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宦游江湖[七五/猫鼠]》兰陵杯

150、第一百五十章

　　黄昏时，两人将马匹寄在乡间的农户，并撂下银子着那户人家安排了一桌乡野菜肴，饱餐后，重返江阴县衙而去。
　　凭两人的功夫，很快就找到了那帮人在何处扎堆，竟是在余万河的居舍之内。
　　屋内烛火并不明亮，显然是怕引起外人的注意，但还是分明能看见，里面聚了包括余万河在内的三个人。
　　踞于瓦上，两人轻轻掀开一块向内细看。这套把戏对于江湖人来说皆是轻车熟路到不行，更何况屋内并无高手，岂能发现。
　　却见，仅有一人坐于桌边，余万河与另一个人皆站着。
　　坐着的那个人，虽未着品服，但却是一身的僚气。展昭度之，其许就是于明泽本人，因为调动数百官兵，府尹本人不出动应是不行的。而和余万河并立的那个应就是曹成。
　　果然，却听余万河向坐着的那人道：“于大人，那展昭乃堂堂四品，他说来就来，说走就走，下官能奈何呢？”然后又转向身边同立的那人道：“曹大人，你说是也不是？且再加上那个白玉堂，你也是领教过的啊。”
　　那曹成虽是李鸷侍从，但也有个七品的官衔在身，因此那余万河亦客气地称他一声“大人”。显然，于明泽因为余万河就任由展昭白玉堂来往这江阴县衙如践自己门庭而相当不满。
　　那于明泽道:“凭他展昭，就想把这件事情管到底，岂有此理！不过我倒正怕这件事跟他贴不上干系。如若藉此事能将把那展昭连带开封府都绊上一跤，李鸷兄弟啊，你也算死得其所了。”
　　“可人是白玉堂杀的，却能把展昭怎样？”余万河问到。
　　于明泽白了余万河一眼，冷哼一声没有答言。却是慢啜了一口茶，又道:“雷大刚怎么还不到！”
　　余万河答:“早派了人在后门儿接应着，但凡人一到，就立即领来这里。”
　　于明泽闻言，又向曹成道:“东西可都备妥了？”
　　曹成道:“大人放心，厉害着呢。”
　　不多时，展昭和白玉堂自房上瞧见后巷中有盏灯笼向此移来，至近一看，却见一虬髯满面身形粗横之人由张烈引着叩门而入，即知那是雷大刚无疑。
　　入内后，却见于明泽那叫一个春风满面热情亲厚，迎上雷大刚称兄又道弟，拉了手又是同坐又是敬茶。
　　眼见雷大刚喝下了于明泽递过的茶，展昭轻按了下白玉堂的手，意思是精彩处到了。
　　果然，雷大刚饮下茶不久，就瘫倒在了椅子上。
　　于明泽冷哼一声，道:“投入死牢，严密看守！”
　　闻言，曹成与张烈连忙一同上前，从柜匣中掏出应该是早就备好的绳子，将雷大刚五花大绑。之后，两人将雷大刚扛起，出至院中匆匆走远。展昭放眼望去，却是向囚牢的方向而去。
　　张烈和曹成去后，于明泽与余万河就一直在房中等待，可直等了一个多时辰也未见人回来复命。烦躁之下，于明泽急命余万河召四个衙役来护着两人，挑灯往牢房方向去察看。
　　却在一窄巷之中，见张烈横倒在地上，已不省人事！而雷大刚与曹成却不见身影！余万河急命人抬了张烈，又陪着于明泽继续向牢房方向寻去，却到底也没寻见雷大刚与曹成！
　　余万河见状跌手道:“坏了，竟叫那雷大刚给跑了！”
　　于明泽闻言看向他，道：“那曹成不见却作何解释？”
　　余万河道：“您想啊，他雷大刚身为匪首也不能真就一个人前来，必是有与之同来的匪人暗中窥见状况不对而给救走了啊。而至于曹大人，下官想，许是雷大刚一伙儿今日得知大人已露杀机，因而顺道掳走了也算是有张保命牌啊。”
　　“那为何张烈无恙？莫不是你江阴县衙的把戏？”
　　“大人冤枉啊！凭我余万河有几个胆子敢在大人眼皮底下这样做？或许是那匪人人数不多，带不动那三个大活死人，因此扔下一个最没用的也未可知啊。”
　　余万河的话不是没有道理，于明泽冷瞥了他一眼没有再发难，而是叫那四人将张烈速速带回去，弄醒了好问话。
　　回途中于明泽心中十分懊恼。原本因是怕走漏风声才没有加派更多人手押送，因想着那雷大刚昏死过去且又捆着与死物何异，哪就能跑了。由那两人趁夜深抄小巷运走悄悄往那死牢中一放，竟是何等周密的事。纵他有随从来，也未必会知，怎么竟凭空没了，更拐走一个臂膀般的曹成，简直是出师不利！
　　那张烈被弄醒后，不出所料，却是什么也说不出来。仅知道自己正抬着雷大刚走呢，突然后脑一痛，再一睁眼，就是现在了。于明泽闻言，赏了他两个耳光后，却也无法再说什么。之后却是思量一夜，清晨起来，就开始调兵遣将，直取石鳌山而去！
　　而就在天亮之前，曹成和雷大刚就已经被装进了陷空岛的商船，由蒋平指挥着，顺风顺水地向汴梁而去！
　　原来，展昭和白玉堂掳了雷大刚与曹成之后，连夜赶回陷空岛。急急向卢方等说明状况。因道事不宜迟，本来陷空岛有预备往汴梁方向的货船预备过了上元再走，于是凌晨起锚，向京而航。
