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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Chapter 12·错误 ...

  •   1

      莉莉丝喝完了酒,她可能有些醉了,无聊的撑着脸望着窗外阴云密布的城邦,用指甲敲击玻璃杯边沿。

      过了片刻,她忽然抬眼,看向我:“殿下,我能和他单独聊聊吗?”

      我看向以撒,他没反对,那么我也没反对,反正一个人类总归不是大恶魔的对手——但莉莉丝和以撒能聊出什么好聊的?

      我不解地和萨麦尔下了楼,在墙边等着他们两个。

      期间,我试着和萨麦尔聊些事情,关于莉莉丝,关于他为何引诱人类违背神约……但他的反应太过迟钝了,我确认他和我记忆里的萨麦尔有了很大变化。

      为什么?是神罚的后遗症?还是堕落带来的影响?又或者是莉莉丝做了手脚?

      “莉莉丝,啊……她赢了。”萨麦尔梦呓般的呢喃,“……我犯了错,是吗?”

      他僵硬的眼珠转向我,缓缓地说:“……你是来替祂执行惩戒的吗?”

      “……和莉莉丝无关,是我的错。”他一个字一个字的说,目光看着我,又好像在透过我看某个阴影中不存在的事物,“你放她走吧。她该是自由的。”

      几乎无法沟通。他还能认出我,但思维又好像不那么连续,仿佛无法分清某种现实与幻觉,因而时常对着不存在的影子呢喃。

      ……

      莉莉丝出来时,她好像刚刚哭过,眼眶周围是红的,眼睫也是湿漉漉的。莉莉丝见到我们后,几乎是强颜欢笑起来:“看来您二位相处的还不错。”

      我眼皮一跳,有种不好的猜测,难道以撒那个笨蛋干了什么蠢事弄哭人家了吗?

      莉莉丝对我一笑:“放心,和您的小恶魔没关系,是我自己的原因。”

      小……恶魔。以以撒在人群里也鹤立鸡群的体格,很难理解她是怎么说出这种话的。

      莉莉丝毫不在意,她绕过我走向萨麦尔,拍了拍因为她出现而明显躁动不安起来的堕天使的脸颊,像是安抚什么小动物一般。

      我礼貌的转过身去,不给他们添加额外的麻烦,却听到莉莉丝开口:“您应该也发现了,他和以前不太一样了,是吗?”

      我一顿:“你做了什么?”

      “您真敏锐,他这个样子,的确和我有关。”莉莉丝笑了一声,然后突然放轻了声音,“……那时候,我也不知道会变成这样的。”

      “……”

      “同为创世天使,您知道‘锁’的,对吧?”她轻声絮语着,像呢喃也像诅咒,“我啊,曾经向他赌注,有一天他会为了我而挣脱它,于是我从亚当身边逃走——为了我的自由,也为了他的自由。”

      “……然后,事情就像您现在看到的这样了。”

      “那天我在冥河边哭着求他回去啊,可一切已经无法挽回。”

      “能继续稳定他理智的办法只有一个,我喝下了冥河的水,我不再是人类,也不能算完全的黑暗生物……为弥补我曾犯下的错误,我将长久的活下去以陪伴他,直到我也步入疯狂,或者迎来最终的死亡。”

      “这就是全部的真相了,殿下。”莉莉丝的声音已经带了一点哽咽,我转身看向她,她却还是倔强地站直了,不愿意像小女孩一样痛哭流涕。

      这就是世界上的第一个女人莉莉丝。她聪明、骄傲而美丽,像丛生机勃勃尽力绽放的玫瑰。

      她不爱神安排的丈夫亚当,却爱上了驻守伊甸园的神使。

      伊甸园是她的囚笼,她在逃离时为神使留下了一个难题,如果神使也爱她,那么他一定不会无动于衷。

      她最终还是自由了。

      她甚至以为,自己能给被创世的隐秘所约束的神使也带来自由。

      可命运的宣判里,这个故事并不是童话。

      2

      莉莉丝和堕天使离开了。

      他们的身影消失后,以撒刚好出来,神色有些惶惶,见到我后就像只大型犬一样扑上来我。

      我安静地被他抱了一会,才感觉到大恶魔的身体一抽一抽的,他居然哭了。

      我废了点力气从他怀里挣开距离:“莉莉丝都告诉你了?”

