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如云中雾》布蓝登堡

9、第 8 章

　　上午短暂的发手机时间，我看了看他的聊天界面，红包他没收。
　　我想了很多，是不是他觉得我这个红包是因为他发了给我，所以我感谢似的还了他一个，还是说他身为班长，不能收底下兵的钱，这样算不算变相贿赂。思来想去，终究不得其果，于是决定给他打语音电话。
　　没一会他就接了。
　　“你怎么没收我的红包啊，哇，好心痛啊。”我装作一副很心痛的样子。
　　“你发的我就要收啊？”他平静的声音传来。
　　“那不是新年快乐嘛，给你的拜年红包啊。”我强忍着酸意回他。
　　“不用，自己好好收着。”
　　“你这样让我感觉很不好。”我还是说了出来。
　　“为什么别人发红包我就一定要收啊，谁规定的啊？”他疑惑地问道。
　　“...”我沉默了，眼睛已经蒙上了一层雾气。好难过啊，为什么他会这样说，难道发红包不是一种礼貌的交往方式吗，我就觉得如果这样的祝福红包都不愿收的话，真的就是太伤人了。
　　“没什么事挂了，准备做客去了。”没等我回应，他就挂断了电话。
　　我走到屋外，看着明媚的天空，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没关系的，没关系的，时间总不会停息的，总要过去的。

　　这一天都没有心情搞活动，上午连队组织了游园活动，下午是篮球比赛，看着篮球场上那些跳动的声音，恍惚中，仿佛看到了他的身影，像初见时那样，蹲下，起身，投篮，球进了，迎来了一片掌声。
　　晚上是k歌，一切准备好了，坐在座位上，一直盯着屏幕，等着他给我打视频，说好的给我看烟花。其实我挺喜欢唱歌的，只是今晚没什么心情，一直等着他放烟花给我看。
　　已经过了一个小时了，还是没有。其实转念一想，我为什么执着于这个呢，我和他本来关系就只是班长和兵，我为什么总是执迷于他对我说的话，他完全没有必要理会我，他只是想炫耀一下他买的烟花比别人的好看而已，有什么必要一定要给我看吗？况且今天早上还发生了一点不愉快的事，他大概觉得和我没什么话说了吧。
　　这样想了，心里又凉了半截，是这样的吧，从来都是这样的，不管是初中的时候还是高中的时候，喜欢上一个人，自己总是把自己放在最后面，卑微得像一粒尘埃，打心底觉得自己不配，于是受到再大的伤害都会觉得是自己的错，是自己的活该，只要是喜欢上了，就一定没有好结果。
　　曾经心里幻想无数次和喜欢的人在一起的场景，终究只是在心里幻想，哪怕是勇敢地说出了口，却依旧是一样的结果，甚至更糟。
　　这一次也是这样吧，我喜欢他，他是个男人，他该有自己幸福美满的路，而不是和我在这深渊潜行。
　　想到这里，关掉了屏幕，上台点了一首歌，张学友的《这么近那么远》。
　　一天一天日日夜夜面对面
　　既相处也同眠
　　一点一点逐渐逐渐便发现
　　纵相对却无言
　　静静默默望着熟悉的背面
　　一弯身影原来离我多么的远
　　像天涯那一端
　　没法行前一寸
　　我留着你在身边
　　心仍然很远
　　也许终于都有天
　　当你站在前面
　　但我分不出这张是谁的脸
　　我留着你在身边
　　心仍然很远
　　我想伸手拉近点
　　竟触不到那边
　　就欠一点点
　　但这一点点
　　却很远
　　触摸得到揣摩不到这么近
　　那么远 却仍然
　　相宿相栖不声不响我跟你
　　已改变已无言
　　静静默默
　　望着陌生的背面
　　心中所想原来离我多么的远
　　像天涯那一端
　　没法行前一寸
　　...
