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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赴约相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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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真当我是卖瓷的了?”贺泠使了个眼色过去。
袁二悄声道:“这贵人正是五王子幺女,大人不去会会?”
贺泠沉默了一会儿,像是在思考,她不觉得从一个小丫头身上能得知的东西有多少,即便是面对面坐下,也不一定能有所收获,不过从这小公主那儿,或许能得知承淮在何处。
可她有些顾虑:“我不懂瓷器,怕会露出破绽。”
“放心,我有所准备。”袁二塞过她一张单子,“上头是我们所运瓷器的清单,有名称和大致的介绍,大人过目不忘,定能记下的。”
贺泠很是疑惑:“为何只能有我一人去。”
“听说那公主不喜欢人多,喜欢清净,所以只唤了一个人过去。”张医士赶紧过来,“那官兵在催了,大人赶紧随他去吧。”
贺泠不得不匆忙接过单子,随着那官兵到李戎府上去。
这官兵步子又大又快,贺泠几乎是跑着跟上的,手上的单子只能匆忙看过几眼,连一半都没能记完。
官兵送她到门口后便离去,二人言语不通,的确也没什么好说的,不过也是因为此处不算复杂,贺泠怎么着也迷不了路。
院里摆放着一箱一箱从商队拦截的货物,甚至将路也占了一大半,贺泠小心翼翼地绕过去,直接到了间屋前,门没锁,因而她一推便开了。
屋内素淡,摆饰用具均算不得上乘,与屋内墙壁、地板所用木板颜色很是相似,大有可能是原屋本有的,李戎来后并未换过。
因而,桌上摆着的五个晶莹的青瓷甚是突兀,最大的瓷瓶旁有条藕白的手臂,其手腕上挂了一个金镯,接着金镯顺着胳膊滑了下去,李戎换了只手撑脸,使得她那张小脸刚刚好被瓶口挡住。
贺泠习惯了走路时压低脚步声,因而李戎还未发觉,只有她声旁的侍女反应过来,赶紧去晃了晃她的肩膀,见她意识清醒了些,便请贺泠做到桌子另一边来。
李戎一定神,便露出了惊讶的表情:“是你?”
贺泠听不懂她说些什么,也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侍女瞧出她的茫然,便低头对着李戎说了番话。
“等等。”李戎这才别扭道。
这下贺泠听懂了,猜想她大概是有些话不太能说出口,只会说些简单的词。
不过等等,等什么?她直接就问出了口,李戎“啧”了声道:“叫你等,就等着。”
贺泠知道自己多半给她留下了些不大好的印象,可她脸上还未褪去稚气,眸子瞪得圆圆的,眉头皱得要压眼睛,实在是有些可爱。
贺泠毫不避讳地盯着她看了半晌,叫李戎更有些恼了:“你看什么?”
“瞧你与舍妹有些相像。”贺泠与记忆中的那副面孔比对一二后,说出了心中所想。
李戎身为公主,贺泠看起来不过是个寻常人,她的妹妹定然也是,换做别人,早就勃然大怒了。
可她浑然不觉有什么不对,反问道:“哪里像了?”
贺泠还没将算不上答案的答案说出口,便有道冷淡的声音插了进来:“她不过是攀亲戚罢了,公主莫要被她骗了。”
这是丹庾话,贺泠听不懂,可对这声音颇为熟悉,她转头一看,便是承淮迎面而来。
他穿一身毫无修饰的玄衣,头发不过用根绳挽起,面色也是平淡得很。
恢复来西北第一次见他时冷峻的模样,又或是,多年前贺泠第一次见他的模样。
贺泠不知他要干什么,只是眼下看起来,李戎要等的便是他?
瓷瓶摆在桌子的边角,而贺泠与李戎所坐的位置正对着桌子中心,承淮坐在了瓷瓶面前,离贺泠有些距离。
李戎身量小,承淮这般坐,她便忍不住抱怨:“你坐那里干什么,我都看不清你脸了。”
“这里可看得清了?”他直接拖着椅子坐到了贺泠身侧,正身后问道。
“还行。”李戎点点头,视线又转移到他旁边人身上,“你开始介绍介绍这些瓷器吧?”
