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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9、第一百四十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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衾中的寒意让白玉堂极为不安,朦胧中翻了个身,手臂却重重摔在铺上,一下子醒了。
透过纱帐,瞧见窗子已经泛亮,同时,也清晰地看见了,身畔锦衾空瘪,且早已一丝热度也无。可见那人走了不是一时半刻了。
白玉堂坐起,却又因起得急了微扶了一下腰。想想昨夜那件败兴致的事儿,白玉堂觉胸中如添棉絮。那猫……想必是越想越怄,一气走了?唉,谁管他!至少爷跟他不藏假,至于他受不受得,也与我没有干系。
白玉堂想着,自己掀帘幔下了床,坐在桌旁儿胡思乱想着喝了口凉茶,正要唤店伙计弄水来梳洗。却忽闻吱呀一声门被打开,却见展昭提着一个老大的红漆食盒走了进来。
见白玉堂已经起身,展昭一笑,道:“总算起得早,赶了早集上点心铺子里最是新鲜热乎的第一屉。”说话间,展昭就走到了白玉堂身畔,将食盒往桌上一放:“玉堂尝尝,都是这江阴县里数得着的吃食。”说着,展昭将盒盖挪出一小隙,顺手取出一块桂花糕,又迅速将盒盖扣好,生怕里面的东西凉了,之后将糕往白玉堂唇边一递。
白玉堂却别开脸:“且放着吧,还未清口。”
展昭听罢一笑,转而将糕往自家口中一送,竟是衔着又送过来。
见此状,白玉堂不好再躲,别扭着噙了一端,之后忙用齿一切,却还是擦上了展昭的唇。
瞥到那猫偷笑的神情,白玉堂只佯作不见,将口中的那半块咽了下去。
“桂花是干陈的。”白玉堂淡淡丟出一句:“除了每年月桂飘香时做的糕,爷从不吃。”
此言一出,展昭一愣,追问道:“玉堂记得?”
“随口一说罢了。”白玉堂似乎并未因骤然忆起这点小事而有多惊喜。
而展昭却忽然有些尴尬,因为这他也知道,但却还是买了此季的桂花糕来,可见自己走心也无!白玉堂是何等样人,即便失忆也依然明如冰雪,自己这殷勤的幌子也着实太低劣而糟糕。为掩尴尬,展昭转身为白玉堂拿来外氅披在肩上,之后道:“我去为玉堂弄面汤来。”
不多时面汤打来,白玉堂盥漱罢。展昭才将食盒打开,在桌上排摆好。白玉堂一看,这猫竟然没少买,甜粥面点各色小菜,铺了满满一桌子。
白玉堂向展昭道了声辛苦,然后坐下,竟也不客气地用起来。展昭见白玉堂吃得香甜,终于心中稍安,这才也坐下陪着白玉堂共进起来。
用罢了早饭,展昭又沏了茶进来。
吃着茶,白玉堂沉默了半晌,忽然道:“劈了那李鸷,我不觉得后悔。但至于后果,倒还要劳烦你这个懂王法的来定夺。”
“这是何意?”展昭问。
“那李鸷乃禁军副都头,平白没了,此事必不会轻了。我既已忆起乃我之所杀,就必不会再任由那蠢县令去嫁祸给别人。不过倒也苦了你,原本与此案毫无干系,却还要被我搅进来。”
“他死有余辜!”展昭怒而站起,转而又靠近白玉堂,柔下声音道:“此案怎与我无关?若不是你替我上石鳌山救母亲,又哪会有这些事发生!让玉堂受了这些折磨,皆是展某之过!”
白玉堂听了皱眉道:“救展老夫人?何时的事?她不是好好地在陷空岛吗?”
展昭听后心中疼痛,在白玉堂对面坐下,轻掠了掠其鬓边的碎发,之后,从自己去丁家退婚一直到昨晚夜审余万河,皆尽讲与了白玉堂。
白玉堂听后,有些难以置信地怔了半晌,之后道:“好在……令堂平安,不然你我将该如何自处。”
此言一出,却更撩动了展昭心中柔情,道:“因为玉堂,母亲才得有惊无险。可是致玉堂受这种磨难,竟是让展某如何自处!”
白玉堂见展昭难过情状,为不惹其煎熬更甚,自将情绪收敛,正色道:“接下来,猫儿认为当如何?”
“你我一同进京,将此事禀呈包大人。无论如何也要做实李鸷身为天子近臣却暗通地方官员勾结匪徒祸害一方之罪!李鸷乃京官儿,此事包大人自是当受理!”
