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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幸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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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住处,天色还早。魏无忌关上房门,四下转了一圈,将零星散落在房里的一些联络讯号放回原位,又留了指示让手下人此后往宫外的住处传讯。才弄好,就有人叩门通报说龙阳君来见他。他一皱眉,隐约猜到他的来意,却更讶异他竟这样快就跟了过来。龙阳君虽是他献给魏王,他却并不把他当自己手下人,也无意靠他达到什么目的。魏无忌在宫中自有眼线,不需要再添一个难以控制的人。不过龙阳君似乎并不这么想,对他的态度中总是不自禁地有一些亲近。虽然他现在正当宠,和他搞好关系有利无弊,不过往来太过频繁终究也是不妥当。龙阳君可以随心所欲,他却是刚惹了麻烦,不能不顾忌。
魏无忌在大厅中见到了龙阳君,他正独自坐着,轻轻拧起了眉头。龙阳君约有十四五岁,还是个小小的少年,眉宇之间是一种中性的秀丽。按他的年纪,本应该还是天真无邪不通世事的,但这一皱眉却令脸上浮现出淡淡的哀愁,伴着稚气的面庞显出一股突兀的对比。那并不是小孩子一时的心情不佳,而是品尝过生活辛酸之后的疲倦无奈。魏无忌每次看见他这样的表情,便想起自己当年的遭遇,心中无法不感到怜惜。他从小练武,心智甚是坚定,有什么愁苦也不轻易表现出来;龙阳君却是将柔弱做了武器,该示弱时决不客气,以赢得旁人的同情。魏无忌看得出他的刻意,只是觉得用这些小手段保护自己也无可厚非。此时他看见这少年在四下无人时露出的表情,还保留着几份真切,像是陷入了沉思之中。他轻轻咳了一声,龙阳君立时回过头来,见到是他,连忙站起行礼。
魏无忌示意他不用多礼,引他一起坐了,开口问道:“你怎么跟来了?不用陪着我王兄么?”此时只有他们二人,他说话便随意起来。
龙阳君道:“大王有事要商议,我是不能在旁边妨碍他的。”
魏无忌笑道:“那你就来找我?说罢,有什么事?”
龙阳君脸上微微一红,却又犹豫着不知如何开口,嗫嚅了半晌,才说道:“公子,你的事情,我本来是没资格说话的,我,我只是关心……望你不要见怪……”
魏无忌见了他小心翼翼的神态,虽然明知一半是装的,也生不出气来,温言道:“你哪里见我对人发过脾气了?有什么事情就直说罢。”
龙阳君用力握紧了拳头,抬起眼来直视着他问道:“刚才的事情,你是故意的,是不是?”
魏无忌迎着他的目光,见他也毫不退缩,那双眼因为专注而少了平时少年人独有的狡黠,显得分外真诚。他却不为所动,仍是笑笑道:“你特意过来,就为了问这个?”
龙阳君左右不了他,只有咬着下唇点点头。
魏无忌又问:“我是不是故意,与你有关么?”他这一问,虽然语调不变,却分明是疏离,龙阳君脸登时白了,愣愣的说不出话来。魏无忌不等他答话,又道:“我的事情,确实轮不到你来说话。你现在既然跟了大王,便一心一意去讨好他罢,你也看见了,我惹了大王猜忌,已经没什么利用价值了。”
龙阳君毕竟还是个半大孩子,被他三言两语刺得浑身发抖,红了眼眶委屈道:“你竟然这样想我!我是如此不堪的人么?”他本就清秀可人,作出这样一番姿态来,越发惹人怜惜,说不下重话去。
只是魏无忌不似一般人,硬着心肠道:“你不用再在这里纠缠了,我心情不佳,没工夫再来讨好你。以后,也请不要来找我。”
龙阳君仰着脖子看他,两人对峙了一小会儿,见魏无忌满脸坦然,终于低头向外走去。魏无忌正觉舒了口气,龙阳君却又突然回过头来,满脸笑容道:“差点被你骗倒了。我还不曾听说过信陵君会这样和人说话的,公子是故意激我走的罢!那我更要留下了。”
魏无忌苦笑一下,也不想和他再装下去,道:“你要知道做什么?还嫌我今天的麻烦不够大么?”
