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他分手后》雾苏台

6、耽误

　　中午的烤肉让大家吃了个尽兴，贺约把火灭了，找了公共的卫生间简单清洗了一下盘子之后，收回车里。

　　海边整齐地摆着八张折叠椅，只剩下许赴旁边那张没人，贺约放松地躺下，望着远处一波一波的浪潮。

　　五六点的时候，海边人渐渐多了起来，大部分是附近早早吃完晚饭出来散步的居民。几个人将东西收了起来，再去早就定好的海鲜馆解决晚饭等回学校的时候，差不多已经七点。

　　许赴累了一天，几乎一上车就睡着了。等到他醒过来的时候，人已经在宿舍楼下。

　　“怎么没喊我？”

　　“看你睡得香。”贺约收起电脑，“上去吧。”

　　“你不上去吗？”

　　“我把车停去地下车库。”贺约不常用，停在地面上也是风吹日晒的。

　　车库入口就在旁边，不过十分钟，贺约就走了上来，不一会又放慢了脚步，朝宿舍楼下的人影靠近。

　　“怎么还等我？”

　　“嗯…你又不是司机。”许赴迷糊的应了一声，搭便车的是自己，一个人上楼算什么意思。

　　他和贺约并排，又突然想起来车上的工具：“东西都放回去了吗？”

　　“放心，搬回去了。”贺约看着许赴，“嘴巴还疼吗？”

　　许赴摇头，当时就好的差不多了，不然他也不敢再继续胡吃海喝。

　　楼梯间的灯忽明忽暗，照着两人的影子拉长又变短。

　　许赴想起来刚刚在车上，他好像瞥见了贺约电脑停留在PPT页面，便问：“是要开组会吗？”

　　“开题和中期答辩的PPT。”

　　正常是研一开题研二中期，但他们出国联培是特殊情况，所以每年研三前的暑假，会为他们统一召开一次答辩会议。

　　贺约回来这几天一直在忙这个。

　　“什么时候呀？”

　　“20号。”贺约问，“要不要来看看？”

　　许赴想了想：“可我听不太懂。”

　　“没事，来当吉祥物也可以。”

　　“就我这运气。”许赴听出来贺约的胡说八道，板着脸道，“小心给你弄延毕了。”

　　“好，那我真延毕了你可得负责。”

　　许赴轻哼一声：“那你改专业吧，说不定以后我还能当你硕导。”

　　贺约从善如流：“好的许导，麻烦您指导一下，以后我的硕士未来就靠您了。”

　　许赴看对方认真的模样，居然是在考虑这件事。他打开寝室门，后知后觉的生出一些歉意，怕贺约真的被自己传染到了霉运，呸了三声道：“延毕可不是开玩笑，我乱讲的，等会高老师知道了，又得记上老邓一笔。”

　　“我知道。”贺约眉眼间都染上了笑，“一个开题和中期而已，没那么夸张，还关系不到毕业。”

　　看着贺约不在意的样子，许赴更愧疚了。

　　贺约无奈：“早点睡，怎么还把你弄愁了。”他PPT没赶完都不愁。

　　许赴应声，回到寝室越想越觉得自己简直太放松了，那么口无遮拦，要是真有个万一……他翻来覆去睡不着，看着贺约的聊天框出神。

　　他看了一会儿，注意力却移到别的地方——他越看头像越眼熟，点开大图看了半天，才恍然想起来这是篮球场边上的长椅，以前他经常坐在另一边等秦以南。

　　看来贺约还是更爱篮球一点。许赴点开又退出来，就看见聊天框多出了一行小字

　　［我拍了拍贺约的户口本并说加上我］

　　……什么东西？不是，自己怎么就拍了两下…不是，贺约的拍一拍怎么是这个样子的？

　　他祈祷着贺约最好睡了，正要撤回，对面就发来一条新信息。

　　［贺约：说吧，看上我户口本上哪一页了？这就给许老师添上。］

　　贺约当然还没睡，他坐在书桌前，看着手机上的［正在输入］看了半天，才收起逗人的心思。

　　［贺约：答辩教室在综合楼110。］
　　［许赴：啊？］
　　［贺约：我以为你戳我是想问这个来着。］

　　对面几分钟都没回消息。贺约不急，他把文件保存下来，又发给老高一份，手机才响了起来。

　　贺约打开一看，是意料之外的人。

　　［姜辰：不是我睡不着啊，你真哭了？］
　　［姜辰拍了拍你的户口本并说加上我］
　　［姜辰：？？？］
　　［姜辰：我也能上贺家的户口本了吗？！］
　　［姜辰：【熊猫歪嘴笑.JPG】］

　　贺约啧了一声，回了句：［可以。］
　　［叫爸爸。］

　　他不再理会这只聒噪的大嘴巴鸟，继续等着。

　　等了半天，贺约都没等到许赴的回答，他怕把人催跑了，便试探着递了个台阶：［早点睡。］

　　几乎是同一时刻，对面也发了过来。

　　［许赴：刚在和师姐聊天。］
　　［许赴：她最近好像心情不太好。］
　　［许赴：好，我会去的，你也早点休息。］

　　贺约心满意足，甩了张猫猫鼓掌的表情包之后，一头摔进被子里。

　　过了很久，贺约睁着眼睛看时间。

　　遭了，好像有点睡不着。

　　***
　　团建完又歇了两天周末，许赴才去学习室开工。

　　学习室有个公共架子，就在许赴工位的后面，原本空荡荡的，如今却放了许多的小盆栽。

　　“新买的摄像头到了。”严一语拉着线插好电，放在架子中间那一层。她打开软件，那个视角刚好把整个学习室照了进去，“有谁要装这个软件的？我把教程发群里了。”

