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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中秋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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蛊惑人心是啖髓的看家本事。
就算身在皇宫中,半点魔力也用不出来,单凭她那张嘴,也能扰的人心神不宁。
楚盈终还是没能抵挡得了她的间接诱惑。
眼见时机成熟,啖髓忙将消息传给皇宫外的无餍。
“老板,再来十碗牛肉!”
整店的小二聚在一起,议论着那张碗碟摞得老高了的桌子,和那位身宽体胖的怪客。
老板听见传唤,身躯一震,颤颤巍巍上前道。
“客...客官,小店已经打烊了,后厨的食材也都被您吃得差不多了。您、您看...”
贪欲魔——无餍拧着眉头,恶狠狠盯着发抖的老板。
“老子说,十碗牛肉!”
“可...”
老板还欲挣扎,无餍直接站了起来。
他又高又胖,穿着土黄色的衣服,满脸横肉,活生生一块暴躁的巨石成精。
老板膝盖一软,险些跪下,再也不敢多说什么。
“是是是!客官稍等。”
随后屁滚尿流地跑进厨房。
无餍眼神一扫,吓得那些打杂的店小二四处逃窜。
“嘎嘎嘎...”
一只乌鸦飞来,精准落在了无餍肩头。它腿间绑着张字条。无餍拿下来,挥走乌鸦打开一看——
“三日后,中秋宴结束。”
中秋是阖家团圆的日子。圆月高悬,月饼飘香。
在凌墨安还未与凌墨渊生嫌之前,每年中秋,都是他最开心的时候。那时有哥哥陪着,能见到不愿见他的父亲,还能去母亲的墓前坐坐。
如今,父亲无法不愿见他,他也依旧能去看母亲,只是哥哥不会再陪他了。
宴上歌舞升平,珍馐美酒供应不绝。
前来赴宴的大臣们脸上带着亦真亦假的笑容,与人交谈,说着或真或假的祝福。
编钟礼乐、推杯换盏、热闹非凡。
凌墨安听不清外界的声音,直盯着桌上的月饼出神。
白羽遥坐在他身边,轻轻握住了他的手。
“怎么这样凉?”
凌墨安另一侧就是灼人的篝火,可却只照热了他的衣服。
白羽遥忧心给人暖手。
在他眼里,白日在墓碑前垂着头不发一言的凌墨安,与数月前抱着他哽咽,说自己想不明白时同样脆弱。
“我没事。”
凌墨安拍了拍他的手,又问。
“怎么不动筷了,是不喜欢吗?”
白羽遥点头。
“嗯,没有承祈做的好吃。”
谈话间,一位席中人起身行礼。
“启禀圣上,微臣近日与外商贸易,从他们手中得了一坛当地有名的涂红酒。”
“此酒开坛时,香气袭顶。故微臣特意命人分壶,欲在此中秋佳节献给圣上、皇后娘娘、肃亲王、恒王殿下与诸位大人一同品鉴。恳请圣上恩准。”
奉顺帝龙袍一挥,和颜悦色道。
“准。”
“谢圣上。”
话音刚落,两排宫女整齐地端着酒壶走了上来。侍奉的宫女为众人斟酒。
奉顺帝先行举杯,众人纷纷站起,声音一致且振聋发聩。
“敬圣上,圣上万岁万岁,万万岁。敬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好!”
奉顺帝起身。
“那朕便借着李爱卿的这杯酒,祝景夏山河永驻、千里同风,愿百姓衣食富足、安居乐业。众爱卿,请!”
“谢圣上,圣上圣明。”
众人将杯中美酒一饮而尽。
白羽遥喝完用舌尖浅扫了下嘴唇,心想酒倒是不错。
凌墨安看出他喜欢,将酒壶往他那边推了推。
恰巧这时,那位送酒的李大人看了过来,又端起酒杯,对凌墨安道。
“恒王殿下,五个月前因臣手下的人一时疏忽,险些造成水利工程大患。”
他挺直身子。
“臣敬王爷一杯,感谢王爷出手相助。”
凌墨安皮笑肉不笑地提了下嘴角,眯着眼打量他。
众人皆屏气凝神,不再出声。
朝中有谁不知道李盛是恒王的对立面?
恒王通过暗查,让不少人把吃进肚子里的“利”吐了出来。有多少人因此贬官入狱、流放斩首,那姓李的再清楚不过了。
而今仗着凌墨安手中没有他的罪证,前些日子又因另一些事受到了奉顺帝褒奖,便有了盛气凌人的架势。
凌墨安缓缓站起来,不卑不亢地说。
“李大人手下的疏忽可是让本王劳了不少心神。但水利一事事关重大,为黎民江山,本王的相助断不会就此结束。”
“本王也劝李大人,少饮些酒,不然,恐胃口吃不消啊。”
短短几句话所透露出的火药味,足以代替此夜烟火。
凌墨安正要举起茶杯,就听李盛道。
“恒王殿下,臣带来的这酒入口甘甜,浓郁醇香。王爷不若尝尝,臣定用此杯中酒,来感念王爷的恩德。”
说罢,便示意身后的宫女为其倒酒。
凌墨安脸色彻底冷了。
四下寂静,只有篝火噼里啪啦地作响,风把火焰吹得乱颤。
元长禾看不下去,撸着胡子,声道。
“恒王殿下素来滴酒不沾,连圣上都准王爷以茶代酒,李大人这么做,不合适吧?”