他态度一转,龙阳君顿时也轻松下来,道:“我就是奇怪啊,像公子这样聪明的人,怎么会特意给自己找了麻烦来?我看大王的样子,好像很受困扰呢。”
魏无忌道:“他不会对我怎样,最多,将我隔绝在政事之外罢了。”
龙阳君跺足道:“这还不是怎样?以公子这样的才干抱负,不能问政就是最大的痛苦了!”
魏无忌觉得好笑,道:“你不是我,怎知我会觉得痛苦?我看,你倒像是比我还急。”
龙阳君见他满不在乎的表情,急道:“怎能不急?你的前途都没了啊!我可是一直都……”他忽然觉出说漏了嘴,连忙打住转了话题道:“是不是为了昨天那人?”
魏无忌无意去追究他想些什么,想起中行无诡独自在家,也不知现在如何了,心思便跑了开去,胡乱点点头。
龙阳君想不到他这样坦然,也有些发愣,问道:“值得么?”
魏无忌淡淡道:“我自己觉得值得,就足够了。”
龙阳君被他堵得说不出话来,默然半晌才道:“想不到你竟是这样的人,先前是我看错了你。”
魏无忌听他的语气竟是老气横秋,像是他长辈一般,不由好笑,道:“对不住,我达不到你的期许了,你请便吧。我先前说的话,也不纯是气你,你我还是少见面为好,可以省了许多麻烦。”
龙阳君露出些许失望神色,看看他又转头想了想,终于告辞走了。
魏无忌应付完这少年,轻轻叹了口气,回房间去继续理东西。想来龙阳君对他除了关心之外还另有想法,不过应该不是什么坏脑筋。目下这少年还不会构成他的麻烦,他要费神的地方太多,也懒得花心思再去揣度他的想法。
魏无忌将自己房间好生打理了一遍,费了不少功夫。从前他在这里久住时,费尽心机在宫里布了线,这房间里着实藏着不少机密。这些年搬了出去,此处少了人看管,反而变得危险,因此他每回过来住都要收拾一些东西,到今天总算是理得差不多了。
天色尚早,也不知魏王到底有了决断没有。他将中行无诡遣回去,固然是怕宫里不好照顾,可现在两人分居两地,却也令人空落了一段。忙时还不觉得,一旦空了下来,总管不住自己的思绪。他意志坚强,本以为万事都可以不为所动,还不曾料到过自己有这样的时候,然而细细体味了,又分明有些甜蜜在其中。
走神了一阵,魏王派人传话来了,说是魏无忌出征辛苦,准予回家休养。措辞很是客气,不过以魏王的性子,客气就能等同于生疏了。魏无忌早预了这结果,和料想中出入不大,于是便也依了礼节,恭恭敬敬地谢了恩,告辞走了。
出了王宫,早有一辆马车候在外面。魏无忌见到骖乘位置上的人,不禁一扬嘴角,上前与他击了一掌,才跳上车左。车夫一声吆喝,驱马走了。
那骖乘是个英武青年,约摸有二十四五,相貌英俊气度沉稳,站在魏无忌身边丝毫不显逊色。只是他神情冷淡,让人不敢亲近。魏无忌却不管他什么态度,笑道:“中安,你消息真是灵通,怎知道我现在出来?”
那中安对着他,也露出一丝笑容来,说道:“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出来,等了一天了。”他声音低沉,和相貌一搭配,更显得坚实稳重。
魏无忌道:“我还道你无所不知呢。辛苦你了。”
那中安并不理会他取笑,略一欠身,问道:“公子情况如何?”
魏无忌道:“我?好得很,大王能将我怎样!”
中安忽然脸色一沉,道:“大王是不能将你怎样,是你将自己怎样了!”
魏无忌奇道:“我好端端跟自己过不去做什么?”
中安气道:“你又何必装傻,你要将情报透露给大王,多的是方法,为什么偏偏选了最给他压力的一种?他去找了魏齐商量,我看决不会有好结果。”
魏无忌微笑道:“我就说你消息灵通,这么快就知道了。我就是故意的,省了日后麻烦。后果我不是没想过,不过我本来就没有官职在身,再坏也坏不到哪里去。难不成他还能撤了我的爵位?那可是他几个月前刚刚封给我的。”
中安摇头道:“那你就没有为我们这些手下人想过么?我们跟随你,是佩服你豪侠仗义,相信你前途无量,在你手下可以一展所长。现在你为了一个男人轻易舍弃了自己的前途,不是存心让我们意冷么!”
