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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谷雨·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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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记得很清楚,第一次见到无常出现的情景,但是那是她杀的第几个人她实在记不起来了,只记得那人才咽气,她就听到锁链悉悉索索的声响,接着两个奇装异服一黑一白的人物从迷雾中走出来,提着锁链就将死人的魂魄拘了,临走前其中一人回头看着唐澈说:“小姑娘,又是你啊,我们算是老熟人了?”
“是啊。”唐澈老实回答,接着那无常一阵大笑:“姑娘,你周身死气环绕,怕是自己也离死不远了,还是给自己积点德吧~”说完大笑离去。但是,唐澈自然是不能照他们说的做,于是长此以往,每次无常来收拘被唐澈杀掉的人的死灵时,干脆就不隐藏形体了,仿佛真是彼此老友般自来熟的打招呼,在冤魂的控诉和诅咒中一边调侃唐澈一边把魂带走,这么一说,貌似还真有点老熟人的意思。
“哈哈,大话放的很麻利嘛,我们还能怕一个凡人一把破笔?”黑无常甩了甩手中那喀拉作响的粗黑铁链,“试试就试试啊!”
“你们二人违逆天命,滥杀无辜。”一个清冷的嗓音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近,“怕是回了地府,也只有罪无赏。”
“司徒……仇?”唐澈扭过身看着那一袭亮眼的白衣缓缓走进,道姑的表情一如初见时那般没有情绪。
他身后还有另一个白色的身影,唐澈不用想都知道那必是司徒念。
看着他俩一前一后走来,感觉甚是微妙。
“你……”甄敛惊讶之下差点把笔掉在地上,“怎么到这里来的?”
“你能来我也能来,”司徒念开口道,“其实是阿离师妹委托我出手的。”
说到这唐澈就彻底迷糊了,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两位无常的表情看起来更紧张了,他们看着走进的姐弟二人,防御的姿态十分明显。
“两位鬼差。”司徒仇站到他们面前开口道,“违反阎王的意愿擅自拘押阳寿未尽的人,恐怕不是什么大功德啊。”
“这位女冠,你也看到刚才的情况了。”白无常站出来说,“如果不是这个女唐门,哪来这么多冤魂野鬼?”
“清明时节本就是阴阳两界界限模糊之时,却不是次次都有如此情况,如果没有两位阴差一番努力,恐怕现今之景也难成真。”
“你什么意思?”黑无常凑过来怒道,“曲曲一个小道也敢质疑我们?”
“小道随纯阳宫灵虚真人上官博玉修习道法多年,神怪之事也算多见,请两位不要把贫道当小孩骗。”司徒仇看似随意地骈指拂过长剑,剑刃泠泠光似圆镜颇为刺目。
“你……”黑无常退后一步,突然耀目的白光将他们包围起来,唐澈仔细一看,原来是两个无常周围齐整了摆放了一圈铜镜,印着天上的星光不知为何光芒如此耀眼,唐澈不由纳闷,好好的地上哪来的七面铜镜?
“不好……!北斗七星阵!我们着道了!”白无常本来非人的面部几乎扭曲,他们俩显然都意识到了严重的危机,然而不知为何他们虽然惊恐万状却不敢有大动作,只能用怨毒的眼刀一遍遍把司徒仇剜个遍。
“你们瞧好。”司徒念优哉游哉地走出来,手里举着三炷香,“在这三炷香熄灭之前,别说你们小小阴差,就算是阎王爷来了也得老是呆着。”
司徒仇回过头狠狠瞪了司徒念一眼,司徒念缩了缩肩膀,把三炷香插在两个无常的脚边。
“这位仙道……你看咱们阴阳两路走,何必为难呢?”白无常换上一副苦瓜似得笑脸,“与人方便与己方便嘛。”
“阴差大人果然通情达理。”司徒仇走上前去,将手里一叠厚厚的冥钞塞给白无常,“本来贫道只想略表心意,怎知两位非要与贫道友人为难,这才不得不布下阵来。”
拿了冥钞的白无常玉黑无常对视一眼。
“我观这位女道长道法非常,你看,反正如今已经变成这样,不如你且助我们将这剩下的孤魂野鬼收了,我们也好给上头一个交代啊。”白无常叠着手笑道。
“不必,两位阴差大人可以离开了。”司徒侧过身,“贫道一人足矣。”
“你一人足矣???”两无常难以置信地长大嘴巴,虽然刚才真敛一把狐火几乎将附近聚拢来的野鬼烧了个干净,但谁知道两个无常为了达到目的召来多少死灵,眼见着又有迷迷茫茫的白雾满上山坡,怕就是高僧来超度一天一夜也无法完成工作。
“是啊。”司徒仇又抽出一张符纸,斜眼看着两个无常,“难道要贫道亲自送两位上路?”
“不用不用!”黑无常赶紧摆摆手,“我们这就走,这就走。”
白无常回头瞟了一眼唐澈,突然露出一个阴测测的笑:“唐姑娘,我们很快会见面的。”
司徒仇剑锋一扫,三根香同时熄灭,一阵锁链的悉索声后,一黑一白两个影子彻底消失了踪影,只剩越来越冷彻骨的空气慢慢聚拢,还有这永远不见天日的阴暗树林。
“你们可以走了,但是得带上这个。”司徒仇塞给唐澈一张鬼画符,接着把手指按在她额头上念念有词,唐澈顿时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身体轻飘飘的感觉过去后,温暖的旭日照在她身上。
温暖归温暖你,等唐澈的四肢百骸恢复了知觉,她发现自己全身湿透,顿时抓狂:“啥子事儿嘛???”
