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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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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下午的广场上密布树荫,是燥热的天气里很难得出现的人群聚集处。虞静拉着祁越出来后,公共椅上已经坐满了人,两人只好站着。对面的游乐设施时不时发出吱嘎的响声,伴随着大人或是小孩的惊呼起起伏伏。
“你应该明白梅莉看不惯你吧!”虞静心直口快地说,把最后一口甜筒塞进嘴里,“你作为学生会的人,拿捏她还不是小菜一碟?”
虞静指的是祁越没有向老师报告说梅莉竟然和那些人勾结在一起败坏学校风气。
祁越专心地舔着手里的冰激凌球,听到虞静又开始了气急败坏的抱怨,她抬起头来,却看到在她身后,似乎有一个熟悉的身影躲藏在那些葱绿的灌木中。
“哈哈哈哈,那些人又被叫家长了,我还记得那天他们排排站在楼道里,蹲马步时候那张猴屁股一样的红脸。”虞静见她没说话,习以为常,自顾自的说。
祁越被“那些人”威胁的当天下午,她就将事实全盘报给教导处,并且依靠自己的记忆力指认了在场的所有人。胡老师大声赞叹她行事冷静,教导处刘主任亲自把爷爷送来的药递到她面前。
孟洋一下午都在扫操场,晚上继续在楼道蹲马步。这还不是最惨的,他被留校察看一个月,就算回去以后也肯定免不了皮带炒肉。
“好样的,给我等着。”经过他身边时,孟洋冲着祁越脚下吐口水。
可惜他没看到胡老师就在后面,结果就是他未来三天不仅要扫操场,还要打扫教学楼。
祁越面不改色地跟着胡老师进了办公室。
她想弄明白一件事。
“胡老师,其实当时除了孟洋他们,还有……”她咬了咬唇,似乎不太愿意提起这个名字,“落涵,但如果不是她和她的朋友们突然出现,我也没能力让孟洋他们乖乖受罚。”
她比之前更想知道,落涵为什么会和孟洋以敌对的关系出现在一起。身体里有个声音清楚地说落涵是个坏蛋,但还有一些其他的回音在否决这个观点。
“哦。”胡老师托着腮作沉思状,对祁越的问题见怪不怪,大概她也猜到了仅凭祁越是制服不了“那些人”的,“其实呢,我猜呢,可能是上次一个孟洋那的人在翻墙逃学后顺便抢走了她的书包……?”
“难道他们不是一样的人吗?”不是一样不务正业又目中无人的人吗?
“是啊,他们是。”胡老师严肃起来,拍拍她的肩膀,“但是学校之所以对落涵放宽——”她的眼珠左右转动,看到身边没什么人后,凑到祁越耳边压低声音说,“自然有他们的道理嘛。”
祁越更摸不着头脑了。
“胡老师,我是学生会主席,我真的很希望我们学校能彻底根除这类事件或做出事件的人,究竟有什么秘密不能告诉学生会呢?”
“好吧,我告诉你。”胡老师一脸神秘,看起来她神经紧绷,眼珠子转得要掉出来了,“其实落涵有不治之症,她父母希望她在最后的时光里能在学校环境中体验逃学刺激。”
“啊……”祁越瞪大眼睛,忽然开始语无伦次。
“嗯!”胡老师坚定地说,嘴角朝下一脸委屈相,“她这辈子都无法初中毕业了……校长没收她一分钱,就让她在学校生活。”
所以落涵那日在餐厅分发所谓“校长生日”的福利,就是她感激学校的体现咯?
“好吧,可是……”祁越好不容易劝自己接受这个设定,“她似乎对学生会的人意见很大。”
“她生病了,你让让她。”胡老师摇摇头,终于准备结束这场荒谬的对话。
第二天,就是周末放假,所有学生除了孟洋“那些人”,这天上午就可以离校。
宋究提前跟胡老师打了招呼,让祁越吃过午饭后再回去。祁越只用了零点几秒的时间就猜到爷爷中午肯定又有酒席,没时间给她做饭。
刚好虞静也留校吃午饭,她邀请祁越午饭后一起去广场游乐设施处玩一会儿。
梅莉没想到祁越会完好无损地回来,而且趾高气扬地将孟洋那些人重重处罚。这天她同样在校吃午饭,离得虞静跟祁越远远的。
两人经过梅莉身边时,祁越不经意间发现梅莉的胳膊上多出几块挫伤和淤青。
虞静这回谈起梅莉,祁越不自主想起她身上的伤来。
“我总觉得梅莉她本性不坏,这其中肯定另有隐情。”祁越坚定地说,“学生会不是欺负人的挡箭牌,但是——”她又看到虞静身后不远处灌木旁那块小阴影在动,似乎藏着什么人,“可不会对那帮人宽容。”
“你到底在看谁啊?”虞静也朝身后看去,除了耷拉的树和崎岖的小石路,她没看到其他东西。
“我可能又在疑神疑鬼了。”祁越想起缺药的那一整天,她都处于一种焦虑不安的状态。
“哎?”虞静指了指马路对面某个灌木的角落,那里卧着一只黑白色的奶牛猫,“这不是你家奥利嘛!”
