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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只是吻了一下,却挨了一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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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渊揉了揉眉心,笑道:“阿弃啊,你可真是……也罢,就这样勉强表演给你们看吧。”
陆渊一跃而起,飞身上树,选了一根不软不硬的枝条,拔去花叶,当做佩剑,站在院中肆意舞了起来。
首次见陆渊舞剑的戴眉生和晏余青惊讶地合不拢嘴,晏余青直道:“果然真人与传说不同,就算园子里的武生模仿得再像,也只得了个皮毛,不及小陆将军一半的潇洒英气!”
戴眉生对身边的皇甫麒说道:“三殿下,你知道我为什么怕小陆将军了吧,能把枝条当剑耍的人……毕竟少见啊。”
皇甫麒颇为骄傲地笑了笑,也不言语。
秦年见饮酒之后的陆渊越舞越起劲,而当下已快日落时分,冲着陆渊喊道:“快别逞能了,大家把酒喝了,赶紧下山吧,谁知道这山郊野外的夜里有没有什么野兽!”
陆渊收了收舞剑的兴致,回到石凳之上,仰头将酒喝了个精光,准备带着皇甫麒回宫散场。
这时就听戴眉生问道:“秦年,还差你呢,你的令签是什么?你别藏袖子里啊!”
秦年送还戴眉生一个白眼,从鹤纹长袖里掏出象牙白的令签,道:“今日运气不好,改日再做行酒令,成吗?”
陆渊拿起签文一看,读道:“掣此签者,讲人生后悔一事,自罚五杯,出钱买酒与众人共享。”
戴眉生对秦年道:“能听秦公子的故事,别说你出钱了,我出钱请你喝三大缸的葡萄酿都行。”
秦年怒道:“老子缺的是钱吗!老子是不想讲!”
晏余青对向来嚣张跋扈的秦年也来了兴趣,问道:“因何不想讲?”
秦年看了看陆渊,再三向陆渊确认:“今日发生之事,莫不可跟桑落说。”
陆渊道:“你放心,酒桌上的事,酒醒之后自然谁都不会记得。”
秦年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这才一口气说道:“我十七岁那年向桑落示好,他不同意,我就将他在长安城外养的草药园子给烧了,他至今不知道是我做的。但药园子没了,桑落一怒之下,对长安没了留恋,就跑去四大营参军学医了。事到如今,我依然后悔……若是他以后知道是我干的,肯定更不要理我了。”
戴眉生和晏余青不知桑落是谁,但觉得被秦年看上的人真得挺惨,没答应表白,就将对方的心血付之一炬,换谁谁也会厌恶秦年的。他们对秦年生不起一丝怜悯,要怪只能怪秦年平日里太任性,坏事做尽。
陆渊和皇甫麒对视了一眼,决心将这个故事埋在心里,要是让桑落知道宝贝药园子被秦年烧了,怕是半夜秦太傅府上要没半条人命。
秦年问道:“听完了故事,该散场了吧,诸位?”
众人齐声道:“好。”
五位公子,风度翩翩,华彩各异,纷纷自灵台观而出,于夕阳落山之际,衬着漫天晚霞拾级而下。
山底牌坊下,几人作揖拜别,各自整理衣衫,趁兴而归。
陆渊刚要随着秦年一队人马的身后返回长安城中,就被皇甫麒拉住了袖口,低声道:“随我来后山。”
陆渊醉意上头,看了看依旧讳莫如深的皇甫麒,搂过他的肩膀,凑到他耳边问道:“弟弟,你今天跟我卖的是什么关子?人都走光了,也不肯与我说个一二,拿我当外人了不成?”
皇甫麒只闻到陆渊身上传来的那股酸酸甜甜的酒香,霎时脑子发懵,不知该作何言语。他轻轻地从陆渊怀里抽出身子,快他半步,带他绕过林间一条小路来到后山。
走了有半柱香的时间,才总算是磕磕绊绊走出了山间松林,抬头一望,面前的视野顿时变得宽阔。
凉山阴面是一片幽静深沉的湖泊,太阳刚下山不久,湖面氤氲的热气散去,渗出丝丝缕缕的寒意,不远处有一丛茂盛的荷叶,几株盛开的荷花零星伫立在水面之上,一派雅致。
陆渊望着湖面道:“我自幼在长安,竟然都不知道还有这么一块风水宝地……”他展开双臂,夜间凉风自荒野山间而来,穿过他的衣袖和胸膛,带走他身上的潮热与醉意。
皇甫麒指了指湖边停着的一只木船,说道:“跟我一起上船。”
陆渊三步并作两步,先皇甫麒一步解下系在树上的船绳,再长腿一迈,跳上了摇摇晃晃的小船,一手撑起船篙,一手冲皇甫麒伸去:“游湖!”