“哎,你的肉身被留在这边,魂魄却被无常带走,刚才这里下了好大一场雨,当然被淋成这样。”
“他呢??”
甄殓出现在她身边,脸色看起来有些尴尬,不知道是不是在为刚才放那大话有些不好意思,然而笑出声的不是唐澈,而是一个特别稚嫩的女孩。
“他跟你不同,本尊就闯入了阴阳交界之地,所以被淋湿的只又你一个啦~”女孩咯咯地笑。
“很好笑吗?”甄殓阴着脸走到那女孩面前,“活一把年纪还这么幼稚。”
“这不叫幼稚,这叫乐趣。”女孩咯咯笑着说,她一身白袍,长剑在背,还有一个看起来比她本人还大的葫芦。“狐狸哥哥出洋相了?”
“别叫我狐狸哥哥。”甄殓看起来的确情绪不好,“我真是自讨苦吃。”
“你本尊就是狐狸啊。”女孩还在笑。甄殓瞪了他一眼,起身走向唐澈:“你没事吧?”
唐澈摇摇头。
甄殓麻利地脱下外袍举高递给唐澈:“披上。”
唐澈自治狡辩无用,乖乖接过甄殓的外袍裹紧。
甄殓瞧着唐澈的面色,笑的有些无奈:“别黑着个脸,大家没事就好,两位道长应该也能应付吧?”
“当然啊。”小道姑一蹦一跳地跑过来,“他们俩一分别是灵虚一脉和静虚一脉的佼佼者,孤魂野鬼什么的根本不在话下啦!实在不行我也会出手的哦!”
“如果不借助白龙的力量,你真能比你师姐更出色?”甄殓写你这她问道。
“……白龙?”唐澈明知可疑还是转向小道姑。
“潜水上游的白龙江知道吧?”甄殓一边抚摸马鬃毛一边说,“那条江的名字来头就是因为古时候有人目睹过白龙现身取的名,站在你面前这个小道童,就是潜水的龙神。”
唐澈实在不知道怎么表达自己的感情了,只是徒劳的张大嘴巴。
“不要告诉别人哦。”龙神用食指压住嘴唇,“我很喜欢纯阳宫,不希望被人打扰。”
“……晓得。”唐澈点头。
就在这时,两个脚步声由远及近,三人扭头一看,正是司徒仇和司徒念两人。
“师兄师姐!”小道姑欢呼着扑了过去,司徒仇面无表情地任由她挂在自己脖子上,径直向唐澈甄殓走来。
“唐姑娘,甄大夫,好久不见。”走在后面的司徒念微笑着打招呼。
“……司徒念。”唐澈突然觉得这种时候看到司徒念本尊真是叫人无限唏嘘。
“你们两人是如何找到这里的?”甄殓看着他们的神情多了三分警惕。
“别忘了道士的本事。”司徒念故作神秘地拍了拍司徒仇的肩膀,“你们今日种种,都在我姐的预料之中。”
“司徒道长能掐会算?”甄殓眯起眼看向司徒仇,“这可是道破天机折寿的活儿。”
“我姐为了找你们宁愿折寿,难道你们就没用半点感动吗?”司徒念轮流笑看眼前几人,唐澈觉得他变了,和之前比起来。
“贫道别无所长,唯有驱魔降鬼一技傍身而已,今次若不是唐姑娘而是别人贫道也会来了。”司徒仇口吻淡淡地做了回复,“不过我们确有一事需得与唐姑娘商量。”
“说吧,你们找唐澈做什么?”甄殓挡在唐澈面前,手中华胥笔哗哗转。
“小念说,他要帮唐姑娘击败敌人,这样他自己才有翻身的机会。”司徒仇道。
“才有回家的机会。”司徒仇补充道。
甄殓眼中怀疑的成分丝毫未减。
“……不管咋个说,今儿要好好劳为两位道长了。”唐澈俯下身对甄殓说,“不过在我答应之前,两位姓司徒的道长,能回答我几个问题吗?”
“你问吧。”司徒念眼神分明闪闪烁烁,显然心有不安。
“我听叶文海说那天你被浩气盟的人带走进了监狱,可我探监过后发现牢里不是你确实那连日来犯下大案的东瀛人,对此你们二位有什么想法吗?”唐澈严肃起来端起一口流利顺畅的官腔就发问了。
“你和他交手了??”司徒念微微张大了嘴问。
“嗯,还输了,这就是我为何伤重在此的种种前因之一。”唐澈将先前与唐家的纠缠一句话轻松带过。
司徒念沉默了片刻,看了看他的姐姐,仿佛是得到了无声的肯定后才下决心说道:“那天那东瀛剑客来找我,是因为他被我姐威胁不把刀还给我自首的话就杀了他,我拿回自己的刀以后心想我姐能帮我搞定这事儿,应该离我不远所以就出发去找人了,结果果然就在白龙口找到了我姐。”
唐澈捏着下巴沉思了一会儿,又抬头问:“那这位龙神呢?为什么她会出现在这里,你们和龙神什么关系?”
“龙神大人是我师妹,她帮我找活干,我帮她找徒弟。”司徒仇面无表情一副理所当然的态度做了解释,然而唐澈是有点不太能理解这交换条件是怎么成立的,还是说道士们丹药吃多了思维方式都不同常人了?
“甄大夫!”忽然一个女子的声音从远处传来,“我找你好久了!”
由远及近的铜铃声,女子成熟丰腴的身形渐渐在浓雾中显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