小猫在看到对面的两个大小人幸福的样子后,侧身躺在阳光照耀着的草坪上,露出自己的肚子,又看一眼她俩,似乎在示意她们可以过来了。
“奥利,我们居然在这里碰到了,好巧哦。不过我劝你赶快回去,如果爷爷睡午觉起来发现你不在可要着急了。”
祁越帮它顺直毛发,虞静把猫脑袋上的两片枯叶捡走。
就在这时,躲藏的影子更近了,祁越两人没有发现,人群在她们之后,距离已经有点遥远。
“哇!”一个五大三粗的大胖子忽然从黑漆漆的小巷里冲出来,大喊一声,把两个人和一只猫都吓了一跳。奥利一闪身躲进小巷里奔跑不见。
祁越她们惊叫出声,呆愣在原地。带着黑布看不清脸的大胖子就趁着这宝贵的零点几秒伸出一只粗壮的大手抓住了虞静的胳膊。转头去抓祁越时,她立刻灵敏地躲开了。
祁越本想离开跑去叫人,但担心虞静的安危,决定大声喊叫把人群吸引到这里来,可她们俩的嘴巴很快被捂住,拖到黑暗的小巷里。
“就是你欺负我弟弟的?”胖子开口道。祁越听出这声音来自一个长期抽烟的成年人,爷爷有个朋友就是这副嗓音。
“敢欺负我弟弟,没想过后果吗?”胖子其实分不清到底谁是他今天的目标,却又不能因此丧失了自己由内而外建立的威风,只好不断说话。
胖子:“你们谁不听我弟弟的话?”
胖子:“弟弟真是的,居然被一个小女娃欺负了。”
胖子:“等弟弟回去好好跟他炫耀,我帮他抓住了坏人。”
胖子:“哈哈哈哈哈。”
祁越想,这人怎么感觉智力低下的样子。
他说的弟弟,有可能是孟洋。
并且他似乎没有要伤害她们的恶意举动。
他把她们两个像橡皮人一样挤在一起,腿脚和双臂似乎被一种无形的镣铐禁锢在模具中。
他一直在用出汗的大手紧紧捂着自己的嘴巴和鼻子,汗臭味夹杂着巷内闷热的风,让她头晕眼花无法思考。
胖子两只手都没空着,又只有他一个人,还怕松了手另一个喊出来,三个人就这样僵持了一会儿,祁越和虞静听着他一直念念叨叨不知所云,都快睡着了。
也许是因为喘不过气来快要晕过去了。
祁越看到就在右方灌木旁那个影子动的越来越厉害,之后闪出一个矫健的身姿,又跳入对面的树丛中消失不见。
三人身后响起小皮鞋奔跑的声音,哒哒哒的回响在小巷里。耳边传来闷闷的击打和胖子的惊叫声混杂在一起,他的手随即松开。
虞静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祁越扭头看去,胖子躺在地上捂着上半身吱哇乱叫,旁边的女孩叉着腰,嘴里叼着一根棒棒糖。她拍拍双手上的尘土,转过身来对上祁越疲惫的目光。
“是你?”如果祁越不是忽然精神错乱的话,那么她看到的就是真的——是落菡这样的小身板推倒了大胖子,力气之大到让他被迫松开了双手。
“小主席,为什么每次见面你都在被人欺负啊,你怎么这么弱?”落涵面对她依然没有一丝一毫的礼貌,似乎攻击学生会主席就是她理所应当做的事情,“你们学生会就是一群自私自利空有头衔的人,对吗?”
祁越猛咽口水,想起胡老师提到她的病时难过的神情。她没有开口,倒是虞静站了起来冲她大声嚷嚷道:“喂,你谁啊,救了我们,我们感谢你,但你一言不合就说祁越不称职,我都怀疑你和他是一伙的了!”她指了指地上的胖子,此时他坐在地上,脸上的黑布不知被什么勾去了,露出一张和孟洋一样肥胖的猪脸。他呆呆地看着三个人,似乎在思考发生了什么事情。
“你问我是谁,我还想问你们他是谁,为什么跟了我一路!我藏在那边,才终于甩掉他。”落涵说着朝右方的密植栽种处看去。祁越这才意识到,原来她看到的那个影子是落涵。
“可是我们也是不认识他。”祁越说,她想让自己尽量看起来友善温柔一些,虽然落涵说的话很难听。
“你不觉得他像哪个精神病院里跑出来的吗?”虞静说。
这时有两个大人模样的一男一女朝这边慌慌张张地小跑过来,男人一看到地上的儿子就大声责骂他不好好待着,女人则走到她们身边来道歉。
“不好意思,他脑子不好,不过他没什么危险,大家放心。今天真是因为我自己的疏忽,才让他接近到你们。所以后果我们都承担。”
三个出闹剧的成年人离开后,落涵抬起腿也要离开,却被祁越拦下。
“谢谢你,又救了我。我该怎么感谢你?”祁越心想这次一定不能把她放走了。她行踪不定,下一次见面又不知道是在什么时候。
一旁的虞静傻了眼,什么叫又?这货看起来一脸有歪理不服帖的样子,还说什么污蔑学生会的奇怪话,这样的人和祁越居然早就认识!
落涵毫不犹豫地甩开她的手说,“不需要。我早就看那个人不顺眼,居然敢跟踪我,否则才不会救你呢。”
祁越忽然笑起来,金色的光影倾洒在她的肩头,风带着花香略过她额前的碎发。她把落涵的手握在自己手心里,张开另一只臂膀环抱在她的腰间轻声说:“那好吧,如果你什么时候忽然想学习了,欢迎来找我,我就在隔壁一班,我叫祁越。”
不知为何,原本在落涵看来娇弱不堪的细胳膊,在碰到她后变得非常有力,让她竟然无法挣脱离开。
“哼,鬼才会学习呢。”落涵咬了咬唇,把落在腰上的温暖快速打掉,扔下一句话就跑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