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倾未央》不负流年

6、橘林大盗

　　回到断肠谷时，天空纷纷扬扬地飘起了雪花，飘雪在石碑旁驻足不前，她微微仰起头，逆光之下，睫毛上凝结着的冰晶闪着奇妙的光芒。
　　缓缓伸出手接过片片落雪，抹在唇上，但觉些微苦涩，嗯，是雪的味道！
　　她自幼爱雪，此刻更甚，只因她听懂了雪花的低喃——它们在说：欢迎回家！
　　飘雪让随来的几人在谷外等候，便独自一人踏雪入谷。
　　还未走进院子，她便听见屋内传来了刀刃破空卷着劲风的怒吼之声，心头顿时一紧，秉着呼吸扒开了一道门缝儿。
　　玉伯伯！他居然… …会武功！
　　屋内共有三人在打斗，两人黑衣蒙面，身手不凡，攻向玉留殇，在飘雪看来招招皆可致命，而他却能闪躲自如，只守不攻，冷然道：“我不会杀你们的。回去转告你们主子，在下劳他费心还真是不好意思！他的事我不想管，也懒得管！”
　　“小心！”飘雪见有一名黑衣人从玉伯伯身后的窗飞入，持剑直逼要害，也顾不得暴不暴露身份了。
　　刺客与玉留殇同时瞥向飘雪这边，皆是微惊。刺客右手握着的剑一偏，刺了个空，左手趁玉留殇刹那的失神“哧”的一声从他脸上撕下薄薄的一层。
　　在场的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气，空气瞬间凝固，时光恍如静止，那种摄人心魄的气质，用任何语言来形容都显得苍白无力。
　　刺客们一时间竟也僵持不动，像是怕扰了梦的涟漪，怕一动，眼前的一切就会消失无踪。
　　玉留殇在空中反掌一击，衣袂飘飘的缓缓落地。
　　飘雪手中提着的补品“砰”地砸在地上，他怎么会需要这种东西？
　　黑衣人受伤而逃，飘雪一直悬着的心终于放下，她望向玉留殇，那双眼，为什么似曾相识？
　　他是… …“师父？”
　　“嗯。”他轻轻点头。
　　师父曾让她替他保密，不要告诉任何人教她武功这件事，包括玉伯伯，现在想来，根本完全就没有保密的必要！因为他们本来就是同一人！
　　两年来，只有她被蒙在鼓里！被耍得团转转还心存感激！若不是这次意外，她不知猴年马月才能知晓真相，叫她怎能不气！

　　今天已是她回到断肠谷的第五天了，她答应慕容爹爹五日后便返回的，爹爹特意交代她：那日有很重要的事情，务必要准时回家。可她听了，就更坚定了不能在那天回去的念头，那是她的一贯作风！
　　她共带了三名随从，能被派来看着她，看来也不是那么容易搞定的，唉，真是伤脑筋啊！
　　那三人平日里神出鬼没的——反正飘雪是看不见他们藏在哪里，但只要她有事招呼一声，就会凭空多出三个人来。
　　唉，伤脑筋啊！飘雪再次摇头叹气。
　　“一清早的，是谁惹丫头生气了？”玉留殇有些慵懒的揉揉眼睛，打了个呵欠，准备起身，却冷不防地撞上翻着白眼、吐着舌头的飘雪，愣是一屁股坐回藤椅里。
　　骗我这么多年，吓吓你算轻的！飘雪为自己的小阴谋得逞在心里暗暗地小爽了一回！
　　“你，你… …哈哈，你干什么啊？哈哈… …”某人窝在藤椅里捂着肚子，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
　　有那么好笑吗？飘雪对着镜子吐了吐舌头，不自觉的随着他笑了起来，“喂，你今天还出去吗？”
　　“喂什么喂，叫师父！”
　　谁认你这个江湖上出了名的盗圣当师父啊？飘雪撇撇嘴，“你今天就留下嘛！”还有半句话她没有说出——我今天，就要离开了呢。
　　“叫师父！”
　　想到也不知何时才能再回来，飘雪的鼻子竟酸涩了起来，可怜兮兮地：“师父，今天先不出门了，好不好？”
　　“不好。”他故意板着脸拒绝，倒是要看看这鬼灵精的丫头今儿个是怎么了。
　　玉留殇随即起身出门，飘雪才跟了他两步，他便停了下来，飘雪抬头一看，啊！鬼啊！他若不是出手相扶，飘雪非被自己的馊主意吓摔了不可。
　　师父就是师父！扮鬼都比她出色！还真是没天理！
　　“哈哈… …你跟着我干什么？”他似是对他刚学来的恶作剧很满意。
　　“我，我顺道啊！”
　　他美目微挑，“哦？你知道我要去哪儿？”
　　“不就是去王老板那儿偷十斤米，蔡老板那儿盗八斤面吗？快去啊！要不然到了中午我们就没东西下锅啦！”飘雪调皮地眨眨眼睛，一副“怎么样？我很了解吧！”的表情。赶着在她心里盗圣每天都是没事闲着干这些的！
　　他无奈的笑还来不及浮上脸，就已被飘雪拉着跑了出去，他们迎着风拼命地跑着，抛掉所有的顾忌与忧虑，贪婪地享受着与清新空气的亲密接触，风儿在耳畔“呼呼”作响，似是在同他们一起庆祝着此时的无拘无束… …

