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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噬灵蛊案现人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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瑶清轻笑:“我该知道的,能被我请灵来的,亦不是泛泛之辈,你说的不错。”
江芜对瑶清的坦然颇有好感,她继续道:“我能理解你为什么会顺着司玄的话那样同我讲,亦不会霸占你的身体不归还于你,但我如今不能走上界这一趟。
我的肉身尚且保存完好,我想知道,是否有办法让我重回自己的肉身?我可以许诺你,事后尽力帮你与司玄二人寻得回上界的唯一入口——扶桑神树。”
瑶清静默了好一阵,一种愧疚感从她的灵元中冉冉升起。
她前不久才与上界的另一人,算计了这个下界之人,这些天她零零散散也听到了一些,江芜也不过是一个与她一样,被命运捉弄的可怜人罢了。
她虽只是灵元状态,发出的声音却也带着些轻颤似的,她不忍道:“谢谢你,江芜。但,请灵一术之所以被列为上古禁术,是因为它本就有违天道,而其中惩处,便是两个终于相见之人永远阴阳两隔,而活下来的那个人,亦不再会有轮回。古往今来,有多少人想要打破这个禁锢,其中也不乏有人像你一般,肉身得以保存,却无一人能够得偿所愿。”
她的声音显得有些哀转凄凉:“而镌刻于术法卷轴上,一同被传下来的唯一方法便是塑造灵胎。肉灵芝为血,云栽木化骨,沉寒玉藕生肉,归灵草固魂,如此,方可塑造一副契合凡人神魂或是灵族灵元的灵胎。而你原本的肉体凡胎,恐难承因果,若你执意重回肉身,怕是会引得降下天罚,我二人都会落得个神魂消散的下场。”
江芜问道:“那,古往今来,有多少人塑得灵胎?”
“据卷宗记载,上古时期居多,可后世所知,唯有一人,这世上最后的上古神,归元王母。”
那居多的那些人,岂非等同于传说中才有的?
归元王母,江芜听过,在千年之战的传说中,七十二神之首,便是三界之中唯一的上古神归元王母。
在古老的传说中,天地初开之时有各种各样的神,随着时间流逝,天地开明,神明以自身反哺天地,逐一陨落,而这位归元王母,便是世间最后一位上古神,最终带领后生的另七十一神,与混沌神决明同归于尽。
瑶清感叹道:“上古神几乎是与天同寿,漫长岁月,何等孤寂,唯靠此法得见故人,好在天道并非无情,准许了二人这一线生机。”
天道有情?也许吧。
这天下既然还有亲情,友情,爱情这各种各样的温情存在,那天道也总归是要懂得些许的。江芜这样想到。
她由衷扬起嘴角笑道:“多谢你,瑶清。”
天下人只见江芜的那场飞升,却不知那时她在悲愤之下的那一丝逃避之心。
她的修为在下界之中是为佼佼者,但在为人处世上,师不为于她而言亦师亦友,却以那样的方式草草了结。
凌霄对她而言,更是如良师亦如兄长一般,却亲手杀了她,杀了本就会离开这个世界去往另一个世界的她。
曾经多少年,她觉得凌霄就是这个世界最完美,最善良的人。
她眼里的凌霄有一身傲骨,却又谦逊知礼;是天之骄子,却无论对谁都一视同仁,断不会以貌取人;他有着千好万好的家世师门,却有着远过常人的执着坚毅勇敢无畏,不是那等轻言放弃圆滑狡诈自私自利之辈。
可当江芜看清楚他没有那么完美时,她才发现,原来一切都是她的臆想罢了。
凌霄也是个人,便也有了人性。
她是不愿接受现实呢?还是接受了现实不愿待在那个幻想覆灭之地呢?她也不知道。
多年之后,当凌霄的剑刺向她时,她仿佛看到了那个她臆想中的凌霄在向她报复,他看向她的眼神中仿佛充满了幽怨。
江芜总觉得她的飞升并不是因为她修为足够高,而是因为她看透了世间种种,她在这里已经找不到任何归属感,她不属于这里,她想要去往另一个地方,去往那传说中的白玉仙京,看一看是否真如书上所说,是一个真正的极乐之地。
可现在,她已经在那种悲愤的情绪之外了,她反倒觉得自己怎么能扔下凡世的种种因果就这样一走了之呢?
