
宋湛用手摇了摇青蛙的脑袋,轻笑了一声,这才转身往卧室里走回去,打开了衣橱旁边一个两米高一米宽的柜子。
柜子从上到下足有六层,可以用来放装饰品,比如相框、奖杯或者工艺品。
而现在,六层上下,一眼看去全都是绿色,密密麻麻的绿色。
上面摆满了一模一样的布偶青蛙。
宋湛将手中的布偶青蛙放进衣柜,嘴角轻轻勾了勾,这才关上门,转过身,眼神黑沉地拨通了刘兴母亲的电话。
“阿姨,我是宋湛,今天的追悼会我会去的……您……节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