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剑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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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骨跟远处剑意的共鸣响得越发厉害。
哪怕此刻有人搬来一个开露天演唱会专用的音响，音响里的歌声都不一定能压过霜止剑骨的鸣响。
如此大的动静，要是无人注意，除非千里牙山台的人同一时间犯了耳聋。
不多时，便有几个莲心宗子弟紧急从山下搬来几箱耳塞，表示这种情况他们也没见过，要是周围的游客有兴趣，倒可以戴上耳塞保护听力，顺带看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有不安的游客为了能够顺利交流，吼出了平生最大音量：“该不会是牙山台有什么安全隐患被你们忽略了吧？”
莲心宗弟子同样吼了回去：“绝无可能，每天关门后我们都要满山上下巡逻好几遍！”
话音刚落，便看到一道巨大的剑意平地而起，直刺苍穹。
剑意不带杀气，它是一种纯粹的凌冽，只看上一眼，便觉得自己眼睛都要被割伤了。
它升到天顶，弯月一般孤悬天际，将整整一界都笼罩在它的冷光之下。这一瞬，荒岭界凡是有知觉的生灵，都觉得自己不过是某位存在手中可以轻易翻覆的尘土。
直到这轮剑意破空而去，那种让人心中生不出反抗的压迫感才解除。
之前大声吼的游客浑身早已被冷汗湿透，大张的嘴里蹦不出半个音节。
莲心宗弟子也有些精神恍惚。
但这场异变并没有给他们反应的时间。
几乎同时，牙山台同时被激起了两道剑意。
一道剑意带了浓厚的血气，剑势却极为平和，好似有意不惊动人似的，上冲了十多米，便散了。
另一道剑意居然是大多数人都在仙门道书上见到过的，霜止剑尊归来那日就已经激发过的剑意。
然而，当时在他们看来声势浩大的剑意，比起刚刚的场景，竟然虚弱得如同与皓日争辉的萤火。
大多数人心里的第一个反应是：完蛋了，他们这边显现出来的剑意明显比不过对方，这就让人很没有安全感。
剑骨的振响声停了。
满山的寂静之中，开口说话的人就显得特别突兀：“原来我小时候那么弱。得是散修盟放水了我才拿得到剑尊尊号。”
怀里还抱着耳塞箱子的莲心宗弟子脑子完全反应不过来：“啥？”
霜止看了眼那一大箱耳塞，觉得自己再说一遍也不能让耳朵被塞起来的人听清楚。
她接着朝山脉最高处的平台走了上去。
这一举动落在莲心宗弟子和周围游客眼里，便是完全不屑于解释的高人风范。
再好奇的人也在求生欲的驱使下埋低了头，不敢有丝毫探究。
全然不知剑尊衣兜里揣了一张被强卖的188门票。
霜止穿梭过一个又一个路人身侧，上了牙山台，站定。
牙山台地面上铺满了破碎的石板。
与底下古道不同，这里没有换过新的石板，莲心宗所做的，顶多是在石板松动的时候修缮一番。有裂纹的石板重新镶回去，破损的石板同样，风化的石板同样。
宽广的圆形石台上，铺满了三千年岁月的风霜。
石台中心的位置是空的。
霜止记得以前那里有一个石头雕刻的座椅，是给散修盟盟主准备的。
盟主却总是抱怨石头座椅不舒服，集会时情愿跟大家一起站着不说，还三番五次想把座椅移走。偏生散修盟里有几个爱面子，认为散修盟本就没什么排场，要是连盟主都没有椅子坐，那就更没有格调了。
她来录剑意时座椅还在，现在看来盟主后来总算得偿所愿。
留影石碑则围绕着牙山台整整齐齐摆了一圈。
比她离开时数量多多了。
说明那些年，散修盟又添了不少新人。
就算当年的散修盟还在，她今日所见的也不全是老面孔了。
霜止走到一处特殊的留影石碑前，俯身从石碑旁捡起来一块巴掌大的碎片。
是一块小的留影石。轻轻敲两下，注入灵气，留影石便被激发出了和方才如出一则的血气剑意。
她十七岁过来录入剑意后不久，就收到了前辈的传信：“不是叫你去看看盟主吗？你没去。盟主气坏了，非要在你的石碑旁放一块留影石，录了一点他的剑意。等你下次过来他就能感知到了。他说他非要亲自把你抓回去，问清楚他是哪里对不住你。”
摸着留影石，霜止露出笑意，理直气壮道：“来接我。”
自然无人回应。
她却觉得十分满足，小心地将留影石放进衣兜里。
就好像自苏醒以来所有的茫然与恍惚，都只是为了找这一块小石头。
莲心宗弟子是出了名的道心坚定。守在石台上的弟子此刻还敢开口道：“你不能带走文物。”
霜止发现了一个摘了耳塞的人，自然不会吝啬言语。
她道：“这就是我的。”
莲心宗弟子道：“这是散修盟前辈的遗物。”
“我是霜止。”
莲心宗弟子愣了一下，反应了过来，行礼道：“见过前辈。”
留影石显剑意本就意味着剑尊归来，刚刚只是剑意之间差距太大，没人想到这一茬。
当下便没人再怀疑有人拿着她的脸到处招摇撞骗。
霜止点头，拿出门票道：“188的套餐包含翻看当年散修的名册。可有名册给我看？”
莲心宗弟子关注重点歪：“他们怎么能卖门票给您？您这是回家，谁回家还要钱？”
霜止幽幽道：“我这不就花钱回家了吗？”
莲心宗弟子立马拿出手机：“我这就联系他们给您退款。”
霜止道：“先带我去看看名册。”
