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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扯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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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氏最后是黑着一张脸离开的。
她走的时候,屋子里的宾客几乎已经散尽。袁氏暗地里舒展舒展了筋骨,眼角余光瞥见徐妙容还在。心中狐疑,却还是笑着上前,虚与委蛇了一句。
“今日照顾不周,小女行事无状。还望安王妃大人有大量,切莫和她计较。”
小女……
徐妙容的嘴角,微不可见地抽了抽。
她也笑,虚与委蛇:“哪里哪里,夫人这话,折煞我也,传出去,怕是要让人以为,我得了便宜还卖乖呢。”
“怎会?”
袁氏摆手,一脸你快别说了,再说下去,我就要无地自容了的表情,其实她心里已经笑开了花。
今日,可谓是一个爽字了得。
李氏那个小贱人,平日里没少仗着李景隆的宠爱,在她面前拿乔。
明明她才是曹国公府的女主人,可李氏,出入李家,犹如出入无人之境。往日里,她处处压自己一头,也就算了。
可今日,明明是自己的吉日。自己盛装打扮了,李氏,却比自己还要盛装。
这是故意打自己的脸呢!
好在,有安王妃出了手。
想到被徐妙容“诓”去的那五引盐,袁氏的心里就像吃了蜜一样,甜丝丝的。虽然,追本溯源,那五引盐本就是自己府上的,可,只要能看到李氏吃瘪,她也就,不心疼了。
“说起来,咱们两府虽同在应天,往日里却因着这样那样的琐事,没能走动起来。今日与安王妃相谈许久,我才发现,我竟与安王妃如此投契!”
故作夸张地说了一句,袁氏上前,状似不经意般,又说了一句:“要不是安王妃急着回去,我真想拉着安王妃,秉烛夜谈。”
她本意是想暗示,人家别的人都走了,你还坐在这里,像话吗?
哪知道——
“夫人这话,可真是说到了我的心坎里。我也觉得,我与夫人如此投契。既是如此,那我就先不回去了,再与夫人说说话吧。”
袁氏:?
心有点梗,感觉自己好像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她勉强挤出一抹笑,道:“那便再……再说说话吧。”
可说什么,她又犯了难。
正想没话找话,胡乱说些废话,徐妙容却先她一步开了口:“夫人可是喜欢麒麟?”
麒麟?
袁氏怔了一下,旋即心中升起淡淡的不快。
她看到,徐妙容的目光落在她的腰间。而她腰间,正挂着一个麒麟玉坠。
“麒麟憨态可掬,没人会不喜欢。”
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句,她心中忽然有点酸。
倒不是羡慕别人的酸,而是,辛酸的酸。
那玉坠,是她用来求子的,说起来,也不过是个念想。
她与李景隆成婚,已有数年。可,求医问药,烧香拜佛,什么方法都用遍了,她膝下,还是一个子嗣都没有。
没有子嗣,便意味着,曹国公府的爵位,传到这一代,就断了。也意味着,李氏那个小贱人,要永永远远地压她一头。
这让她如何忍得?
可世事就是不能尽如人意,为了个子嗣,她已经快疯魔了。身边人三缄其口,皆不敢在她面前提起子嗣相关。
偏她徐妙容,这会提起。
心中忽然有些愠怒,正欲直接开口,下逐客令,却又听得:“太好了!”
太……好了?
袁氏感觉,自己的肺管子好像被戳了一下。她大怒,徐妙容却叫人送上了一个匣子。
“方才我同夫人说,与夫人投契,这话不是假的。早先便听闻夫人人品,我深以为然。这不,私下里,我其实还给夫人备了一份礼。”
边说着,徐妙容示意人把匣子打开。
袁氏闻声看去,只见,那匣子里装着一柄葡萄镜并一对白玉耳坠。
那葡萄镜八出菱花,背面嵌着金子,金子外围,又绘着缠枝葡萄纹和石榴纹。那白玉耳坠,乍看通体洁白,仔细一看,竟雕成了麒麟纹样!
葡萄,石榴,麒麟。
皆寓意着,多子多福。
袁氏的心,突然扑通扑通跳得很快。
她眼里多了几分热切,假装不在意地别开眼,却听得:“这葡萄镜和白玉耳坠,都是我母亲留下的旧物。按理说,应该悉心保存的。可,束之高阁,总觉得可惜。那日收到夫人送来的帖子,我心中感怀,不知怎的,就想到了这两样东西。今日,我特意带了它们来,还望夫人,莫要推辞。”
“我。”
袁氏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她有些不敢相信,这东西,竟然当真是给她的!
