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玫瑰和遗忘咒》蜜桃小朵

2、第二章

　　下午，祁越打着哈欠，走到自己座位前坐下。她两手抻着脑袋昏昏欲睡，面前书本上的字就像蚂蚁在爬。

　　第一节是语文课，她在终于撑到下课之后，从书包里拿出一瓶没有贴任何标签的药瓶放在桌子上，拧开瓶盖，拿起水杯准备喝药。

　　然而还没等她拿起来，头就重重撞在桌子上，一只手还拿着药瓶。那声音把周围人吓了一跳，不过对他们来说这似乎就和今天有太阳一样是司空见惯的，没必要大惊小怪。

　　短短几分钟时间，祁越似乎做了一个很跨越的梦。眼前是绵延不绝的语文古诗，长到不竭地绕着地球转了一圈又一圈。落涵把孟洋拉在自己面前说要证明是他抢了自己书包才会翻墙去追，然后两人腻歪地抱在一起……胡老师一直在电脑上输入祁越这两个字，说她成绩好所以要分配给某某某校霸组织……

　　接着，她感觉有点冷。这种感觉就像是有人从她头顶倒下一盆彻骨的冷水那样真实。她看到有两条腿，吊在半空中。她不知道那是谁的腿，她想抬头看看，却怎么都没有力气抬起来。她大着胆子晃那双腿，结果发现自己满手是血——

　　“祁越！”尖锐的叫喊把她从睡梦中唤醒。她一看时间，只过去五分钟。但因为语文老师拖堂，还有一分钟就上课了。

　　是前桌梅莉，被她这样一叫，祁越顿时感觉到周围一堆人的目光都朝这边看过来。

　　祁越慌忙低垂下脑袋，就好像与他们目光相撞之后，会让他们看出她刚才在想什么似的。

　　“起来擦黑板了！”梅莉叉着腰，似乎看对方被自己使唤的样子很令她得意。

　　祁越迷糊地点点头，她其实被梅莉的大嗓门吓了一跳。因为赶时间，她起身太快，一不小心撞上了刚经过她身边来的男同学。她趔趄着退后，却又踩到了放在地上的书，彻底向后倒去，脑袋狠狠撞在凳子上。

　　“啊！”

　　眼冒金星，然而周围人都在起哄，说什么异性之间一次是偶然两次就是故意，只有匆匆从卫生间赶回来的同桌虞静伸出手扶起她。

　　糟了，刚才她为了维持平衡，抓住了桌上某个圆圆的药瓶，很明显帮不了她，于是被她甩了出去。她站稳脚跟，看着手里空空的白色小瓶，想死的心都有了。

　　里面的药去哪了！

　　虞静说：“梅莉，大惊小怪什么啊，没看见祁越在睡觉吗？不就是个黑板，其他值日生不在，你替她擦一擦怎么了？”

　　“那么矫情干什么，不是我叫她，可能睡到下节课都不起来。”梅莉翻了个白眼，显然认为这件事与她无关。

　　虞静还想说什么，祁越拦住她，简单收拾了一下地面和散乱的书本，并在上课铃快响的时候奔向黑板。

　　她个子矮，黑板上面有一部分字擦不到，梅莉专门在这个时候才叫她，摆明了是想让她难堪。

　　畏手畏脚才不是好汉。说不定走向黑板的这几秒，她就长高了。

　　但并没有，也没人上来帮她，大家都觉得这件事与自己无关。还好下节是胡老师的英语课，看她必须跳起来擦上面的一部分字，胡老师忍着笑意让她回到座位上，替她擦完了。

　　梅莉觉得胡老师肯定会批评祁越，说她不早点。她正等着看好戏呢，结果胡老师却说：“看看人家祁越多么积极，就算小身板也要上来擦黑板，我的课是没人想擦黑板了是吗？值日生组长今天来我办公室。”

　　她严肃地推了推眼镜。

　　值日生组长就是梅莉。

　　下课了，祁越独自走到教室后面，把空药瓶扔到垃圾桶里。

　　“你吃什么药啊？”虞静小心问她。

　　“嗯……就是普通感冒药。”祁越随便编了一个理由，眼睛盯着课本，心里却想着别的事情。

　　爷爷说，这药是为了稳定脑颅内海马体区的人工系统的正常运作的，每两天吃一次，缺一次都不行。

　　在她身上的研究是保密进行的，爷爷的团队已经在尽力把她伪装成正常人了，为此让胡老师找其他代课老师专门帮她补习。因为她大部分时间都跟胡老师待在一起，所以没什么朋友。不过她却很勤奋努力的借此优势考出了很高的成绩。

　　她的一些同学喜欢拿她偶然的突发情况开玩笑，因为有时她会忽然趴在桌子上昏迷不醒，醒来之后东倒西歪完全站不稳。这是脑内安插的人工系统引起的副作用。

　　因为他们不知道真相，只在自己的视野下看待所有事情，自然理解不了事情的本因。

　　他们觉得欺负一个“精神上残疾”的人和身体上残疾的人相比，前者更看不出他们的坏与目的是好玩的消遣。更别说祁越虽然看起来真的呆呆傻傻，成绩却高于常人，这就更能说明问题了——她就是一个爱作的神经病。