　　我想伸手拉近点
　　竟触不到那边
　　就欠一点点
　　但这一点点
　　很远

　　也许太入戏了，也许是太想他了，感觉唱的时候声音都有些许哽塞，唱得还不错吧，掌声从四面传来。
　　“想不到你还会唱粤语歌啊，还挺好听的。”连长也鼓着掌笑了起来。
　　“献丑了献丑了。”我不好意思地走回到座位上，才发现王文颖举着我的手机对着我。
　　“干嘛？”我一脸疑惑地看着他。
　　“没干嘛，给你照几张照。”他起身慢慢往后靠。
　　“拍照拿我手机照干嘛？”我还是疑惑地走向他，“拿过来。”
　　“多拍一下，多拍一下。”他还是在倒退，我发现有点不对劲，他好像并不是在拍我，像是对着屏幕说话一样。
　　“什么鬼啊。”我不追了，坐回到座位上。这样一闹，心情反而好了一点，没那么难受了，其实这只是一种心理作用，在你很难过的时候，它是有那么一个时间段的，你只要过了这个时间段，这一次的难受它会好很多，大部分的痛苦和快乐都是一瞬间的，这个瞬间比较长。而有的人反反复复地痛苦，是因为这个时间段有很多段，但是时间一过，会好很多的。
　　反正时间总是往前的，你不可能停下来，什么都会过去的。
　　“给你，班长的视频。”王文颖突然把手机递回给我，画面里，他被路灯映射出的明亮的脸庞，就这样闯进我的眼里。本来唱完的那一点气氛烘托，被王文颖这么一闹都没了，可是一看见他，心又开始痛了。他真的打视频过来了，他没有骗我。
　　“我靠，啥时候打来的。”回过神来，我瞬间乐开了花。
　　“你开始唱的时候。”他一脸平静地看着我，眼神像是一汪被月光照亮的溪流，原来真的有温柔似水的眼神。
　　“我以为你不会打呢。”我愧疚地看着他。
　　“为什么，说了给你放烟花，我很信守承诺的。”他拍着胸膛眨巴眨巴眼睛。
　　“都听见了啊。”我有点不好意思地问他。
　　“嗯，好听。”他微笑着点了点头，那种暧昧的微笑，顿时又让我的心漏跳了一拍。
　　“早打过来干嘛不说啊。”
　　“想听你唱歌不行啊。”
　　“那你和我说一下啊，我能唱更好听。”
　　“把你嘚瑟的，唱得太悲伤了。”他摇了摇头。
　　“你和我说我就开心啊，就开心地唱啊。”我笑着和他说，掩盖心里的慌张。他能听出我的歌声里带着悲伤，他不当心理学家真的可惜了啊。
　　“切。”他不屑地说道。
　　“你咋听出我唱得很悲伤了，你不当心理学家可惜了啊。”
　　“那当班长都好些年了，察言观色肯定得学一点啊，不然班里的人思想出问题了都不知道。”他低头捣鼓着什么，消失在镜头里，然后又是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你在干嘛？”我不解地问道。
　　过了好一会，他才又出现在屏幕里，“给你放烟花啊，你可得看好了，我第一次给人放烟花呢。”
　　“扯吧你，那你以前过年没放过烟花啊？”听到他说第一次给人放烟花，心里虽然很开心，但是也明白，这只是一句玩笑而已。
　　“那以前都是放给自己看啊，别人只能说是来蹭的。这不早就要放了，还得等你唱完才能放，不然你又说班长不守信用，那不是给你放给谁放啊？”他看着我说着。
　　“嘻嘻，班长有心了哇。”我露出灿烂的笑容，这是真的开心了。
　　“别吵，看烟花了。”说着他就把他手机屏幕转到后置摄像头，对着明亮的夜空，能听到周围零零散散还有很多人家在放烟花，我只盯着手机屏幕正中心这一块夜空，期待着他为我放的烟花。
　　等待可以是漫长的，也可以是短暂的，这几秒钟对我来说，既漫长又短暂，漫长的是，这个烟花对我来说意义重大，我不想错过任何一点星火，短暂的是，我还没来得及呼吸，第一朵烟花就绽放在夜空中。
