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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谷雨·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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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琪姑娘?”甄殓皱了皱眉,“出什么事了?”
“唐澈她……”赫琪比划到一半,猛然见到唐澈骑在马上莫名地盯着她立刻止住,“我哪儿都找不到她,原来是被你带走了啊。”
“是啊,我们都没事儿。”甄殓笑道,赫琪尴尬地扯了扯嘴角,一抬头看见了司徒姐弟俩,又张大嘴巴:“你们……怎么……”
“自己人自己人。”唐澈不想啰嗦,“我有跟大夫讲,你先帮我安排安排他们。”
赫琪纠结着眉头看了看甄殓又看看唐澈:“那好,你们注意安全。”
“放心,我在。”甄殓冲赫琪浅浅一笑,麻利地翻身上马,坐在唐澈身后。
甄殓一蹬马刺,赤蛇嘶鸣一声迈开小步,小跑起来。
“这里雾气颇大,应该不会有危险吧?”唐澈一边伸长脖子观察一边问。
“危险这东西,想躲也躲不开。”甄殓只是觉得唐澈的头发在脖子上蹭的感觉真是叫人留恋。
“我想问你,就算我该死,可毕竟没到生死簿上规定的期限,是什么让两位无常宁可受罚也要来强行拘我的魂?”
“大概你身上有什么他们特别在意的东西?”
“……能是什么东西。”
甄殓叹了口气说,“你在清明受伤本来不是好兆头,最好一段时间不要出门,是我大意了。”
“你跟那个小道姑认识多久了?”
“很久很久了,久到我都记不清楚,过去她在我手无缚鸡之力的时候救过我,就此算是结识了吧。”
“那个无常说你连狐火都不能使出,虽然我不懂狐火是个什么玩意,但是,难道你……”
“啊,你可以把现在的我当成一个完完全全的凡人,只是能够长生不老。”
“长生不老就不叫凡人了。”唐澈摇了摇头,“为什么你……难道是因为某种禁忌?你在白龙口的时候难道不是使了法术才……”
“我可不会什么法术,白龙口只是一种本能的力量罢了,如今我只剩八条尾巴了。”
“尾巴……?那个尸体是……你的尾巴?”
“是啊,所以它会像一个真正的死尸一样变硬腐烂生蛆,但是我总不能每次遇险都丢一条尾巴吧,至少会疼的不是?”甄殓冲着唐澈炸了眨眼。
唐澈真心觉得这种设定超出了她的常识,太不可思议了。
“好吧。”唐澈竭力让自己冷静下来,“龙神还说了什么关于我的事。”
“她说无常还是对你相当忌惮的,这就是为什么你一介凡人还能跟无常打照面这么多次还安然无恙。”
“这句话岂不是自相矛盾?我一个凡人,无常有什么好怕的,一旦我阳寿尽了还不是照样得跟着他们离开。”
甄殓注视前方的眼眸如同由深蓝过渡到漆黑的深潭。
“……怎么?”唐澈捅了捅他的肋骨。
“人还活着,就别说这种话了。”甄殓叹了口气,“我也不知道怎么跟你解释,毕竟我又不是道士,这么说吧,你应该知道见血开光的利刃能够辟邪的说法吧?有些杀孽过重的将军甚至还会被当地立庙祭祀,奉为杀神,镇守一方,至于这杀神是正神还是邪神就另当别论。”
“你的意思是……”
“我不知道你到底杀了多少人,第一次见到你,我就能从你身上看到几乎具象化的杀意,你不妨去问问司徒姐弟俩,问问他们在你身上看到什么。”
“……我似乎没有这种自觉。”
“自觉杀气逼人的人都是在做梦没睡醒呢。”甄殓轻轻一笑,“只要你清楚,没有什么杂鬼能动你就行了。”
我可以继续过去的生活,唐澈自动在脑内把这句话作了一番翻译,想怎么杀就怎么杀。
“我的腿这就算好了?”
“这只是一种以针蓄力的做法,我强行让你双脚站立,代价就是难以忍受的疼痛,但是我封了你的痛觉,总之就是,你的腿其实还没好,要等到痊愈至少半个月,不出意外的话。”
“你知道吗?老鸨早就跟我谈好了生意。”
“什么?”
“还有一些被走漏风声的妓女。”
“……”
“有的是杀了负心汉,有的是情敌,有的甚至针对老鸨本人。”
“……这到底是走漏多少消息了。”
“所以,等我能站起来后,不管我要对这妓院做什么,你不准出手。”
甄殓垂眸看着侧过头严厉地瞪着他的唐澈。
“知道了。”说完在她冰凉的面具角落落下一个吻。
隔着面具唐澈实在不能准确想象甄殓俯下身到底干了什么,只好把身体扭正,又听见他在身后说:“还有田恒,你打算怎么说?”
“他不会接受的。”唐澈自嘲地笑了笑,“当断则断。”
甄殓想起了唐澈刚收了这个徒弟时眉飞色舞的模样。
“一定要这样处理吗?”