李盛弯弯腰,对元长禾说。
“元尚书不掌水利,不知其中利要,正如恒王殿下所言,错一步便是危国危民。王爷如此恩德,岂能被凉茶所替?”
李盛咄咄逼人,铁了心要让凌墨安把酒喝下去。
白羽遥的视线越过凌墨安,落在高坐龙椅的奉顺帝身上。
奉顺帝神色如常,不喜不怒地观着这场较量。可唯有他身边的楚盈才能看清,他捏杯子捏到暴起青筋的手。
凌墨渊头痛欲裂,能很明显感受到自己的情绪波动。
这种感觉他很不喜欢。
明明想帮,但就是有另一种力量在拼命阻碍他,使他开不了口。
楚盈知道这是药粉在起作用。她暗想——墨渊你放心,过了今夜,你就不会再这么痛苦了。
席中的对峙还在继续,几位为凌墨安说话的人,皆被李盛和他的人婉转怼了回去。
李盛见奉顺帝迟迟不开口制止自己,气焰更胜。
“王爷,请。”
那名宫女从斟完酒开始就一直弓腰举着酒杯。现下杯中涟漪越来越大,显然是快坚持不住了。
凌墨安紧攥的拳头松了松,正欲去接,酒杯忽就被另一只手抢走了。
“!”
他倏地去看白羽遥!
白羽遥神态从容,拿着酒杯恭敬又强势地对李盛道。
“李大人说的没错,凉茶确实不足以代替烈酒来感念王爷的恩德。”
“可李大人,王爷以茶代酒,是圣上钦定。大人也看到了,方才圣上敬江山祝万民时,王爷亦是以茶代酒。”
“难道在李大人心中,王爷的恩德比江山、万民还重不成?”
李盛没料到会有这么一出,气势明显弱了。
“呵,想必这位就是恒王殿下府上的白客卿了。”
“正是草民。”
李盛忙道。
“哎~白客卿过于自谦了。此节中秋,意为团圆。如若只是小小客卿,王爷又岂会带你前来赴宴。”
李盛这话已经说得很隐晦了,可还是刺痛了柳晟章的耳朵。
若道那晚的一封密信,有几分徇私与冲动的成分,那李盛这番话,便是灭他悔焰最有力的寒泉。
白羽遥微微一笑。
“李大人,这,是我与王爷的私事。”
“是是是。不过白客卿可千万别误会。我是真心感恩王爷,绝无客卿所说的不敬圣上,不敬江山万民之意。”
李盛笑里藏刀的样子让白羽遥直犯恶心。
“李大人既没有不敬之意,为何要逼迫王爷坏了圣上的规矩?”
打死李盛他也想不到,奉顺帝在场,会有人敢这么不留情面,丝毫不怕撕破脸皮地讲话。
“这、圣上王爷,臣绝无此意啊!”
凌墨安的视线就没从白羽遥脸上移开过,连眼都舍不得眨,才没空搭理李盛。
白羽遥恍然道。
“哦~我知道了,定是李大人今日饮多了酒,有些神志不清了。”
李盛也明白过来他不是个好对付的主,索性就顺坡下。
“哎呦,我这喝的还真有些多了,头脑发昏,还望王爷不要怪罪。”
白羽遥道。
“王爷大度,这点事自然不会放在心上。”
“但规矩在先,王爷破不得。草民身为王爷的客卿,理应要为王爷分忧。大人敬的酒,草民斗胆,替王爷饮了。”
言毕,他利落地将酒给喝了。
李盛与在场众人目瞪口呆。
白羽遥放下酒杯,笑着说。
“以草民的身份,自是不配和李大人对敬。正巧,王爷刚刚也劝过大人小心喝多伤胃,大人若真感念王爷的恩德,不如就听听王爷的劝吧。”
“大人认为如何?”
白羽遥此番胆识与言论,让全宴之人都对他有了新的认识。
众人小声议论着,评价褒贬不一。
再看李盛。他心里窝火,手都抖了,可事已至此也只能应下。
白羽遥目送他回到席位后,拱手又言。
“圣上、王爷、诸位大人。草民鲁莽,受王爷管教的时间又短。今日一时胆大,口不择言,失了王爷颜面,又扫了圣上与诸位的兴致。”
他眉目凛然,转向奉顺帝,躬身道。
“请圣上降罪。”
“!!!”
短短五个字飘进凌墨安耳朵里,如霹雳一般击在他心上。
他本已想好了善后的说辞,左不过是自己管教不严,将责任揽回自己身上,万万没想到白羽遥会自请!
他难得在外人面前展露出一丝慌乱。
更令他胆战心惊的,是他回头,对上了奉顺帝晦暗不明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