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的小制杖[快穿]》千佾

33、光影七

　　刘兴是自然死亡，因此刘兴的父母第二天就领回了他的尸体。他家在另一个城市，三个小时的飞机。宋湛提前买好了票，简单收拾了一下行李，便飞到了S市。

　　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剧让二老都苍老了不少，刘父更是内疚，只说自己那段时间对儿子的关心太少，没发现他的情绪不对劲，刘母则彻底哽咽，连话也说不出来。

　　刘兴十五岁的弟弟沉默着接待宾客，短短时间内成长了不少。

　　想起演奏会前刘兴给他打的电话，宋湛觉得内心哽得慌。对上刘宇跟刘兴极为相似的眉眼，一瞬间甚至有种喘不过气来的压迫感。他下意识地抬头，想要摸摸刘宇的头。

　　却被那孩子躲过去了。

　　孩子依旧沉默地看着他，眼中隐隐有着敌意，但他什么都没说，只抬起了右手，做出一个请进的姿势。

　　宋湛默默叹了口气，任何安慰的话都说不出口。因为无论他说什么，以他的身份说出来，也无法弥补这家人一丁点的损失。

　　和刘宇擦身而过的瞬间，少年清亮的声音忽然自后背传了过来。

　　“宋大哥——”

　　宋湛的脚步停了下来。

　　“你知道么？”

　　宋湛转过身，见到刘宇微微低着头，双手握拳垂在两侧，脸上的表情有些挣扎，慢慢地，他转过头来，对上宋湛的视线。

　　“我哥他……很喜欢你。”

　　说完这句话，少年的眼中闪过一丝嘲讽与恨意。这一切宋湛却没有捕捉到，他皱了皱眉，有些不确定刘宇叫住他说这么一句话的目的，因此只是点了点头，尽量用安慰的语气回道：“我知道。他是我的师弟，我也很喜欢他……”

　　少年的脸上忽然浮现出暴怒的神情，他张开口刚要说什么，另一波宾客走到他身前，他很快调整了表情，没再朝向宋湛这边，但垂在身侧的手却再次握紧了。

　　宋湛没多想，缓步走进了内场。

　　下一刻，他惊讶地发现，方艺书正背对他站在遗像前鞠躬，他前方的人，穿着黑色的西装，满头白发，右手拄着拐杖，正将手中的花放到刘兴的遗像前。放完后，他直起身，拄着拐杖往旁边的座位走去。宋湛这才看清那人的脸，正是他和刘兴的老师，国际知名音乐家钱德思·伯曼。

　　方艺书跟在伯曼身后一起往旁边的座位走去，察觉到宋湛的视线，他转过头来，双眼顿时一亮，但他也没敢做什么，只朝宋湛点了点头。

　　轮到宋湛的时候，他这才发现，遗像后方，棺木前还有一个老和尚。老和尚原本盘腿坐在地上，口中轻声念着经，却在宋湛走近的时候忽然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眉头狠狠皱了起来。

　　宋湛献上花，跟其他人一样走到了旁边的座位区。

　　追悼会进行了一个小时，仪式最后，其他人陆陆续续离开，老和尚却忽然从地上站了起来，叫住了宋湛。

　　宋湛虽说对和尚道士什么的一直敬谢不敏，但近期发生的事情太过诡异，灵魂出窍这种事情更是匪夷所思，他也想知道这一切的答案，因此在老和尚出声的瞬间，他便已经心中一动，转过了身。
　　和尚走过来，盯着他的脸看了几秒，直盯得宋湛后背快发毛，老和尚才慢吞吞说了一句话，一句瞬间让宋湛变了脸色的话。

　　“施主的命数怕是早就断了。”

　　十分钟后，当方艺书找到宋湛的时候，宋湛的精神还有点恍惚。
　　“师兄？”方艺书拿手在宋湛眼前晃了晃，“老师想见见你，他在那边。”

　　伯曼今年已经八十六岁，年轻的时候受过几次伤，近些年对身体的影响越来越大，因此他平时除了演奏之外，基本不怎么出来，但这次弟子去世，他还是硬撑着身体的不适长途飞了过来，弟子去世的消息和十几个小时的飞行让他整个人看上去有些萎靡，但老爷子一辈子要强，从来不在外人面前示弱，从始至终板着一张脸，无形中透出些许冷峻和威严。

　　见到宋湛，伯曼说的第一句话就是“你别再研究那首曲子了。”

　　宋湛皱了皱眉。
　　伯曼说这话的语气是命令，而不是建议。

　　宋湛还记得自己刚被伯曼收为弟子的时候，被誉为天才和神童的自负和自傲在短短两天内被伯曼打击得消失殆尽，自那一刻起，他的音乐才华才得以慢慢磨砺。之后一段时间，每当自己出错，伯曼都会以命令的口吻教训自己，但自从他成年以来，伯曼对他虽然依旧严厉，要求也依旧很高，但再也不会像小时候那样教训他。