　　璀璨的烟火伴随着一声响，绽放在他那一边的天空，投射到我这一端的手机屏幕上，我看着手机屏幕，看到满圆状的星火散开，绚丽多彩，一朵接着一朵，绽放在高空中，把这片属于我和他的夜空，照射的通透明亮。有的像满月，有的像蘑菇，有的又像一条银色的瀑布，五彩斑斓，煞是好看。
　　烟花姹紫嫣红，转瞬即逝犹如昙花一现，浮华褪尽，人比烟花寂寞。不知不觉中，夜空归于平静，漆黑的夜空中传来他的声音：“好看吧。”
　　“嗯，这是我看过最美的烟花了。”
　　“那是，也不看看是谁放的。”他把镜头转过来，又是那熟悉的得意的笑，他朝我挤眉弄眼。
　　“我班长最厉害了，天下无敌。”我朝他竖着大拇指。
　　“乱讲，你那边冷不冷。”他说话的时候都呼着白气，想来那边比这边还冷吧。
　　“不冷啊，我们都穿大衣了。”我往后靠了靠，给他展示着我们穿的大衣。
　　“这大衣还是我给你留的呢，合身吗？”想起当时在班上，要换装的时候，他特意在一堆大衣里面选出了这件尺码给我。我们这大衣退伍后都是要上交的，然后留给下一代新兵穿。
　　“嗯，很暖和，你那边很冷吧。”
　　“冷，冷死了，要不是给你放烟花，我才不出来呢。”说着他呼了口气搓了搓手。
　　“那你赶紧回去吧，别冻感冒了。”我心疼地说。
　　“诶，当兵的没那么弱，你知道我们以前冬天都洗冷水澡的。”尽管这样说，他还是边说边往回走。
　　“为啥？没热水吗？”
　　“为了强身健体啊，以前老连长定下的狗屁规矩，现在想想，真是冷死我了。”他说着还特意缩了缩身子。
　　“哈哈哈，他怕是脑子有病吧，人不想洗还逼着人家洗。”
　　“可能吧。”这个时候王文颖过来了。
　　“班长，我可想死你了，你啥时候回来啊？”他凑到屏幕前。
　　“快了，还有10来天吧。”他看着王文颖，我想从他的眼神里看到点什么不一样的东西，可是他很平静。
　　“赶紧回来吧，你不在，罗卿雾一天到晚神经兮兮的。”
　　“罗子咋啦？”他疑惑地问道。
　　“没有班长，你别听他瞎扯。”我忙把王文颖推开。
　　“他晚上说梦话喊你呢。”王文颖不依不饶地说着。
　　“狗屁，我从来不讲梦话的。”我对着他说着。
　　“那你自己讲梦话没人说你自己能知道吗？”他不服地回道。
　　“那你怎么知道？”我余光看着屏幕里的他，他很平静地听着我们争辩，看不出心里有什么波澜。
　　“我刚下岗啊，就听到你在那喊班长班长的。”他笑开了花对着手机说：“班长你不知道，罗卿雾叫得可亲热了。”
　　“我还说什么了？”
　　“没说啥了，就一个劲地喊班长班长，喊了好几声吧。”这个时候有人喊他，他就走了。
　　“班长你别听他瞎扯，他就爱开玩笑。”我对着班长解释道。
　　“怎么，梦见我让你很不开心吗？不是说见不到我不开心嘛？”他突然板着脸，皱着眉头问我。
　　“没有没有，怎么会呢？”
　　“可以啊你们，现在拿我开涮了，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们。不说了，你们先玩着吧，有事再呼我。”没等我说话，他就挂了，连一句拜拜都没有。
　　是觉得被一个男的梦见了，很恶心吧，又不想让我看到他不开心的样子，觉得不礼貌，才急匆匆地挂掉吧，连道别都不愿意说。
　　晚会快结束的时候，我给他发微信。
　　【班长早点休息】
　　【晚安。】
　　他没回复。
　　还是很开心的，早上的那点阴霾天气一下就被他的烟花炸得粉身碎骨，统统不见了。他没有忘记他和我说过的话，还特地等我，再放烟花，这份心意，无论是什么类型的，我收到了。
　　可有谁知道，烟花的盛放，究竟是用生命拥抱夜色，还是只是为了博取眼前人的淡然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