　　她难过地对爷爷倾诉，为什么我这么独特？我只想做个能正常生活的普通人。为什么要在我的身上做这类研究？

　　他总说，这是她自己选的。

　　这话听起来，倒像是她活该似的。

　　也许她听成这样也不无道理，因为爷爷总强调自己有愧于包括爷爷的他们。

　　可是噩梦醒来的一身冷汗，同学们的不理解，寥寥无几的朋友，这样的生活，怎么可能是她自己选择的？

　　这些如果无所谓的话，那么当下重要的是，她把里面的两颗药丢了！

　　晚饭时间，她找到胡老师。

　　“胡老师，我想给爷爷打个电话，可以吗？”祁越如往常一样来到胡老师办公桌前坐下，摊开作业，迟疑了一会儿说道。

　　“就在那，你自己拿吧。”她埋头写着教案。

　　祁越独自一人待在走廊尽头，拨通电话。

　　“爷爷，我……我丢了两颗药。”

　　果不其然，对面的小老头又喝得酩酊大醉，他冲着电话里大声嚷嚷，声音虽然断断续续而且咬字不清，但祁越很明显听到他很生气。

　　“药都能丢，你怎么不把自己的脑子丢了？你个猪脑子……一颗药都几百了，本来就资源短缺，你可真是给我添堵——哎呀越越，少吃一次都不行啊，断了研究报告怎么交代！……”

　　“对不起爷爷，我本来摆在桌子上准备喝的，后来昏睡过去了，有个同学把我吓了一跳……我已经很小心了，爷爷别生气……我知道您愿意再光临寒舍帮我送一次药，好嘛？”

　　对面的老头又叽里呱啦说了什么，好像是关于两筒三条之类的，还有要让人请他再喝一箱什么的。最后他用标准四川话朝电话里大喊一声:“乖孙，等你放暑假！”

　　这都哪跟哪啊，祁越心想。眼看走廊里的人越来越多，他们大声谈论着学校的两个校霸最近惹得事情。祁越没心思关心那些，她心急火燎地走向教室办公室。接下来是晚自习，看来她只能明天再找时间跟爷爷再说一遍这件事了。

　　虞静帮她带回来一些面包，祁越说声谢谢后接了过去。

　　晚自习的上课铃还没响，同学们都吃饱了没事干，又大声谈论起那些枯燥的话题，譬如校长的演讲就像放屁，学校桃花谢了，还有十五天期末考。教室里吵哄哄的，祁越咬了口面包，翻看教导处发的校规小册。

　　“祁越，你进学生会也有段时间了，有没有见到过落涵本人啊？”虞静问。

　　祁越眼睛正盯着“在课堂上不能抬头喝水”那一条往下看，她目不斜视地点了点头。

　　“我靠，那她是不是特别好看？我听说她在一年内换了两个发型，三个颜色，你见到她的时候她是什么样的？还有还有，她的妆好精致，美甲是Kitty猫的……”

　　祁越拿着水杯的手僵在空中。

　　“小静，你疯了吗？你觉得她那个违规乱纪败坏校风的样子好看？”

　　祁越仔细回忆了一下，但脑子里装不下那么多没用的东西，被虞静这么一说，她忽然无法确定了。长发？短发？卷发？直发？

　　总之要是把她的模型写成代码输入《遵守校规检测》中，电脑主机肯定会被烧坏的。

　　“我忘了，你们学生会和她们是世仇。但是小越，见到她本人很难的！”

　　是真难，毕竟她一个学期都上不了几节课。她在哪个班毕业对她来说都是一样的。

　　“所以你打听她干什么？”

　　“我真羡慕她，能想做什么做什么。”虞静眉毛挤在一起，眼睛眯成一条缝，“拜托，她可是霸总的雏形，我不敢想如果和她谈恋爱会有多么有安全感，完全不用担心被欺负……”

　　噗！

　　祁越嘴巴里如果有水的话，她一定会喷出来。

　　她？安全感？那么幼稚，还在我草稿纸上乱涂乱画，连自己书包都保护不了怎么保护人？

　　也许她有一句话说得对，谣言不可信。莫非她亲身接触，她还真不觉得虞静说的这些话有多么好笑。

　　“哎哎，你知道吗，做她的跟班可幸福了，时不时有奶茶喝麦当劳吃。可惜她收小弟卡颜，所以走在她背后的人都是帅哥。”

　　“帅哥？面子都丢没了还帅，真不知道那些人怎么想的，为了点吃的喝的就把尊严都丢了。”祁越干脆地说。

　　虞静自讨没趣，去和别的姑娘叽叽喳喳。

　　祁越大致听清了让她们谈起落涵的原因，今天去餐厅吃饭的学生每个都得到了一个蛋挞和一杯奶茶，据说是落涵赞助的。

　　这人打了鸡血吗？

　　祁越继续砸吧着自己的面包，这个落涵真是富家大小姐，如果她能与她成为朋友，也许就能缓解一下爷爷手头紧的燃眉之急。他投身这项事业，几乎把他毕生积蓄都花光了。

　　她恶狠狠地把面包咽下去。富是有炫耀的资本，但她这样招摇过市不尊重人，大摇大摆的过街老鼠还人人喊打呢，简直太过分了，她祁越就算一个朋友都没有，也绝对不和她做朋友。

　　说得好像人家乐意和你交朋友似的。祁越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