魏无忌仔细地听他说话,渐渐敛了笑容,沉声道:“我在做什么,自己清楚得很。就算不能干政,以我的实力,依然可以成为天下最有影响力的人。中安,我一向最看重你,我希望你相信我,我绝不会令你们失望的。”
中安脸上犹疑一阵,终于咬牙道:“我相信你!我相信自己的眼光。”
魏无忌悄悄松了口气,衷心道:“谢谢。如果连你都不信我,我就要怀疑自己的为人了。这件事,还请你别告诉其他人,我不想他被人看不起。”
中安哼了一声,道:“我答应你就是了。既然怕别人看不起,根本就不应该做这种事。”
魏无忌苦笑道:“你就别挖苦我了,我自己又怎会在乎别人看法,只怕他心里不高兴。”
中安听他这样说,颇感惊讶,道:“这人倒是神通广大,先是让你扔下大王的即位大典不管去攻打小小的薛地,现在又得你如此维护,很不简单哪。”
魏无忌想到中行无诡,很是为他骄傲,点头道:“他确实是不平凡,你随我回去见了他就知道。”
中安忽然一拍车轼道:“我险些忘了,刚才等你的时候得了消息,说龙阳君去了你府里,似乎是见了你那不平凡的人,到现在也有一段时间了。”
魏无忌大讶,忙问道:“知道说了些什么?”
中安道:“还没消息,不过现在应该还没出来。”
魏无忌心中疑惑,有些焦急起来。龙阳君虽然年纪不大,心思却不简单,中行无诡遇上了他,决计不是对手,不知会吃什么亏。他不由得胡思乱想,连声催促车夫。路上中安同他汇报些情报,他都显得有些心不在焉,看得中安暗自摇头。
魏无忌的住处离王宫不远,不一会儿便到了。他才跳下马车,迎面便看见中行无诡送了龙阳君出门。双方打了个照面,都有些讶异。龙阳君笑吟吟地向他们招呼道:“无忌公子,魏先生,你们回来了。”
魏无忌还礼道:“龙阳君这就要走了么?难得造访舍下,何不多坐一会儿。”
龙阳君摇头道:“多谢盛情,我和中行先生聊了很久了,再不回去大王便要责怪了。公子,我这便告辞了。中行先生,谢谢你陪了我这许多时候,下回我请你喝茶如何?”
中行无诡笑道:“那我们一言为定。再会了。”
龙阳君道:“再会。”向众人一摆手,上了自己的马车。
魏无忌无暇去管龙阳君,先去观察中行无诡脸上神情,看出他心情甚是愉快,先放了一半心下来。他急于知道他们俩说了什么,一拉他的手臂,说道:“我们进去说话。”回头示意魏中安也跟着去。中行无诡因为前夜魏无忌在宫中,一直担着心事,此时见到,心情有些激动,也不管有外人在场,转身便忍不住握住了他的手。魏无忌笑着,和他碰了碰肩膀。
魏无忌身边的人大多知道中行无诡其人,魏中安曾不止一次揣测过他的样貌,却怎么也想不到是这样温和到近乎敦厚的青年。他对魏无忌忠心耿耿,原本很为他做出的牺牲不值,连带对中行无诡也先存了几分敌意,可现在看他们的亲昵姿态,竟一点反感也生不出来。他暗中叹了口气,叫住魏无忌道:“公子,我先去把正事办了,等会儿去书房。你才回来,先收拾一下罢。”
魏无忌一想也是,便答应了,拉着中行无诡仍向里走去。倒是中行无诡先前便留意到魏中安,此时不免多看了一眼,见他气度不凡,心下颇有结交之意。魏无忌看出他心思,道:“他叫魏中安,是我一个远亲,也是我最重要的舍人,你想不认识都不行。我出去这些时候,这里的事都是他在替我管着,大概积了不少,要理一会儿呢。我也不急这些时候,现在只想和你说说话,你不会不乐意罢?”
中行无诡笑道:“你倒是爱说笑,他还能比你重要?我自然是陪着你。”
魏无忌道:“这就对了。先陪我去换衣服,宫里规矩大,穿得缚手缚脚的。”
中行无诡点了头,又问:“魏王没有为难你罢?”