师不为与噬灵蛊,江浮云与阿离,凌霄与混沌,甚至于嘴臭的则灵,少年时的好友玉子西,帮过她几次的慈姑这一干人与事,她都不该逃避。飞升失败,仿佛是她必经的一个过程。
而瑶清给了她弥补的机会,哪怕她可能会过个一两年便神魂消散,又或是侥幸塑得灵胎再无轮回,可她真心感谢瑶清。
瑶清被她谢得一愣,若她没有请来江芜,兴许江芜能安然轮回呢?但若轮回于江芜来说是更好的,她也不必谢她了。
不知为何她也心生悲怆,她脑海中浮现出一句话,不禁叹出声来:“万般因果,自有定数。”
她被一剑穿心,再请灵江芜,也许是冥冥之中注定的呢。
扬州,木石城。
初冬的正午十分,扬州又是一个阴天。此时西城门前,一辆宝马香车正停靠在城门前方,已经挡了进出百姓的路,却不见城口守卫驱赶,不知是哪位贵人的车马。
两匹白马儿不耐烦地扭动,车前护卫顺了顺马鬃,时不时抬头,见一个黑衣男人突兀地坐在平民太平车的后边,便眯起眼睛使劲张望。
待那太平车驶近,终于看清来人,正是他们此行要等待的司玄大人。
护卫向着马车内喊道:“大人,司玄大人到了。”
“还挺守时,非得这点儿到。快请他上来!”车内传出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正是顾辛。
司玄一见路中央这辆精巧得还以为是哪家大小姐的宝马香车便知是顾辛在此等候,一跃下车,甩给驾车老汉一袋银两便直上马车。
老汉接过钱袋,扯开带子一看,竟全是白银,一时受宠若惊,愣了一下便又收起,直道多谢,便赶车去了。
待司玄坐上马车,马车方才驶动,转向城内驶去。
司玄拍拍衣摆,抖落一路上在稻草垛和干柴中沾的灰,在马车一边端正身子坐下。
马车另一边,顾辛半倚着车壁,一条胳膊撑着一方小桌,一条腿搭在坐凳上,坐没坐相。
顾辛指了指桌上一个金布袋子道:“我身上的火灵晶尽数在这了,剩余的都在青州少陵。里面还有一把名唤九曲的枪,我寻了一种特殊的玄铁特意打造的,不仅现在能用,等你恢复灵力,还可以用。还有一些金银财宝,可以应应急。”
他的语气极为平静,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好像这些再平常不过。
司玄将金缕乾坤袋捧在手中,心中不禁有一丝伤怀,片刻后,他问道:“不留在云山了?”
顾辛一副滔滔不绝的架势:“云山那个荒郊野岭的,谁愿意呆谁呆,都外门弟子了,一个月的月钱竟然才一两?你是不知道……”
“顾辛。”司玄打断他,“我走后……可不要太想我。”
顾辛打断道:“噗哈哈!想你?我还以为你又要对我指指点点呢!想当初刚捡到你的时候,说我这不行那不行,真是难伺候!”
司玄恍然一笑,也不再多言,拿出三个锦囊道:“这三个锦囊你收好,红的明年二月初三打开,黄的六年后的八月初十打开,绿的二十七年后的四月二十三打开。要记好,要收好,不要提前打开,也不可晚太久打开。”
从顾辛十四岁时捡到司玄这条脾气暴躁,长相奇特,头生犄角的小黑蛇时,他的人生便如开闸放水了一般,一路风生水起,事事顺遂。
盖因诸多凡事,小黑蛇都能预感一般,让他趋利避凶。六年多后小黑蛇已不似从前那般暴躁易怒,一朝化形,摇身一变成了司玄,他的推衍术堪称一绝,让顾辛的事业再次更上一层楼。
顾辛接过三个锦囊,心中泛起涟漪阵阵,紧接着鼻子一酸,眼睛也止不住想尿尿,他想说些什么,话到嘴边一转变成了:“二十七年后?我都五十多岁了,还要历经磨难!?”
