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节》枫林晚霜

70、第69章

　　唐家修不在的这三天，我过得并不平静，我象是被放在热锅上的蚂蚁，坐立不安。只觉得人生中有许多难题，却没有解题的公式。

　　最终，我把我的难题交给姐妹党康安讨论。

　　其实是康安先来约我的，她说快两周没见面了，这几天她比较空，请我吃饭泡吧K歌，总之吃喝玩一条龙到底。

　　酒足饭饱后，康安斜我一眼道：“你怎么回事，不是正被爱情滋润着吗，怎么一副无精打采憔悴不堪的模样！上次你说你妈松口了，唐公子携你回家见家长，下文如何啊，我正想问你来着呢。”

　　我懒洋洋地吐出两个字，“没戏！”

　　康安挑高眉毛道：“怎么了？唐家长辈不待见你？唐牧不是还欠着你们顾家的情吗，他应该举双手赞成才对啊！”

　　“他赞成有什么用，现在是本姑娘不愿意！”

　　“啊，你昏头了？！豪门大宅向你敞开大门你还摆什么谱啊！”康安说着探手过来摸我脑门，“你是不是脑袋在发烧，烧坏了啊？！”

　　我一偏头，堪堪避过她的手，皱着眉道：“不是头昏，是头痛！事情太复杂了，一言难尽，不知如何是好！”

　　康安拍拍我手道：“愿闻其详！说出来，我替你分析分析，你忘了，我以前在公司不是一直最擅长扮各式女同事的知心姐姐角色吗！”

　　我内心颇交战了一番，毕竟这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但饱受内心煎熬的我实在是太需要一个可以交谈分担的朋友，甚至有些病急乱投医了，沉吟半晌，还是咬咬牙，将前因后果，前尘旧事都述说了一遍。

　　康安听完呆若木鸡。

　　康安沉默良久，终于开口道：“如果不是太了解你，我还真以为你在编电视连续剧呢。我一直羡慕你，以前甚至嫉妒你怎么那么好命，被唐公子这样的极品男看上。现在心里完全平衡了，莫莉，你还真是不幸啊！我越来越为我以前对你的恶劣行径感到羞愧。”

　　“过去的事就别提了。”话一出口，我又叹息一声道，“可是，有些过去的事却不能不提啊！”

　　康安道：“那么，莫莉，你打算怎么办呢？”

　　“我很彷徨。”

　　“一个人可以在现实中拚杀得遍地鳞伤，但有爱情的抚慰，到底不同些。你预备放弃这段人人羡慕的感情？”

　　我呼出一口气道：“不然还能怎么样，换了是你，你会怎么做？”

　　“这事若搁我身上，依我的脾气，必定先追杀到唐家去冲着韩方梅那老妖婆给她两记耳光，然后将她那宝贝儿子拐跑，让她哭天呛地去！”康安挥舞着双手，磨拳霍霍的样子好象韩方梅就立在眼前般。

　　我白她一眼，康安放下双手讪讪地道：“我也只是想逗你开心罢了。可是，莫莉，我太了解你了，你那只会打落门牙往肚里吞的性子，我真不知道是你的优点还是你的致命伤呢。”

　　“我现在才知道，有很多事情不是自己所能掌控的，比如命运。我想，我再也无法平静地面对唐家修。韩方梅和唐牧毕竟是唐家修的父母，让他在我和他父母之间做选择，这对他来说太残忍了。横竖是要痛的，那不如选择放手，让我举刀来断腕吧。象他这样优秀的条件，遍地芳草本就随他采摘。我只求留个美丽的印迹就够了，不要到最后落得一个纠葛重重，怨恨收场。原来，我们之间的缘份竟然是这般浅！”我说着话，眼圈却不由自主地红了。

　　康安将纸巾递给我，“确实太难了！要做出这种选择并不容易，莫莉，我很佩服你。看来唐公子只能自求多福了。”