　　“怎么了？”寥寥三字却透着难以掩饰的关切，他的眉眼看似清淡，而目光中却含着笑意盈盈。
　　“跑… …岔… …气了！”飘雪正靠在树旁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笨丫头！正好让师父来试试你的轻功练得怎么样了！”说罢，他人已从飘雪眼前飞掠而过。
　　“喂！”
　　“快追上来！”“来”字传出，玉留殇已没了人影。
　　真没见过这么不够意思的师父！
　　飘雪施了轻功去追，却总是差出十米远，干脆“哎呦”一声说自己脚崴了，坐在地上怎么也不起来，玉留殇拿她没办法，遂抱着她在林子里的一棵树上用足借力一点、再跃到另一棵树上… …
　　如此几番下来，他突然开口：“落下了。”
　　什么落下了？飘雪想了一会儿，原来是说她那几个跟班儿。
　　“我带你去个地方怎么样？”
　　“干什么？”
　　“偷东西！”
　　“好啊！”
　　飘雪闭上眼睛，嗅着冬特有的味道。如果，永远能像这样，该多好。可惜，今天过后，就要再回到那个金丝笼里了… …
　　“丫头，都是为师不好… …”
　　飘雪闻言睁眼，第一时间就看见了玉留殇微皱的眉头，伸手拍了一下，“说什么呢？”
　　这没大没小的笨丫头！“若不是为师昨夜回来时扰了你的清梦，哦，是噩梦，你也不会在这儿补觉，”他似是不经意地向自己怀中瞥了一眼，接道：“白白浪费了这大好的锦绣风光… …”
　　飘雪循着他向下的目光，恍然间发现他们已落地，登时从玉留殇怀中跳下来，打断了他“满怀好意”的道歉。
　　而此时此刻，她才发现他们已置身于一片如夕阳映空的橘红之中，虽是寒冬，却更胜盛夏。
　　这橘是冬恩赐的礼物，曾有诗言“江南有丹橘，经冬犹绿林。岂伊地气暖，自有岁寒心。”，正是赞美橘坚贞的品格，临寒独立，不畏风雪。
　　飘雪看着眼前的“丹橘如火、白衣胜雪”正兀自出神，忽听一声：“丫头，快过来呀！”
　　“你做什么呢？”
　　“笨丫头，你不是这都看不出吧？当然是在偷橘子喽！”
　　什么？这种话能说得这么坦然？真不愧是天生干这行的料！她可不想继承衣钵把神偷事业发扬光大，“喂，这样不好吧，你这个名动江湖的盗圣不是一直不屑这种小偷小摸的行当吗？怎么会对橘子感兴趣？”说着，她也“摘”了个橘子拿在手中摆弄。
　　飘雪瞧见玉留殇表情怪异，也不理她，就随手将橘子砸向玉留殇，“好师父，听见没？”
　　只见白色身影如脱兔般灵活地一转，橘子便稳稳地落在了他兜起的袍子里，“唉！家境贫寒，生活所迫，不得已而为之呀！再者，有你这么个笨丫头… …”
　　他那一句叹三叹的样子还真是好笑！
　　“玉留殇，你讨打！”敢说本姑娘笨？管他师父不师父！
　　他们二人，一个撇，一个接，倒是摘了不少橘子！
　　当然，也闹出了不小的动静。
　　“笨丫头，小声点，一会被发现… …”
　　他话音未落，一中气十足的骂喊声便从不远处传来:“抓小偷啊！抓小偷啊！你们两个小兔崽子，竟敢偷老子的橘子！让我逮住你们，不扒了你们的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