　　这是他成年以来的第一次。

　　伯曼没等宋湛有所反应，自顾自继续道：“这首曲子艺书给我听过，没什么特别的，小兴的死……”伯曼顿了顿，慢慢闭上了眼，脸上忽然浮现出一丝痛苦的表情，“是意外，跟那首曲子没什么关系。”

　　宋湛没吭声，只死死盯着伯曼的双眼，想要从那里面看出什么来。

　　“老师，你知道那首曲子是谁的。”
　　这是陈述，不是疑问。

　　宋湛只觉得自己胸腔都被火烧着了，一股被欺骗的感觉油然升起，将他的理智全都吞没。

　　“老师，您看看刘兴的家人——”他抬手指向不远处已经哭晕过去的刘母，“他是因为弹奏这首曲子死亡的，不止他，还有好多人，都死在这首曲子上。演奏会的时候根本没有这首曲子，刘兴原本想要弹奏的是梦中小调，根本不是这首曲子！他为什么要把梦中小调换掉，换成这首曲子，他为什么知道这首曲子，还在重要的演奏会上演奏这首曲子？”

　　“你知道吗，演奏会前，他给我打过电话，让我跟他合奏，我拒绝了。如果我那时候能够跟他一起合奏，他根本不会发生那种事情！”
　　伯曼面颊抖动了一下，脸上慢慢升出一丝不忍。

　　“你现在让我不要去研究这首曲子，我怎么能做得到？”
　　“师兄！你冷静点！”方艺书担忧地抓住宋湛的手臂，“这不是你的错！”

　　他转过头朝伯曼祈求道：“老师，您要是知道的话，请告诉师兄吧，这首曲子已经害了不少人了，如果不能找出是谁作的，师兄和小师兄都没法安宁啊！”

　　“够了！”伯曼狠狠敲了敲手杖，伴随着沉闷的敲击声低喝道，“知道是谁作的又能怎么样？你知道他是有意用曲子杀人？可笑吗？用曲子杀人！你用曲子杀一个给我看看！知道是谁能怎么样？把他关进监狱去吗？还是说，你要找他报仇？！他杀人了吗？”

　　这番话像是一道晴空霹雳，彻底将宋湛定在了原地。
　　知道了作者是谁又能怎样？

　　歌迷听了歌手的曲子自杀，还能将歌手送进监狱吗？
　　哪怕是那首曲子的作者有什么让人自杀让人意外死亡的魔力，警察又如何相信？案子又该如何了结？

　　警察对刘兴的判断是意外死亡，自然死亡，不是他杀。
　　但是……

　　垂在身侧的手慢慢握紧，宋湛咧开嘴，自嘲地笑了笑。
　　即便如此，他还是想要知道，这首曲子背后，到底有什么魔力。

　　“老师，请你告诉我……作者到底是谁……”
　　留给他的，是伯曼坚定又果决的背影。

　　“师兄，你先别急，我去再劝劝老师，看能不能让他说出来的。”方艺书留下这句话，忙小跑着跟了上去，口中不断喊着“老师”。

　　宋湛转过身，最后看了一眼灵堂正中刘兴的遗照。
　　那张照片跟他平时的样子没什么两样，两眼弯弯，嘴角上翘，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他甚至能够听到他嬉皮笑脸地对他说：“师兄，你演奏会需不需要伴奏？你才华过人的师弟我随时待命，等你传唤哎~哎哎，师兄你别走啊，真的！”

　　三个小时的飞机后，宋湛再次回到了A市。
　　习惯性地走到那间咖啡厅，坐到自己经常坐的位置上，叫了一杯咖啡，宋湛闭上眼，开始回想那首曲子的乐谱。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那首曲子的熟悉感已经越来越重了……

　　自己老师的那种反应，足以让他确认，曲子的作者不是什么上个世纪籍籍无名的创作者，而是他认识的什么人……也有可能……是老师的朋友……

　　但现代诸多音乐家的风格，他也基本一清二楚。

　　思考了半个小时，依旧没能想出什么来，宋湛将最后一口咖啡喝完，转身去了厕所。但走到半路，他发现自己把手机落在了椅子上，返身去取。

　　但没走出几步，他的脚步就停住了。

　　不远处，一个身材瘦削，穿着黑色夹克，戴着口罩和帽子的男人在他的位置旁边站定，低着头似乎在想什么。半晌，他把手伸进夹克口袋，从里面慢慢拿出了一个布偶青蛙，接着放在了他的咖啡杯旁。

　　一个服务员正好从他旁边路过，他朝服务员招了招手，接着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条递给他，用手语比划了一句“谢谢”。

　　从宋湛的角落看去，正好能看到那人微眯的双眼，以及那其中闪烁着的真诚和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