白玉堂明白展昭的意思,这样一来,自己杀李鸷,就成了除暴安良。没准儿非但无罪,反倒有功。
但白玉堂却颇觉不安,道:“可是你我关系如此厚密,大家皆知。难道这都不需要避嫌吗?甚至还可能累及包大人清誉。”
“玉堂,你要知道,展某并没有在包庇你,而只是要将李鸷之罪行抖落出来。他死有余辜,而你,没有错杀于他!也许你不记得了,白五爷剑下亡魂数不胜数,但却从没错杀半个好人。这次你也一样,因此,再不要有什么罪己之心。”
两人正说着,忽然闻楼梯声响,却是有人急步跑来。一会儿,传来店伙计的声音:“两位爷,捕头张烈说有急事要见二位。”
闻言,两人互望一眼,展昭道:“请他上来。”
不多时,张烈上了楼来,入内后,也没坐下,向展昭道:“展大人,县太爷让我传话给你,说那曹成已经从杭州府借了人马向此而来,且来势汹汹。县太爷的意思是,您二位能走就赶紧走,免得一会儿他们堵了城门不好出去。”
“那曹成知道我们在江阴县?”
“哎呦,昨天您‘三堂会审’那些个人在,透出去个消息儿还不容易?怎么这会儿又较真儿起来。”
展昭倒被他抢白了一句,但也不以为意,之后道:“张捕头辛苦。”
张烈走后,展昭淡淡道:“还挺快的。”之后向白玉堂道:“玉堂,你我先回趟陷空岛,求四个哥哥想办法逮住那雷大刚。然后让他们押着雷大刚及李鸷的尸身,再带上那余万河去开封府。这期间若有什么困难,我再往返一次也无妨,但现在必要的是先将你送到包大人处,那样别人就暂动不得你。”
“如有必要,我自己上京就是。何须你专门陪我跑一趟?”
“那怎么行!”展昭显然有些急,继而马上又缓下声,道:“哦,我向包大人告的假也快到日子,怎么也须回去一趟的。”
白玉堂嘴儿轻轻一抿,心知现在的自己在展昭眼中就像个孩童般令人不放心。于是也没争执,只起身拿了画影,先自下楼而去。
两人刚出县城,就看到官兵入城,浩浩数百人,乌烟瘴气的。
隐身于林中,展昭冷笑道:“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为了李鸷之死兴师动众,弄这么大个阵仗,却是给谁看。”
见白玉堂略有不解地看了自己一眼,展昭道:“江阴县乃杭州府所辖,朝廷五品大臣惨死在这儿,于明泽有脱不掉的过责。因此他拉开这个架式,给所有人看他在竭力而为,就算以后上头问责起来,他也有话说。”
白玉堂听罢轻哼了一声,就欲将马牵出林子。忽闻展昭又道:“不过我看他弄这么多人来,若只摆摆样子就回去,也未免不值,他应是想去将石鳌山端掉,既是大绩一件,又灭了口永绝后患。”
白玉堂闻言道:“那这么说来,余万河也危险?”
“如果他还够灵光的话,应暂不会有事。他毕竟是官,与匪不同。就算被起了疑心也只会被暗中慢慢办掉。有哪个郡守府尹的喜欢自己辖中接二连三有官员横死,跟前程过不去吗?”白玉堂闻言点点头,道:“那我们更应抢在他前面捉住雷大刚。”
“嗯。不过……我想以他和雷大刚的往来送系,他应会先将雷大刚骗去逮捕,然后再率人去平山灭寨拾掇剩余的喽啰。”言罢,展昭忽道:“玉堂,我们不能走。你看,以方才那队人马之匆急之状,想必那于明泽会在出发之就已捎信给雷大刚,约其来此会合,旨在一举拿下。那我想,今晚那江阴县衙中就会有场好戏!”展昭说罢捉了白玉堂的手在掌心,笑道:“玉堂,可愿意陪展某去看这场戏。”
白玉堂笑了笑,道:“依你之前说的,那雷大刚于五爷来说也算‘故人’了,见一见也是该的。”
一时主意打定,心下倒也不急了。展昭将白玉堂揉在怀里,深深嗅了下他衣领中的气息,迷醉道:“什么时候都让人骨头发酥。玉堂,陪猫儿睡一觉可好?”
白玉堂闻言,略推开展昭,望向他。虽然方才他话说得暧昧,但白玉堂却心疼他眼中些许的红丝。因知今夜或许还有一恶战,所以还是歇一歇才好。想着,白玉堂回身将两人马匹拴好,然后寻了块干净的地方坐下。展昭见状忙殷勤地凑过去就地躺下,枕上白玉堂的腿,又将他的手扯过来捂在心窝儿,这才舍得将眼阖上,不多时就传出了均匀的呼吸。
其实以展昭之体力,几天几夜不睡都捱得住。但如今江阴县中必是一番底儿朝天的折腾,为避免节外生枝,两人不宜到处转悠。唯静待天黑,重返江阴县衙。
而此时此地,悠然小睡片刻,不过是不忍辜负这萧疏而清幽的一片静谧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