　　“不啦，师姐你电脑装着就可以了。”姜辰摆摆手，端着一杯水有模有样的巡视了半圈，“哎呀，怎么有人还在弄中期的东西啊？需不需要我帮忙啊？”

　　贺约眼都没抬：“我记得有人中期答辩被批的很惨。”

　　“那是…那是我有很多东西都没放上去。”姜辰翻了个白眼，“自己弄去吧！”

　　贺约没什么感情的笑了一声，转头就看见许赴看着他：“怎么了？”

　　许赴的目光在两人之间转了个来回：“你们关系看起来挺好的。”

　　“……”贺约难得噎了一下，有些欲盖弥彰，“没那么好…你在看什么，看你好几天都盯着这个视频。”

　　“一个生信软件，有点难。”许赴看的头大，已经跟着操作好几天了。明明按照博主的步骤来的，可做出来的图就是没人家的好看。

　　“我看看。”贺约挪过椅子，凑到许赴旁边，把视频拉到最前面，看了三五分钟道，“我试试。”

　　许赴感觉自己受到了降维打击…他们码农对这些东西都这么敏感吗？

　　“我看有人用代码抓取，你试试那个。这个数据比较庞大，人为输入的话工作量很大。”贺约简单的弄了一下，“你要分析哪一部分？”

　　许赴打开文档，指出来自己要的数据，他就看着贺约的手指在键盘上动了几下，然后电脑运行半分钟，一份简易的结果就出现在屏幕上。

　　许赴愣住：“不是隔行如隔山吗？”

　　“术业有专攻吧。你们生信涉及到了一点这方面的知识，对你们来说很难，因为平时没有接触，对我们算是一些基本功。就像你们做的什么实验研究，对我来说也是知识盲区。”

　　两个人挤在一个工位前面，挨得极近，许赴再一次闻到了贺约身上的味道。

　　贺约回到自己的位置：“要是还有别的不会也可以再问。”

　　因为贺约的帮忙，许赴这部分的难题一下便解决了。

　　老邓本意是想让他去问生信专业的老师或者研究生，就在他们楼下，但许赴觉得不认识，不太好意思去，自己研究了一周，结果被人不到半小时就解决了。

　　他怎么早没想到问计院的人呢？

　　许赴看着贺约，又看向贺约的电脑，然后打开手机犹豫了一会儿，还是给姜辰发了个链接。

　　［许赴：老姜，你可以帮我看看这个怎么用不？］
　　［许赴：晚上请你吃饭。］
　　［许赴：【星星眼.JPG】］

　　姜辰低头看了眼消息，点进链接看了几分钟后站起来朝许赴底气满满道：“哪个不会？高手来也！”

　　贺约：“？”

　　“就是这个。”许赴指了指自己的桌面，完全没注意到贺约奇怪的脸色。

　　两人凑一起忙了一下午，终于把所有的东西全弄会了。

　　“行了，以后不会再问我就好了，晚上我想吃小炒菜，可以不？”

　　“没问题。”许赴感觉整个人神清气爽，他立刻就答应了下来，又戳了戳旁边的贺约，“吃饭吗？”

　　“嗯。”贺约没什么情绪的应了一声。

　　“那你们等等我，我吃完饭就回去了…不是，老高这时候给我打什么电话？！”姜辰嚎了一声，点开接听，“喂，老师我在，老师您说……”

　　前方不断传来姜辰不同语气的“嗯”声，在重复了十次以上的“好的老师”之后，电话终于被挂断。

　　姜辰忽然一个大喊：“不是老贺你新报告就交给老高了？！”

　　贺约终于抬起眼皮施舍了他一眼。

　　“什么时候交的？！靠！我一个字没写！不是你最近不还在弄中期吗？”

　　“不冲突。”

　　“太狠心了，你都不跟我通个气！我还想着快活两天。”谁料贺约根本不给他赶ddl的机会！太心机了！

　　贺约没搭理他，起身背着笔记本往外走。

　　“那你还去吗？”许赴想了想，“我给你点外卖吧？”

　　“脆皮卤肉面加鸭血，中辣，谢谢你老许。”姜辰欲哭无泪，越想越气，抓起手机就要对贺约疯狂输出，结果看见一条对方下午四点发来的未读消息。

　　［贺呵呵呵呵：你挺闲？］

　　“贺约——！”

　　***

　　最近多雨，在他们离开实验楼前半小时，就下了一场雷阵雨。空气里一股潮湿的味道，校园路面也是湿哒哒的，一脚一个小水洼。

　　许赴走在前头，忽然发现贺约没有跟上来，便放缓脚步。

　　“怎么不走？”

　　“你落后面了。”许赴自然道。

　　此后两人都没再开口说话。许赴是习惯性沉默，而贺约就不知道在想什么。

　　“许赴。”

　　贺约开口叫他，这是他第一次正式喊许赴的名字，许赴猛然一听，竟然还有些不习惯。

　　“怎么了？”

　　“你下午在问姜辰什么？”

　　许赴如实道：“就是那些生信软件呀。”

　　“怎么不问我？”明明自己都说了有不会的可以再问。

　　“啊？”许赴后知后觉发现贺约好像有些别扭，是因为自己找了姜辰没找他吗？

　　他哭笑不得：“你在赶中期呀，会耽误你的。”

　　“我发现你好像很怕耽误别人。”

　　又是一记响雷，豆大的雨点落了几滴在许赴头上。贺约撑开伞，朝许赴走近了一步，将他收进伞底。

　　“如果耽误了我自己的时间，我会拒绝，”

　　贺约今天穿着一身黑，在许赴的视角里，贺约宽大的肩膀遮住了他一半的视线，强硬地闯进他的目光里。

　　趁着雨势还不大，贺约说完后面那句话：“你的事，不会耽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