魏无忌道:“自然没有。他兴致不高,找我下了场棋就放了我回来。”要放弃权力这件事是他早就承诺过中行无诡的,然而他想到中行无诡的性子,必然会因此感到不安,索性下定决心不告诉他,瞒得一时是一时。他怕他追问下去,先扯开话题问道:“龙阳君看来是来找你的?你们说了什么?”
中行无诡听到这一问,倒显得有些闪躲,含糊其辞道:“我们就是随便聊了两句。他年纪小,一个人周旋在外面,也很不容易。”
魏无忌皱了下眉,没有被他扯开话题,再次问道:“我不能知道么?”
他问得这样直接,中行无诡招架不住,只好闭了嘴不再说话。魏无忌对他的态度颇感奇怪,他们从来都是无话不谈,现在的情况从未有过。他又想了想,突然明白过来,轻声道:“原来你已经知道了。为什么不说出来?”
中行无诡摇头道:“你那样跟我说,自然是不想我知道,我何必揭破。”
魏无忌苦笑一下,道:“我一回来,心思就都放松了,这么大的破绽也没发现,平白让你抓个正着。无诡,你别要生我的气才好。”
中行无诡柔声道:“我自然不会。我知道你是绝不会害我的。只是我希望有什么事都能同你一起分担,你瞒着我,不管是出于什么考虑,我都不会高兴。别要有下次了罢。”
魏无忌又一次听他说这样的话,不知为什么心里忽然有股冲动,转身将他抱住了,说道:“无诡,你说的话我记得了,往后我有什么不开心不如意,便都来跟你说,你不准嫌我烦。我……我只有你了……”话音之中,竟带着些微的乞怜之意。他自幼时母亲亡故以来,便不曾这样和人说过话,亲人都不在乎他,后来结识的江湖豪客亦不会这样体谅他,惟有中行无诡始终关心他重视他,在他心目中早将他当作亲人看待了。今日他刚甩脱了包袱,又是在自己家中,心神都放松下来,不知不觉流露出最脆弱的一面。
中行无诡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他也从未见魏无忌向谁示过弱,微微愣了一下,便也紧紧拥住他,在他背上轻轻抚摸,一边说道:“本该如此的。我就想这样陪着你,让你开开心心的。就算我学不来那些勾心斗角,至少也让你有个放松的地方。你也不用太顾虑我,自保的能力我还有,我还不想被你供在家里无所事事。”他本来是想安慰他的,不料没说两句倒像是自己在发牢骚,连忙住了嘴。
魏无忌却已经嗤地笑了出来,从他怀里退出来仍旧向前走。中行无诡拉住他急道:“你别跑啊,我嘴笨说不来话,难道你不明白我的心意?”
魏无忌觉得自己脸上有些发烫,竟像是害羞了,连忙转过身去背向他说道:“我知道,我清楚得很。我不过想去换衣服,你先放手罢。”
中行无诡也有些脸红,却不肯放手。魏无忌一笑,拉着他进了屋里,仍是提了之前的事情:“既然你知道了这件事,我大约也能猜到龙阳君的意思。他怎么跟你说的?”
中行无诡思忖道:“他也没有说得很详细,只是含混地暗示说魏王有些不高兴,要我提醒你照顾好他的情绪。我想他这样讲,自然是因为你开罪魏王了。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魏无忌一怔,笑道:“原来你没知道什么,却装成这样高深莫测的样子,把我的话都套出来了。”此时他已没有必要再隐瞒,便仔细向中行无诡解释了此事。他自觉能为他作这样的牺牲,心中十分满足,隐隐也期待中行无诡会感到喜悦。
中行无诡的反应却并不如何兴奋。他呆了一会儿,才淡淡道:“无忌,你肯放弃这么多,我很感动。但是我实在不同意你这样不爱惜自己,人心难测,你又怎能保证自己的平安?这险冒得太大了,不值得。”
魏无忌被他泼了一盆冷水,很是无趣,然而他明明是在关心他,又不好反驳,于是转过身去胡乱拉扯自己的衣带出气。中行无诡也知道自己说得太冷淡,默默凑上前去替他整理。魏无忌见他过来,自己便住了手,双眼紧紧盯住了他。
中行无诡弄好了,没有抬头,一伸手将魏无忌揽进怀里,闷声道:“无忌,我很担心你。我对那些事情一无所知,甚至不知道怎样才能帮到你。我只想你好好的,其他什么都不重要。”
魏无忌原本就只是有些失望,得他这样示好,只有苦笑道:“想不到龙阳君这样聪明,懂得找你来治我。好啦,我答应你不会有下次。我也不想拿自己开玩笑。”
中行无诡得他允诺,甚是高兴,轻轻将他抱起来转了一圈,才笑道:“不是他聪明,实在是你待我好。”顿了一顿,又问道:“龙阳君是什么人?”