皇甫麒撩起下摆,抓住陆渊伸出的那只手,也登上甲板,大大咧咧躺在船中看着星空,随着陆渊驶向花丛深处。
静谧安宁的夜里,响起船蒿划过水面的声音,一圈圈涟漪泛起,打破了荷花在湖中的倒影。
湖面不大,船行至密集的荷叶间便划不动了,陆渊试了几次,都被水中盘根错节的荷茎挡着,索性将船篙一收,盘腿坐在船中,任小船在湖中随水流飘荡。
陆渊双手撑在身后,仰头看向夜幕中刚刚升起的一轮新月,感慨道:“天上明月永远都是同一轮,但心境不同,感受也不同。想当初我在西北,黄沙之上的月亮,亮得刺眼,不能久视。如今再看长安的月亮,觉得……这世上无论哪里,果然都不及长安。”
他侧过身来,低头看向皇甫麒,问道:“你说对不对?”说话间,陆渊胸前那枚平安锁从领口掉了出来,在皇甫麒眼前摇摇晃晃。
皇甫麒被那枚金色的平安锁晃得眼花,一把抓住平安锁,陆渊没想到皇甫麒会突然出手,重心一歪,船身又不稳,整个人突然面朝着皇甫麒就栽了下去。
平安锁还在皇甫麒手中握着,可平躺着的他身上却多了个陆渊。
陆渊没丢过这种人,瞬间面红耳赤,赶紧动手抢回平安锁,塞回领子里,挣扎着要从皇甫麒身上起来,可皇甫麒却在他头顶上方,闷闷道:“别走。”
“什么?”陆渊身子起了半截,又被皇甫麒一把拽回胸口,按着他的后脑勺,他动弹不得。
陆渊趴在皇甫麒胸口静静听着:阿弃的胸口很热,急促的心跳声有如鼓鸣。
陆渊觉得这个姿势真是怪异极了,他从未与人如此亲近过,但这种感觉又似曾相识,想了一阵子,终于想明白在什么时候碰到过这场景,问道:“阿弃,你是不是醉了?”
“没有。”
“你肯定是醉了。”陆渊抬起头来,却只看到了皇甫麒的下巴尖,他自己刚刚醉意上头,就以为皇甫麒也一定是醉得失了分寸,说道:“你喝醉之后,力气就会大得惊人。我及冠那年,打扮成了商人模样,去质子府看过你一次。你正偷偷饮酒,我上前劝阻,你还不听。”
“不过,你还是把我认出来了。你把我拉到你面前,让我别走,还紧紧攥住了我的胳膊,我又不敢使劲儿挣脱,怕伤了你。”陆渊挣开皇甫麒的怀抱,坐了起来。
饮酒后的他极易兴奋,话也越说越多,他继续道:“你是不是去质子府的时候没少练我教你的擒拿术?你那招使得真是好,下次遇到西夏那帮蛮人,也该如此,叫他们再也不敢欺辱你!等你什么时候闲了,为兄再教你一招擒拿术的破解之法。这法子也不难,就是以你这么单薄的身子,恐怕得多练些时日……”
皇甫麒浑身一震,想起在丰水镇做的那个梦,问道:“我饮的是什么酒?”
陆渊坐直了身子,又整了整胸前衣衫,不假思索道:“青梅酒。味道倒是不错,也不知道你哪来的梅子,据我所知,西夏并不产青梅……”说完此话,陆渊脸上闪过一丝不自在的尴尬。
皇甫麒眯起眼睛,神色复杂地望着陆渊。他一直以为那是一场风花雪夜的相思之梦,却不知是实实在在发生过的久别重逢。他起身揉了揉太阳穴,想起在质子府的时候,道:“喝太多了。”
陆渊冷哼一声,误以为皇甫麒说的是今日喝多了,便上手也替他揉着头,道:“我就说你喝多了,喝得脑袋都疼了,你才承认。我说的话你是不是都不听了?我说了多少遍,就你这样的体质,不宜饮酒,还非要拉着这么多人喝。”
皇甫麒蓦地将身子凑近陆渊,鼻尖蹭过陆渊的脸庞,贴着他的面道:“你看看,我是不是喝多发烧了?”
陆渊转头,把额头贴向他的,道:“是有点烫,早知道就不带你游湖了,风一吹,酒劲儿一散,你明天又得发烧……”
陆渊话没说完,就被皇甫麒一句“生辰快乐”堵住了嘴,还是用嘴堵住了嘴。
生辰?!
陆渊心内一算,这么多年都是在战场上擦着刀锋过的,别说生辰,连春节都过不安生,根本没想到今日一整天原来都是皇甫麒送他的生辰礼物。
他虽觉得喜悦,但更多的还是震惊:皇甫麒怎么会突然吻上了他?这可是陆渊的初吻啊,居然是在这里,和阿弃???
他瞪大了眼睛,见皇甫麒双眼紧闭,长而翘的睫毛贴着他的脸,像是秋日护城河畔的芦苇扫过他手心,毛茸茸,又痒痒的。他的身上还有一股常年书画浸染的墨香,比成日在山里闻到的草木香气,还要清淡好闻。此刻靠着他的身子也比刚从西夏回来时健壮了不少,在他怀里的感觉不再是一副皮包骨的排骨样。
……
陆渊想到此,突然自己把自己吓了一跳,他脑子里究竟对皇甫麒在肖想些什么。他一掌推开皇甫麒,生气地吼道:“阿弃,你疯了吗?你这是做什么?”
陆渊极少对他动气,话刚说出口,就有些后悔。他看向皇甫麒的方向,那人被他推倒在船头,缩着身子,躺在他脚边,一动也不动。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已经在注意控制力道了,没想到还是把人推倒了,担心皇甫麒受伤,他又上前晃了晃皇甫麒的身体,才发现他已经昏沉沉地睡去了。
“我就说,你不能喝,你还偏要逞强,怎么一点都不如小时候听话了?每次都是,喝了就醉,醉了就睡,醒了就忘。发生过什么,你一点都不记得……”陆渊无奈地叹了口气,抚了抚自己还在发热的嘴唇,随后起身拿起船篙,将船向岸边靠去。
他丝毫没想过,与上次在质子府不同,皇甫麒整个下午只喝了两杯葡萄酿,谈何酒醉上头?
装醉的小崽子借着月光偷偷在船尾看着陆渊的背影,不禁暗想:究竟何时才能光明正大地将这个人据为己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