莲心宗弟子道：“实不相瞒，您的名字在仙门道书上出现了之后，我宗门上下翻了好几遍名册。为了避免遗漏，就连山上的老鼠洞都被我们找过了。那个，恕我不敢带你去看。”
霜止道：“你给我指个方向，我自己去看。”
莲心宗弟子：“您真的要去？我先请示长老。”
霜止举起188套票：“我花了钱的。难道其他游客看名册也像我这么麻烦？”
莲心宗弟子忽然觉得入口处同门坑得不是剑尊，而是在山上轮值的，比如他。
他纠结片刻，放弃治疗，安详道：“散修盟名册上没有霜止这个名字。前辈发怒之前给我点时间，让我通知一下长老，我让长老来见您。”
霜止嗯了声：“我早已被散修盟除名。只是想见见故人。”
莲心宗弟子发完了信息，总算可以视死如归：“这边请，我给您带路。”
从石台侧边一处隐蔽的小路走下去，霜止见到了一间仿古式样的小阁楼。
莲心宗弟子道：“散修盟流传下来的资料都在这里，包括名册。放在一楼的是复制品，原件锁在楼上，您要的话，等长老过来给您开门。”
霜止走进一楼半敞的门里：“先看复制品吧。以前先生便是在这里教我们识字的，想不到当年的破屋改成了这般气派的样子。”
莲心宗弟子见她真的只是来寻访旧迹的，便道：“这里一直没有建过什么大的建筑，小房子小院落倒是在莲心宗立派后都改造重建了不少次。您要是想看当年的模样，那我们可真没办法了。”
霜止摆手：“当年的样子没什么好看的。”
她拿起了复制的名册，翻开，第一页便画着戴着竹笠背负长剑的人像，竹笠往前压得很低，遮了他大半张脸。书页右下角写着：散修盟盟主，客剑剑尊。
莲心宗弟子看到霜止笑了，对着这一页看了许久，而后翻页。后面的整本书加起来都没有看第一页的时间长。
翻到末尾，这本复制的名册写着：“原散修盟有训：背叛人族者，毁其画像，除去名姓，逐出散修盟。原名册多达十二处残页，复制本没有复制残页内容。对相关信息感兴趣者，自行修习历史。”
霜止合上名册，道：“我该走了。”
这一程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莲心宗弟子道：“掌门要招待您吃饭。”
“这倒不必，我不是拘礼的人。”
“掌门请您务必赏脸。她说，哪有回家是花了钱来一趟就走的，起码要在家里吃顿饭。她是代表创立莲心宗的祖师们请您的。您虽然被抹了名册上的名字，但仙门道书上您的标记还在，虚空大道都还承认您是散修盟的剑尊。掌门还说，要是抛开当年的隐情不谈，祖师们定然也是很高兴您能回来的。”
霜止眼神动了动：“好。”
她知道，她成了魔侯，已经和客剑以外所有人闹僵了，唯有客剑无论如何也舍不得她。
如今那群人的传人说，很高兴她能回来。
那便当他们高兴她回来好了。
莲心宗弟子见她答应了，松了口气，赶紧给掌门回消息。片刻后又抬头：“前辈，掌门问您，您是喜欢热热闹闹的大宴席还是清净一点的私房菜馆？”
霜止思索一番，问：“你们掌门介意路边摊吗？”
莲心宗弟子一边回复掌门一边先答了：“大家都是为了礼节才先问有逼格的，谁不喜欢路边摊。”
几个小时后，霜止坐在牙山台下的自助烧烤摊上，看着左手边滴着油的四十多串肉串，右手边刷着酱的二十多串蔬菜，听着锅里螺肉爆开的声音，再抬眼看了看被莲心宗统一的门派服挤满的这一整条街，目光移到坐在她对面的人脸上：“掌门，你不会把整个门派都叫过来吃路边摊了吧？我说的可不是这个意思。”
莲心宗掌门驻颜有方，哪怕她自称天天吃烧烤，脸上的皮肤仍然光洁得跟天天喝露水似的。
她道：“怎么会？不用我叫他们自己就来了。除了那些在其他界有事的，如今身处荒岭界的莲心宗弟子谁不想见见剑尊前辈？”
霜止叹气：“我倒没想到会变成这样。”
莲心宗掌门赞同点头：“尤其是门下那小崽子竟然还敢卖188的套票给剑尊，弄得我们莲心宗像是有多利欲熏心一样。我特地把他叫来了，今晚上就要让他好好补偿剑尊。”
“这倒不必，他又分不清我和冒充我的人。”
“不，该罚还是要罚。你看，他特地给您做的麻辣小龙虾都端上来了。”
霜止转头，果真看到白天千里牙山台入口处的莲心宗弟子端着一大盆小龙虾过来了。
他把小龙虾放在霜止面前，立即就是一个鞠躬：“剑尊请慢用，白天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这是您买票的钱，退给您。”
霜止把钱拿了回来，看着面前一大盆虾，道：“去抬个凳子过来，坐下吃。”
莲心宗弟子赶紧道：“怎么好意思呢？本来就是给剑尊赔罪的。”
掌门也道：“我们莲心宗就是赏罚分明，赔罪的小龙虾绝对不能自己吃。”
行吧。
霜止没有坚持，剥起了虾。
掌门开了饮料，因为霜止在剥虾没能干杯。
她道：“莲心宗房间已经备好了，若是前辈愿意，随时可以过来住。散修盟的前辈就是我莲心宗的前辈。”
霜止嗯了一声，没有客气。
掌门又道：“我个人是希望前辈公布历史洗刷冤屈的。不知前辈当年名义上背叛人族，是去魔族做什么了？方不方便私下说说？”
霜止自然没有不方便：“做魔侯。”
“哦，以当时的局势来看，散修盟确实不会接受……”掌门说到一半，卡壳。
片刻后，她缓缓张嘴：“啥？”
作者有话说
第38章 剑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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