　　自求多福的唐公子还蒙在鼓里，每天早中晚三次准点就打电话来嘘寒问暖。好几次我都忍不住要说出我的决定了，但面对他温柔的语气，怎么努力也没有勇气开口。

　　最终我写了一封信投到他MSN邮箱里。

　　“家修：
　　鼓起十万分的勇气给你写这封信。
　　只不过短短几天，却象是几个世纪般漫长。
　　从来不曾料到我们的感情会被上一辈的恩怨纠缠地支离破碎。沉重的过往仿佛一条湍急的河流，那么多深不可测的漩涡，我们怎么努力，恐怕也无法涉河而过，到达彼岸。
　　我只能说这就是命运，命运是无法预料的。
　　象你这样优秀的人，当初将目光落在我这样平凡的肩头，我很感激。对于你的厚爱和垂青，我更是感动。现在到了该放手的时候了，虽然万分不舍，但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
　　我们分手吧。
　　不要再来找我，再见时，我们恐怕只能是陌生人，连朋友也不是。愿你找到更适合你的美娇娘。
　　祝你幸福。

　　莫莉
　　即日”

　　短短两百字，却让我写了又写，改了又改。打完信，我呼出一口气，略一迟疑，我点了“发送”键。

　　心脏如同被一把软软的刀子划过，慢慢地渗出血来，同样是慢慢地，我感觉到刺骨地疼痛。我起身走到窗边，看楼下小区里那棵枝繁叶茂的榕树。

　　我要是树该有多好，有生命有情丝，却没有伤怀没有烦恼，永远用无言和静立去迎接去面对这个纷纷扬扬的世界。可惜，我只是一个有着七情六欲的普通人，心中那么多的疙疙瘩瘩无法抚平。

　　夜风中，不知是谁家的阳台上，有一支笛，透着悠扬泛黄的音质，低声呜咽着。这首《梅花三弄》被清寂和苍凉地吹奏出来，一寸一寸地将夜色中的凄清击碎。

　　我默默地矗立在窗前许久，许久。

　　第二天，肿着一双眼睛去上班。

　　因为王女士不在，办公室里的气氛很轻松。我却自己给自己加码，用工作来麻醉自己，或许也是缓解情绪的最好方法之一。

　　我一直埋头干到下班。

　　办公室人都走空了，我却还不想回家，拨了电话回家称晚上要加班。随即我便叫了外卖胡乱吃了几口，算是安抚了自己的胃，接着又一头扎到报表里。

　　直到腕上的手表提醒我指针已经指向十点，我才拖着沉重的脚步回家。

　　刚走到自己家的那幢楼，冷不防，楼下的暗影里走出一个人来。

　　唐家修站在我面前，我全身一僵。

　　他看着我，面无表情，一瞬不瞬，时间仿佛凝固。

　　他终于忍不住把我抱在了怀里。

　　“我都知道了，莫莉，我全都知道了。不要分手，决不分手，我不在乎，真的，我一点也不在乎。”他拥紧我，喃喃地在我耳边道。

　　我试着推开他，但他的力气很大。

　　“你可以不在乎，但是我却不能当什么事也没发生过！我们之间有那么大的沟壑存在，面对你，只会让我感到更屈辱！”

　　我的话让他缓缓放开了我，我抬眼看他，他墨黑的眸子在黑夜里闪着晶莹的光亮。他捏紧我的双肩，缓缓地道：“从第一眼看到你起，我的感情就象决堤的洪水，老天爷安排我们相遇，也许就是天意。我知道我家欠你们太多，你完全有理由怨恨，但你怎么能做到毫不回头的说收就收，要断就断！”

　　我在他的话语中痛苦地闭上双眼，不，我不要听，也不想听。这无法言说的痛楚啊，一波又一波地涌上来，涌上来，却不能象潮水般退去。

　　“如果你实在接受不了，那么，我们离开这里吧。我们可以去美国，去国外，只要能让你的心灵获得平静，好不好？我来安排，我们离开这里，将这里的一切都抛开，忘记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好吗？好不好？可不可以？”他一连串的说道。

