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玫瑰和遗忘咒》蜜桃小朵

3、第三章

　　临近暑假，酷热难耐，呼呼大睡的云丝游走到这所县城四中的天空上。学校里弥漫着一整片灰扑扑的味道，那是复印好的考卷散发出来的。

　　爷爷让她撑一撑，遥远的制药工程那边的实验员已经在加急赶工了。说这话的时候，老头故意把“遥远”加重语气。第二次通话是在早操之后，他的意识比昨日清醒了更多，也更冷静，然而明显不变的是他依然对丢药这件事情感到震惊和愤怒。

　　“孩子，虽然把这样特殊的你放到正常人堆里对你很残酷，但这也是我们实验的一部分。爷爷知道你乖，那就乖乖听话，放暑假后，给你个惊喜。”

　　“对了，这几天有什么情况，记得汇报给爷爷。”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因为没有按时吃药，她昨夜做了一夜的噩梦。那双摇摇欲坠的双腿掉下来了，之后……红色和黑色在交叠。好在她醒来之后并没有其他可怕的场景再记得。

　　“亲爱的小越～”梅莉腻歪歪地叫她，“教我道题好嘛？”

　　祁越没拒绝，虽然她们昨天还有点小磨小擦。但丢药可不能算别人的错不是吗。

　　如果虞静在她身边，肯定会没好气地把她轰走。她一向都是决定自己决定的关键人物。

　　但她觉得有时候温柔一些，也许更能解决问题。

　　这个时候的祁越可不会想到，对剑人脾气好就是将刀挥向自己。

　　“就是这样，明白了吗？”

　　梅莉眼神飘忽，她其实没怎么在听她说什么，不过这不重要，事实上问问题本来就是个幌子。

　　“谢谢你小越，今天午饭，咱俩一起去吃好嘛？”梅莉眨巴着小眼睛，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不可怕。

　　虞静中午不在家吃，她正害怕自己吃饭时没有人在身边，吃晕过去不能及时醒来呢。

　　午饭期间并没有发生什么意外，但这依然不能使她悬在半空中的心放下一些。上午无法集中注意听课已经让她够焦虑的了，只能借复习所以不讲新课为由长吁短叹减小损失。

　　“学校后院桃花树上的桃花都快掉没了，咱们学校可是城里唯一一所种桃树的学校，可惜那个守树人不让进去。”梅莉有意无意地提起桃树来，“但是今天他愿意开门了，也许是因为桃花掉没了。真是的，都掉没了还看什么看。”她紧张地看旁边静静走着的祁越一眼，很快她们就要走近宿舍楼了，她忽然一把拉住祁越的胳膊，“但我从来没见过真的桃花，我们去看看吧！”

　　祁越一直在回想除了噩梦和焦虑还有什么其他不适，事实上一整个上午她都昏昏欲睡，但这也许不是缺药引起的，可能只是天气太热而已。

　　“嗯，好啊，离午休还有二十分钟，够我们去一趟。”

　　走近那扇锈蚀的铁栅栏门，她们已经能远远望见里面已经落得稀稀落落的桃树林了。

　　“梅莉，你不是说今天开门吗？可说这锁……”祁越指了指挂在铁圈上已经有些年代的黑锁，看起来并没有被打开的迹象。

　　然而待她再回头去看梅莉时，几个高大的人把她拦在身后，为首的那个脸胖得把五官都要挤消失了——祁越在校长办公室见过他，他就是孟洋。

　　“听说你就是新来的学生会主席？”他上下打量着她，“这小身板还配跟我们作对？”

　　祁越不慌不忙，将视线死死锁定他身后的梅莉，话却不是对她说的:“对，你们想干什么？”

　　孟洋大笑起来，把手指骨捏的嘎嘎响。

　　梅莉左躲右躲，就是躲不掉祁越神情复杂的眼光。她大着胆子站出来，接过孟洋的小弟之一给她的一张百元大钞，一改往日狂傲自大，缩头缩脑地说:“大哥，我先走了得劲不？”

　　“这没你事了，走吧。”孟洋转头朝祁越走过去，“没事小孩，就是想跟你商量个事。”