“有时候最简单的方法也是最有效的方法,如果可以不这样做当然最好,对我来说也是麻烦。”
“我们回去吧,你该休息了。”
“唉,确实好困。”唐澈打了个哈欠。
接下来各怀心事的两人谁也没有说话,唐澈依旧是在甄殓的帮助下翻墙进了院子,然后头一挨到枕头就睡着了。
不知睡了多久,她一觉醒来,见着房中离自己不远的地方,一片晨光熹微中,一头乌黑的长发十分亮眼。
背对着她坐着的万花,看似静默了千万年一般,墨色构成的背影仿佛宣纸上浓淡相宜的人物画,是了,他本来就像是画里走出来的人。
笃笃笃……他在捣药,就这细碎的声响充盈了整个空间,没有其他。
她就这么歪着头欣赏他画一般的背影许久,开口道:“你要捣药到什么时候?”
他愣了一下,偏过头来,侧脸美得惊心,舌尖一舔笔尖眉目妖娆。
“等你痊愈啊。”
唐澈看了看满屋子堆到屋顶的药罐子。
“看来是永远没有可能了。”
“你怎么知道?”他站了起来,走向唐澈,“你怎么知道我治不好你?”
“我没这样说。”唐澈伸手去够千机匣。
“你就是这意思。”甄殓俯下身,偏了偏头,就算只是勾起嘴角也叫人心醉神迷。
不对,唐澈竭力保持清醒,这不是甄殓吧?不是吧?
“你有什么证据这么说?”鬼使神差般唐澈握住了千机匣,又往里缩了缩。
“证据?”甄殓说着提起一个浓妆艳抹的人头,“我叫你配合治疗,你却跑去杀人!!”
唐澈看着老鸨的人头,吞了口口水。
“你是不是不想好?”甄殓说着就上了床,随意把人头丢到一边,四肢并行把唐澈逼到墙根。
“走开!”唐澈的千机匣顶住了甄殓的喉头。
“哈哈,你果然不愿意让我治你,你想杀我?”甄殓说着笑起来,这笑明艳如同午夜里突兀的光亮,唐澈简直无法直视。
“我教你走开!我不想杀你!”唐澈简直在嘶喊。
“这么久以来你还不明白吗?你不明白我的心意吗?我不会离开你的。”甄殓握住她肩膀的手力气大的叫人咋舌,“你再赶我走,我恐怕得采取非常手段了。”
“……你想干什么?”
甄殓举起闪闪发光的尖刀:“我都是为你好。”接着刀尖就刺入唐澈的大腿,鲜血喷泉一样涌出,喷溅上了甄殓那张美轮美奂的脸,这幅景象突然变得不能更眼熟。
唐澈仔细一看,这眼前的哪是什么万花大夫,分明就是一个带着面具面无表情却满面鲜血的唐门女子,她一次又一次地举起匕首,一次又一次扎进唐澈的身体,噗噗噗的声音真实又恍若记忆之中,疼痛也好似许久之前。
“唐澈?”
啪啪,有人在打她的脸。
一双柔软的手覆盖着她的额头,那人还在叫她。
“唐澈?醒醒!”
她看到了那张叫人难忘的容颜,恍若神祗,眸点星辰。
然后她拔出了枕头下的怀剑,流星般的轨道划过,坐倒在床上的甄殓美玉般的面庞上横亘了一条细细的,鲜红的刀伤。
他颤抖的手轻轻碰了碰脸上的伤疤,不深,但是莫名的痛。
怀剑的刀尖正对这他,唐澈一边兀自发抖一边嘶哑着嗓音喊道:“走!!走!!”
一个厥阴指打飞了唐澈手中的利刃,甄殓扑过来抓住唐澈的双臂,毫无悬念的唐澈开始剧烈挣扎。
“别动!!”甄殓也淡定不能了,唐澈的力气非一般女子可比,不是钳制了双手就能制住的。
“走——————”
“你发烧了!让我看看!”甄殓无论怎样喊唐澈似乎都听不懂,最后他将唐澈的双臂举国头顶牢牢摁住,将额头贴上了她的额头。但是唐澈的挣扎压根没有半点轻缓的意思,甄殓烦不胜烦地撑起身子瞪了她片刻,报复似得俯下身吻住了她的唇。
过了半盏茶,一炷香,或是一个时辰,反正唐澈本人已经彻底迷糊了,甄殓离开她的双唇,一甩掉下来的发丝,挑了挑眉说:“烧得不轻,我去拿药。”接着压低身子附在唐澈耳边说,“再乱动,可就不止刚才那种程度了。”
唐澈似乎真的清醒了,甄殓听到她倒吸一口凉气,于是满意的挑唇一笑,把唐澈的双臂塞进被子里才离去。
然后唐澈中气十足的怒吼就从门板后面穿透出来:“臭——流——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