　　我猛地睁开眼睛，瞪他，直看到他的眼睛深处去，“离开就可以忘记一切了吗，离开之后，你就不是你，我就不是我了吗。不管走多远，你还是唐牧和韩方梅的儿子，我也仍然是顾碧月遭□□后的结果！这样不堪的事实，不是离开就能忘记和抹杀的！况且我做不到那么自私，为了一己私情，抛下养育了我二十来年的父母，这让他们情何以堪哪！”

　　我的话让他哑口无言，隔了好一会，他才呐呐地问道：“那么你就舍得放掉我们这段感情了？”

　　我想起以前看港剧《大时代》，当时看后为剧中的丁孝蟹与方婷的爱情悲剧扼腕叹息，泪湿衣襟。还曾经与康安无数次讨论过，为什么不能让他们得到幸福，为什么婷婷不接受丁孝蟹最初的提议，选择远走他乡，也曾为编剧的狠心而难过。而现在，我突然明白，现实就是如此残酷，美好的结局大多只在梦中，儿女情长终抵不过两代仇怨，痴缠的浪漫抵不过现实的侵袭。无论什么样的情，都只不过是一场深醉的梦。

　　见我沉默，唐家修再度紧紧拥抱我，在我耳边低低说道：“莫莉，别担心，一切由我来安排，相信我，我会安排好一切的。”

　　我什么话也说不了，只是僵硬地象块木头般竖着。

　　但事情并没有往我们想象中好的方向发展，只隔了几天，康安当日玩笑般的场景却在我公司真实发生了。

　　老妖婆韩方梅闯进来时，我们部门正围坐在小会议室讨论近期一个项目的可行性报告。

　　韩方梅大剌剌地撞开门的举动，让主持会议正说得起劲的王女士十分不悦，其他同事则全都惊讶地望向她。

　　王女士说：“请问你找谁？我们这里正在开会，请先去休息室等候。”

　　韩方梅看也不看王女士一眼，径直向我走来。

　　我一看她铁青的脸色就知情势不妙，已经立起身迎上去，想将她速速带离会议室。

　　韩方梅快步走近我，扬手就给了我一巴掌。还没等我回过神来，她的污言秽语仿佛暴雨般倾盆而下，“你这个不要脸的小妖精！□□犯的私生女！你妈是狐狸精，未婚先孕生下你，活脱脱就是狐狸精投胎！我们家不待见你这样的妖精，你居然出主意要我儿子撇下公司，撇下家人与你远走高飞！你真有本事啊！有本事你自己去美国啊，你为什么要拉上我儿子，你想得可真够美的，想出国是不是想疯了！实话告诉你，别再缠着我儿子，我儿子是不会同你这种人结婚的，你想也别想！”

　　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的同事们纷纷上来拉扯，劝解，我只是呆呆地立在原地，脑子完全停止了转动，我无论如何也想不到，韩方梅居然会这样不顾身份泼妇般地上门来大闹。

　　众人的劝解让她骂得更是起劲，“我就是要闹得人尽皆知！我就是要你变成过街老鼠见不得人！不要脸的东西，有其母必有其女，看看你那□□犯的爹，就知道你骨子里就是个不安份的东西！还妄想攀高枝，也不照照镜子看看清楚自己是个什么货色！……”

　　她整个人十分亢奋，挥舞双手，五官扭曲，嘴里吐出一连串不堪入耳的骂声，完全没有一丝总裁夫人应有的高贵风范，看起来象得了失心症一般。我捂住耳朵，恍恍惚惚地冲出了会议室。

　　我的手颤抖地开始拨手机，冷冷地道：“你现在来把你妈带走，她现在在我们公司的会议室里闹。”

　　说完，不等唐家修回话，我就啪地掐了电话，泪水已经无法抑止，成串地顺着脸颊滑下来。

　　这个在会议室里跳脚开骂的疯狂女人是唐家修的母亲，而我爱着唐家修，有个成语叫爱屋及乌，我怕我是永远也做不到了。

　　我的这点爱已变成彼岸的花朵，被铁灰腥红的天空隔绝在外，而我，早已被累累的痛恨浇灭全部的神智，强烈的耻辱感和当日的一幕场景变成钻绞我心的锁链。只剩下“复仇”！“复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