　　“我们——”他伸出大拇指指指自己，又指指身后的一干歪瓜裂枣的学生，“要在这抽烟——”他在祁越的注视下拿出几包烟来，然后冲着她的脸挥了挥球大的拳头，“以后这片你们学生会别来！我警告你——如果敢不听话，就等着被打——”

　　祁越刚要开口，后山桃树林里忽然起了一股黑乎乎的风，紧接着背后传来一声尖锐短促的笑声。众人都朝后看去，有五个人的样子，为首的是一个高个子断眉男生，干练的运动衣酷爽的发型和孟洋油腻的寸头相比简直养眼了不是一个档次。

　　“呦，又想买通新人，小胖子，你哪次不是被我截胡？”

　　好熟悉的声音，祁越很快看到在打头的男生后面，正是声音的来源——一个高个子女孩，飘逸的直长发随风飘起。因为比最前面的男生矮了一点，祁越没看清她的脸。奇怪，现在似乎起风了？她感觉周身空气很干，一会儿恐怕要下雨。她张嘴打起了哈欠，这些小混子们无聊的把戏一点都提不起祁越的兴趣。

　　“怎么又是你，你跟踪我？”孟洋气急败坏，大吼大叫。

　　“你管我。”她掰开拦着她视线的男生站到前面来。自己个子没孟洋高，只能高昂着头抱起胸与他对视，索性还是站得离他远点，“这片我已经预订了，敢跟我抢，想不想尝尝拳头的滋味？”

　　奇怪的是，孟洋居然不经意间露出害怕的神情，但他依然努力让自己在身后的小弟面前表现出一个威猛高大的勇士形象。

　　“笑死了，老子至少比你高一颗头，比你重五十斤，怎么，想打架吗？来啊！”

　　祁越忽然想起什么，从上而下打量着落涵。她并没有虞静说得那么夸张，也没有大浓妆和五颜六色的头发，更没有狂野的露脐装。她只是还像昨天一样没有好好穿衣服外套而已。看起来平平无奇的一个女孩，谁能想到居然是学校里的逃学代表。也许是因为身后除了那个风流倜傥的小帅哥，还有一个很显眼的大个子。如果孟洋是小胖子，那个大个子就是超大胖子。

　　落涵冷哼一声，向身后的大个子使了个眼神，他立刻直冲着对面那群人猛扑过来。祁越瞪大眼睛，有种想趁乱拔腿就跑的冲动——她可没有能力拦下两个大块头。结果落涵不知什么时候绕到她身后，一只手死死按着她的肩膀，力气大到她无法动弹。

　　“你们真是太无耻了，我就算被你们其中一个打死，也绝对会向老师说明刚才的情况——”

　　她瞪大眼睛，似乎在思考。

　　刚才落涵这边的大块头身手敏捷，三秒内从大跨着笨重步伐的孟洋□□溜过去，一把抢过他的背包，并顺势扔到铁门对面。面对孟洋挥舞来的拳头，他用颇有力量的手臂硬生生挡下。

　　孟洋退后几步，不停地甩着自己吃痛的手，耗子般嗷嗷叫唤起来，但嘴巴上依然不太干净:“哇塞戚明你小子有种，几个月前你还在被我欺负的哇哇哭呢，如今牛逼到在你太爷爷身上伸拳头了……”

　　“闭嘴孟洋，今天新账旧账一起算！”戚明一听他这话，原本打算停下来的，瞬间被他恼怒地血液突突突往脸上窜，他刚要再伸拳头，落涵大声叫他。

　　“小明，别跟这种没素质的人一般见识，打伤了他可不好对付。”落涵继续把手搭在祁越的肩膀上，看着孟洋说，“小洋人，你就不能憋一憋，再过半个月就放假了，还非要欺负一个小姑娘，就为了展现自己势力有多强。我鄙视你！”

　　孟洋被她说中了心思，转头看着原跟在自己身后的一干人，发现他们都以一种“就这”的表情看着他。在这之前，孟洋一向都是以“高大威猛”的形象宣传自己，结果今天不仅没能给学生会主席一个下马威，还被之前欺负的对象戚明给吓到了，可恶的落涵，这已经不是第一次让他颜面尽失了！