葡萄镜、白玉耳坠,真个精致世无双。她多看一眼,就再也不想移开眼。
再者,先中山王夫人谢氏的旧物……谢氏,她是知道的,那是个能生养的。徐家八个儿女里头,六个都出自谢氏的肚子。
六个!
她眼皮子动了一下,心中忽然涌现出一股冲动,她恨不得立刻就应下。
可,理智还在,知道天上不会随随便便掉馅饼,徐妙容也没这么大方,便收敛了笑,问了一句:“安王妃是不是还有话想同我说?”
“是。”
徐妙容并不否认。
“什么话?”
“我想,托夫人,给曹国公府递句话。”
“给我们家老爷递句话?”
袁氏怀疑自己幻听了,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她语气瞬间变得硬邦邦:“有什么话,是不能直接同我说的?”
呃……
徐妙容无语,知道她想岔了,忙道:“我想同曹国公寻几个核桃,因男女有别,因此才托到夫人面前。”
“核桃?”
袁氏有些惊讶,脱口而出:“你要核桃干什么?”
“我们家王爷喜欢核桃。”
徐妙容模棱两可,并不肯多说。
袁氏的眼神却变得微妙,她想到,坊间都传,安王妃对安王,情根深种,可,此一时彼一时,“你们两个不是都分居了吗?”
坏了。
袁氏想打自己的嘴。
她怎么把这话说出来了?
安王妃对安王情根深种这事,应天城里没人不知道。可,他们两口子已经分居了这事,应天城里没几个人知道。
是她嘴快了。
面上微微有些尴尬,她连忙转移话题,问:“你要几个?”
几个?
徐妙容愣了一下。
待反应过来对方是在问她要几个核桃,忙伸出四根手指头,在半空中晃了晃,“我要四个。”
“四个?!”
袁氏的声音有些大。
见屋子里所有人都看着她,忙不好意思地笑笑,又为自己遮掩:“四个,好说,我这就叫她们去拿。”
说着去拿,她当真唤了人来。
徐妙容却有些迟疑,总觉得,事情好像进行的有点太顺利了?
“咱们是不是该,知会曹国公一声?”
她委婉地提醒了一句。
哪知道,袁氏却生气了,“安王妃莫不是以为,我做不了这府上的主?”
“没有没有。”
徐妙容连忙摆手。
袁氏却冷笑了一声,道:“国公爷信赖我,将府上上上下下的事全都交给我。几个核桃而已,不过一句话的事。既然安王妃今日是带着诚意来的,那我便,投桃报李,多给安王妃一个吧。”
多一个,便是五个。
徐妙容只觉惊喜,怕再说下去,又惹了她哪里不快,忙对着她,谢了又谢。
不多时,核桃取来了,两个人又客气了一回,徐妙容带着丫鬟们,心满意足地回去了。
她前脚刚走,后脚袁氏就迫不及待地拿出那白玉耳坠,示意丫鬟帮她戴上。
丫鬟依言,刚刚戴好一边,正欲戴另一边,便听得,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紧接着:“夫人,不好了,国公爷回来了!”
丫鬟的手抖了一下。
袁氏的眼皮子,也抖了一下。
“慌什么?”
袁氏没好气地斥了一句,又催丫鬟:“还不快把另一边给我戴好。”
“夫人。”
丫鬟却有些心不在焉,惶惶然半天,还是没忍住,问了一句:“若是国公爷问起,咱们又该如何回话?”
“什么如何回话,就说不知道。”
袁氏不以为意。
丫鬟急了。
夫人说,让她们说不知道,可若她们真说了不知道,国公爷,怕是要扒了她们的皮!
那可是国公爷最爱的核桃啊。平日里,国公爷没少把玩。今日,核桃说少就少,还一下子少了五个。国公爷若知道,定然大发雷霆。
心中忽然有些害怕,再看袁氏岿然不动,丫鬟又觉无语。
自家这位夫人,可真是眼皮子浅。为了两样首饰,竟然敢扯谎。什么都能做主,什么多给安王妃一个,全都是假的!
“若是,国公爷揪着不放呢?”
她心中还是没底,又问袁氏。
袁氏依然漫不经心的,道:“那就说,许是被老鼠偷走了。”
*
说来也巧,平日里,李景隆并非日日把玩核桃。可今日,许是心情好,用过晚饭,他竟命人把核桃拿了出来。
待打开装核桃的匣子,一清点,发现核桃少了五个,他果然勃然大怒。
对着下人发作了一通,又得知,核桃可能被老鼠偷走了,他心中,更觉窝火。干脆对着所有人无差别臭骂了一通,而后,带着小厮,往外头去了。
漫无目的地走了两圈,心中仍气怒未消。正待打道回府,忽的,眼角余光瞥见一个人。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他驻足,对着那人出了声:“安王留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