司玄见他的样子,怎会不知他的感受,嘴角扬起笑道:“天机不可泄露。”
“那你就要走了?”顾辛问道。
司玄刚想答是,顺风耳中传音道:“三日后,青州少陵城见。”
顾辛闻言,立马来了精神,端正坐姿道:“正好,一起回青州!我觉得这个江淼品性甚佳,倒是个可以托付的人,但是她现在身边那个江浮云,孤高自傲,不好相处,我得给你好好讲讲!”
青州,少陵城。
据微生柔给出的消息,所谓噬灵蛊重现的案件在东洲最近有好几例,经一一分析排查,青州慕容氏的这一例应是最好下手详查的。
慕容氏二公子慕容归自幼体弱多病,又颇得其父明心道人慕容何喜爱,哪怕无数医者告诉他慕容归怕是药石无医了,他仍寻遍天下,为其子求医求药。
不料数日前,慕容归竟暴毙家中,他被人发现时,全身筋脉似是自内炸开,周身皮肉破烂不堪,乌黑的血侵染了他的衣袍,密密麻麻的黑色小肉虫在他尸体上蠕动。
彼时他还没有断气,醒来后瞥见自己的惨状被吓得惊慌失色,哪怕周身疼痛不止,他仍不停拍打着身上的虫子,他疯狂喊叫着:“虫!有虫!他们在我身上爬啊!来人!来人给我洗干净!”
可肉虫已经嵌入他的皮肉之中,怎能被他轻易拍打下来,他命下人用手将肉虫给拈出去,可那肉虫见人就钻,便也无人再敢上去,只能跪在地上,半截身子埋在手臂里伏在地上,不停抖动着身子。
“废物!废物!你们跪着干嘛,快来帮本少爷!”慕容归不停哭闹,叫喊,“爹!我爹呢?快叫他来!”
待慕容何赶到时,慕容归早就似一滩肉泥裹着一块烂布一般死在了地上,那一月内,经手了慕容归吃穿玩乐的,无一人幸免,全被关入了慕容氏的牢狱之中。甚至于大公子慕容皓,也得了不小的责罚。
“所以,你们是想揪出下蛊的幕后之人,查清他们与十年前的那些……是否有关?”司玄与江芜并肩而行,江浮云与阿离则跟在二人后面吵闹。
江芜道:“是。我与瑶清也已经说明,事情没查清之前我不会离开,期间我会助你们在下界寻找云栽木,若我还有命,再去寻余下的两样灵物,若不能,你便问瑶清取回肉灵芝即可。你现在若不愿与我们一道,便自行离去罢。”
司玄是没想到江芜竟会将自己的命放在这些凡事之后,若他只是想寻得云栽木找到扶桑神树返回上界,又何需诓骗于她,甚至于将那一半肉灵芝还给她?
他乃妖蛟化龙,却流落至此,偏偏他连仇人是谁都想不起来,若他这副样子返回上界,岂非回去送死?
他本打算与江芜瑶清一同返回上界,待她取得沉寒玉藕,甚至于真的寻得归灵草,他便可以坐收渔翁之利,用几样灵物补全筋脉,甚至吞了灵胎重新修出龙珠,再返回妖族查清真相。
就算江芜瑶清命没那么大走不到上界,找到守护扶桑神树的龙族也能打听一二他的身世啊!
可世事无常,断不能尽如他愿。
若眼前这具身体内只剩下瑶清,她有何理由与他一同去寻得灵物?
若返回上界,没有沉寒玉藕,那他也难以修复筋脉恢复修为,没有修为也就难以追寻过往。
“怎么?不愿意?”江芜见司玄未回应,出声问,“届时我现在的修为还在瑶清体内,她定是要回上界的,和她一起与和我一起也没什么两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