　　“这片地，老娘占了，所有孟洋的小弟，不能在这里撒野，如果被我发现一次……”落涵眯着眼睛扫视着等候发落的三五人，戚明在一旁把手指头捏得嘎巴乱响。

　　不知谁喊了一声快跑，孟洋身后的人都四下逃窜，有三个拉起外套蒙住面拔腿就跑，生怕被记住长相。

　　“靠，老子今天这烟就抽定了！”孟洋从背后摸他的小包，结果什么都没摸到，他困惑地挠着头四处看去，忽然在桃林铁门后的一棵树上看到了它。

　　孟洋这下真的傻眼了。

　　“对了，我还没有跟你计较昨天偷包的事情。那人是你派过来的吧，敢挑战我，哼。就在那，去拿吧。”落涵说，“敢拿，我可拦不住小明哦。”

　　孟洋留下一句脏话，小跑着离开了。

　　远远地，已经能够听见宿舍楼就寝的铃声。祁越选择忽略，她惊讶地转过身看着落涵说:“昨天你没骗我？”

　　落涵摊手，外套衣领滑到了小臂上。

　　“你没有选择继续打下去，看来你跟他不一样。”祁越说，“别人都说你很神秘，今天怎么会来这里，如果不是你威胁他，我可能……总之谢谢你了。”

　　落涵冷笑一声，从戚明手中接过孟洋的包，拿出一支烟和打火机。她攥着打火机，凑到祁越的耳边低声说：“我偶然路过，况且小洋人可是我的死对头。”她说着把那支细长的烟叼在嘴边，火光靠近祁越的发丝，差点要烧着了她散在耳边的碎发。

　　浓浓的烟熏味扑在耳里，祁越连忙躲过，用自己最凶狠的眼神瞪着她。其实这样的眼睛在落涵看来也只是在卖萌而已。

　　“你！我果然不能对你这样的人抱有希望！”

　　“那怎样？要再把我带走吗？”落涵两根手指夹着烟，细长的柳眉一挑，“你已经知道了吧，你拿我没办法的。”

　　看她那个自以为是的样子，祁越恨不得扑上去撕碎那张妖艳的脸！

　　轰隆！

　　雨说来就来，跟着落涵的四个人不慌不忙躲到一旁的小平房门口避雨。他们透过朦胧的空气看着外面，两个女孩之间，大豆似的雨滴变成了灰黑色。

　　“快回去吧，昨天就没有睡好，今天再因为我睡不好，搞得我好像逼你做了什么不堪的事情一样。”她一手拿着雨伞，一手护着火不让它被风吹灭。

　　祁越这会淋了些雨，忽然感觉自己头痛得快要炸了。她不想再跟她斗嘴争论，什么学生会违规乱纪都去死吧。她烦躁地看了躲在门旁看热闹的四个人一眼，刚想迅速跑开，胳膊忽然被拉住。

　　“你到底要干什么？”祁越快要气晕了，她没有意识到头顶的伞，帮她遮住了所有扑打在脸上的雨点。

　　“借你把伞。”

　　祁越没有理会，想用力甩开，奈何她的力气大到离谱！

　　“离宿舍有一段距离，这么大的雨，要是感冒了，你的年级第二可就保不住了。”

　　祁越挣脱开，重新暴露在雨里。她视线模糊，冰冷的雨水打在滚烫的额头上分成几路向下流去。她早已无法站稳，双眼忽然闭紧，扑通一声跪倒在落涵脚下，意识迷蒙。

　　她迷迷糊糊听到一堆人此起彼伏的叫声。她此刻即使头痛欲裂，也不愿自己就这样落在敌人手里。不知哪来的意志使她再次趔趄着站起来，狼狈地跑开了。

　　对她已经没有任何话可说，那声看似慰问的“借你把伞”也完全只是她变着花样说自己太弱，拿她没办法。想到信任的同学梅莉因为自己太心软而将她拉入危险，她就觉得自己已经太懦弱了，而这，不需要，她再次提醒。

　　落涵把仅仅烧了一点的烟扔在脚下踩灭，眯着眼睛看向远方，似乎在目送她的离开。

　　“落姐以前是不抽烟的呀。”

　　“你个笨蛋，落姐巴不得学生会的人被自己气死呢。”

　　“就是，学生会里的那群渣滓，简直就是一堆破规矩的走狗，太无聊了，活该被气。”

　　“喂落姐，你怎么不打伞了？等等我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