魏无忌失笑道:“你跟他说了这么久的话,连他是什么人都不知道?”
中行无诡脸上一红,道:“我怎么好问他。他对魏王的事情这么清楚,却又不像是做官的……”
魏无忌打断道:“你既然都猜到了,何不说得直接一些。他就是一个幸臣,很有些小手段,大王现在将他宠上了天去。我还道你真有这么迟钝呢,连这么明显的事都看不出。”
中行无诡没有理会他的揶揄,皱着眉头说道:“我倒不觉得他像是会耍手段的人,他说起话来天真得很,分明还是个孩子,很不容易啊。”
魏无忌听他的语气,心里忽然有些不悦起来,反驳道:“他最会装疯卖傻,就是骗你这种真正天真的人。”末了,忍不住又加了一句:“你昨天见到他时,还像是怕我被他抢走了,今天居然倒为他说起话来了,他也确实不简单哪。”
中行无诡愣了一愣,认真向他看了一眼,见他并没有玩笑神色,终于失声笑了出来。魏无忌一呆,问道:“怎么了?笑什么?”中行无诡却仍是笑,边笑边喘着气道:“无忌,你吃味了!自己都不知道么?”魏无忌听他一说,顿时察觉刚才言辞失当,脸色蓦的红了,揪住中行无诡狠狠道:“不要笑,有什么好笑的!”中行无诡却不理他,笑得越发大声。魏无忌还不曾有过这样窘迫的时候,无奈之下,只好凑上去堵住了他的嘴。
他吻得很轻柔,是不带欲望的单纯的亲吻。也许是因为早年的遭遇,他对□□的需求并不大,但却非常喜欢爱人之间的亲密动作。中行无诡很吃他这一套,只要他略加示好,便晕头转向了。此时他被他轻轻吮吻两下,情不自禁地回应起来。
两人亲热一会儿,中行无诡渐渐有些激动。魏无忌还有事情没问,连忙推开了他。中行无诡因为怜惜他从前的经历,这件事上总是顺着他,虽然有些不舍,还是依了他的意思。反倒是魏无忌有些过意不去,上前拉住他的手歉然道:“无诡,是我不对,你别生气。晚上我再补偿你好么?”
中行无诡笑道:“我生什么气?你今天让我揪着不少把柄,我高兴还来不及。嗯,你说晚上要补偿我,我记着了。”
魏无忌自己也觉得有些好笑,他自然不会介意什么把柄或补偿,用力抱了抱他,问道:“你昨天回来这么晚,见到你父亲了么?”
中行无诡一皱眉,道:“见到了。他很好,谢谢你照料他。”
魏无忌看他神情,像是有什么不愉快,担心道:“你们说了什么?他不高兴么?……我一直想问你,他是不是知道我们的事?我总觉得他不喜欢我。”
中行无诡也是有些犹疑,道:“我也不知道,我并没有和他说过,不过他可能猜到了。他让我别和你搅在一起,我不答应,被他说了几句。”
魏无忌摇头道:“无诡,这件事情我们不能瞒他,我是认真想和你在一起的,一定要得到你父亲同意才行。我们现在去和他说,只要让他看到我们的诚意,我想他该是通情达理的。”
中行无诡其实一直在挂心自己父亲,他现在仅剩这一个亲人,在心中的重要性不言而喻。之所以没敢告诉他,也是怕他生气。中行恢儿平时沉默寡言,却很有自己的想法,中行无诡对他十分敬重,如果他真的坚持不让他与魏无忌在一起,他也没有办法无视父亲的感受。他一向觉得魏无忌很有办法,他愿意同他一起说服父亲,实在是再好不过了,当下两人一起起身向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