　　而展昭与白玉堂则没有随船而行。因展昭道，一是，现今于明泽的全部心思都在两人这里，两人择旱路而行，倒能将其注意力引开，保证蒋平那方的畅行。二则，两人武艺虽高，在水上还真派不上什么太大的用处，有水耗子一人就游刃有余，而自己则可以与玉堂快马加鞭取捷径入京，见了包大人后迅速立案，届时人证再一运到，就万事俱备了。按理说水路也不比旱路慢多少，但展昭的意思是，这事必要能多快有多快，因为那于明泽的母舅现正执掌大理寺，说不定，在其得知李鸷之死的当时就已经将此事着人去报与大理寺了。这案开封府与大理寺都管得，若一方先插了手，除非有官家的命令，不然别人就不好再管了。情急之中，展昭仅匆匆向母亲禀明状况，请其先安心在陷空岛过年，待此案一结，自己必会再回来看她。
　　展昭只说是办石鳌山的案子，展母一听，自是赞成。还道，迅速除了这方祸害，也免去多少人遭殃！同时，展昭还嘱咐几位侠义，近几日那于明泽就会来办石鳌山，而石鳌山现在群龙无首，必是一击即溃。届时定会有落难逃出的人转投陷空岛抑或茉花村。而对着这些人等，卢岛主定要以收留和拉拢为上，必有用处。另外自家的小厮也在山关押着，还请几位哥哥帮着留意。卢方等自是应承。因为这案子的关节就是白玉堂，跟陷空岛自家的事没有分别。另外欧阳春闻之，更是让展昭放心上京，说自己定会在岛上待到展昭白玉堂回来，此间助五义保一方安全。
　　匆匆嘱咐妥当后，天也才刚放亮，展昭白玉堂简理行装，快马向京而去。
　　到京后回到开封府，展昭行装未卸就径去见了包拯。将自己此番于松江之所历一一尽述。之后又将江阴县衙众人之口供及笔录皆尽呈于包大人。包拯见后，着公孙策亲拟卷宗，将李鸷之罪状述列种种，并以剔除京畿官僚之中的祸害为旨，立案彻查禁军副都头李鸷！当天展昭就消了假，翌日一早就随包大人上朝而去。
　　因已是岁末，宫中以筹备节中事宜为主，因不愿扫了圣上的喜庆之意，因此朝上有本上奏的官员并不多。即便有奏，也仅是些歌功颂德述报功绩之类的废话。就在官家见众人无事预备退朝之际，却有那大理寺卿阎念与包拯同时上前一步，道：“臣有本上奏！”
　　官家一诧，笑道：“二位卿可谓不约而同。”之后度了下二人官位，先道：“包卿何事？”
　　于是包拯便将开封府已立案将彻查禁军副都头李鸷一事上报于官家。
　　赵祯闻言道：“那个李鸷前些日子不是才告了假回想祭祖并安葬其兄李鸾去了吗。”
　　言至此，那阎念再也按捺不住，高举掌中之笏叩首道：“圣上！微臣要奏的也正是此事！”
　　赵祯一愣，之后准其讲。
　　那阎念道：“圣上可知，李副都头已于数日前在乡中被人加害了啊！”
　　此言一出，全殿皆诧。阎念继续道：“京中官员，不明横死，按理当彻查死因，将凶犯绳之以法，匡扶正义兼以慰亡魂。而现在却将此等要务弃之不顾，反要细纠其生前过错，且不说人死万事休，就按常理而言这亦是本末倒置啊。”
　　赵祯闻言，凝眉思虑片刻，道：“综阎卿与包卿之言，此案的关节应在那李鸷的死因之上，他究竟是多行不义以致暴毙还是无辜遭害死不得安……不过，既在朝为官就再没有那寻常百姓家说得什么‘人死万事休’，出于社稷考虑，若真是块腐肉，当然是要剔除务净！不可再有沾染与牵连！不过朕觉得，阎卿与包卿的奏本可以合成一案。”
　　言至此，赵祯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众人心知，他这是在考虑将案子交给开封府还是大理寺。
　　那阎念毕竟奸滑，见此状再叩首道：“圣上，此案不可交与开封府啊！”
　　赵祯眉头一皱，问：“从何说来？”
　　阎念道：“只因，杀死李副都头的乃是那锦毛鼠白玉堂！而众人皆知，那陷空岛无鼠向来与开封府多有往来，而白玉堂与展护卫更是私交甚厚，纵包大人不会护短，也须避嫌才好！”
　　此言一出，展昭心头骤然一紧，但心知，包大人身在相位，若贸然出列与人争辞实在太跌身价，而自己本就有嫌疑在身，有怎可与天子眼前跳进场中，振振有辞？但是如若不辩，难道就生生将玉堂交与大理寺？正纠结中，却忽见枢密院知校阅房分曹事颜查散执笏上前，道：“圣上明鉴。如果微臣没记错的话，李副都头桑梓乃是属杭州府所辖之江阴县，而那杭州府尹于明泽恰是阎大人之甥，如若交与大理寺受理，那么此案就是甥舅共事，也存在着不可不避之嫌，这还真是……唉，微臣愚钝，此事非圣上不能明决。”
　　听了颜查散的话，赵祯点点头，道：“颜卿家提醒的是。那么……就如此办吧，此案交与开封府受理，大理寺协办，务必要把李鸷为官之细末及致死之缘由弄清楚，凶犯要绳之以法，但最后结案之时必要先报与朕，才可做最后处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