      大恶魔泪眼朦胧,哭的鼻尖都红了,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大恶魔的想法非常好猜,从他抱着我哭的时候我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我轻声问他:“……你是怕我会因为你,也变成那个样子吗?”

      他僵硬了一下,又反应过来似的马上摇头,笨拙的掩饰着被戳穿的念头。

      我还没想好怎么安慰他,就听到以撒声音却还是闷闷地,带着一点沮丧:“……我知道,我什么也帮不上你,我想爱你,可你也不需要爱……对不起,我们都很没用,只会给你添麻烦。”

      我怔然,他埋怨的不是从来没有提起过这一切的我,是他自己。

      “我没有这么想过,你……”我叹气,又一时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让他们知道这些在创世时就纠缠不清的事情,做什么呢?以撒也好,奥尔瑟拉也好,城里的普通魔族也好……这片遥远土地孕育的生灵们只要能快乐的生活下去就好了,不是吗?

      3

      这只是一个独属于创世天使的心照不宣的秘密。

      为了平衡接近神而获得的神性与生命本身生来具有的人性,神在我们身上留下了“锁”,将二者永恒锚定在了一个最佳的比例上。

      祂当然是好意的。

      创世天使因为最接近神而永恒不死,却也因为永恒不死而面临着人性与神性失去平衡、沦入人性失控带来的疯狂、或神性吞噬一切失去自我的危险。

      后者的表现如萨麦尔,当“自我”被膨胀的神性所消弭吞噬,或许从那一刻起他就已经死去了。至于前者,我想着另一个人,这么多年,我几乎都以为那只是我的错觉了……

      随着时间推移而逐渐积累的人性与神性几乎注定会失衡,为了避免这一眼望到尽头的未来,神留下了这份诅咒——或许也是祝福。

      代价则是所有的创世天使无法再爱上某个个体。

      爱是人性中最甜美、却也最危险的部分。私爱会催生私欲,私欲会导向疯狂,疯狂必引致毁灭。

      爱也是解开锁唯一的钥匙。

      当我们真正爱上某个个体时,我们得到的,会是通往毁灭的自由。

      那是一种从断崖上决绝跃下的、注定粉身碎骨的走兽独享的片刻自由。

      4

      ……多残酷的事实啊。

      爱上我们的人也被我们的宿命所注定了结局,要么与我们被命运一同毁灭,要么在注定无望的遗憾里离去。

      莉莉丝最终成为了前者,那以撒呢?

      我沉默了很久很久,最后,一种奇异的冲动让我问他:“以撒,你希望我爱上你吗?”

      “不是神爱众生的爱,只是单独的爱上一个个体,一个恶魔,由‘我’来爱上‘以撒’。”我平静的凝视着恶魔红色的眼睛,他哭起来真的很难看,看像是条落了水的犬一样,半点威风都没有了……所以不要哭,“你想要吗?我可以试试。”

      我有理有据地、声调缓慢的阐述着:“萨麦尔变成那样大概只是意外,在‘锁’消弭后因为领受神罚而被极速膨胀的神性所吞噬,但正常来说,这个过程其实是很慢的……慢到也许等你死掉,我也不会出现太大的问题。”

      以撒没有回答,他紧绷着脸,眼珠无意识的乱转几下,似乎非常紧张。

      我依然看着他,宽容地猜测着他也许产生了动摇,这没什么,毕竟这的确是很诱人的条件。

      我几乎能听到他牙齿磕碰的颤抖,恶魔的神色里是绝望和庆幸,难看的像是几乎又要哭出来。

      他说:“不。”

      “……我希望你永远不要这样。”他哽着声音,像含着一口不敢吐出来的血,“不要受伤,不要痛苦,不要变成自己不认识的样子……”

      “……更不要来爱我了。我来爱你就好了,我会一直爱你的,直到我死去的时候也一定一定是这样的,等我死掉后……”

      “你就像从来没有遇见过我那样活下去,好不好?”

      我看着他,说:“好。”

      如果这就是你的愿望的话。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Chapter 12·错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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