承淮将她的话一字不漏地翻过来与贺泠说道,说话间面上已浮出笑意。
那单子上所记载的瓷瓶品类样式太多了,贺泠回忆一二,竟发觉这桌上的五只,与她所能记住的,没一个能对上。
承淮在她一阵无声后道:“姑娘怎么说不出话来了?”
贺泠只得解释道:“实在是所运瓷器品类太多,这五只,我忘了。”
僵持了一会儿,李戎脸色变得不好看起来,她财力有限,做不到五个都买下,于是想借着品瓷的名头,以自己对有些汉话听不懂为由,邀他过来一同品瓷,再叫他评价一二,看他表情,再考虑自己送他哪个。
没想到这在第二步便卡住了,后面的还怎么进行。
贺泠瞧出她的变化,便在桌下用手碰了下承淮的腿。
“这五只瓷瓶,我都甚是喜欢。”承淮避开了贺泠的手,朝李戎微微笑道。
“当真喜欢?”李戎欣喜起来,于是俯下身子趴在桌上凑近了问道,“最喜欢哪个?”
“都一样喜欢。”承淮回答道。
李戎这时便为难了起来,想想自己的钱袋,又蔫了下去。
“不如。”承淮话锋一转,勾住贺泠还没完全撤回去的手,“叫这位姑娘全送我们了。”
贺泠看向她,还没回答,手心传来异样的感觉。
承淮写下来两个字。
贺泠想都没想,立即答应:“好。”
李戎顿时又雀跃起来,脸上洋溢着笑容。
贺泠与她告辞,没再停留,直接到了街上,只是步伐缓慢,承淮从后跟了上来,接着扬开了把扇子掩住自己的面。
贺泠笑道:“京城那些风流公子哥的作派你如何还学上了?”
“我只能学个皮毛。”承淮罕见地调侃她道,“你却能学到精骨。”
调侃过后,也得先迈过贺泠心里头的那道坎。
“纵火一事,你有什么好解释的吗?”贺泠冷静后想想,凭直觉想承淮应当不会这般冒失,可理智告诉她,若他真想不出法子,走投无路,这般做也是使然。
“我没什么好解释的。”承淮又补了句道,“我手下人所做之事,与我做,有何区别?”
贺泠懂了他的意思,在某些方面,这人大抵是没有变的。
至于自己掐他脖子那事,贺泠有些愧疚,但一想他也未曾赔偿自己救灾的银子,这愧疚之心也就散了,二人不谋而合地没有提起这两件事,算是两者直接抵消了。
街上人来人往,颇有烟火气息,让贺泠的心情也逐渐松弛下来,她不禁问道:“你那日,为何赌气?”
承淮诘问道:“那日你身边的男子是谁?”
“街上碰到的,我连他姓甚名谁都不知道。”贺泠扯开他的扇子,看他的表情,“应当也不只是这一个缘由吧?”
承淮是不大吃醋的,至少从未在她面前表现过,因而贺泠猜想还有别的事。
大概是原因也有些不宜为人说道,承淮沉默半天也没有说出来,反而扯到了看似完全不相干的事情上去了:“你这几年来,可还看过话本?”
“事务繁多,未曾看过。”贺泠老实道。
“难怪。”
贺泠不知他这没头没尾的话是想表达些什么,不过再问,他只怕会更加生气。
暂且放下这个话题,聊到正事。
“五王子既派你来拦截军械,便是还不想发动这场战争,那你觉着,我此番去成功说服他的概率,有多大?”
贺泠觉着与他,没有绕弯子的必要,两人心底都跟明镜似的。
便是承淮告知她的都是些假话,她也能从其中推断出一二,总比毫无头绪要好。
她隐约觉着,承淮与五王子间的关系,也不是不可动摇,不然也不需要用婚约来巩固。
若她知道承淮想要什么,自己又能给得起,他定会回到自己身边来。
“李禄并非没有野心之人,相反,他很贪心,什么都想要。”承淮没有隐瞒的意思,他虽为李禄办事,却也很是烦他。
“因而他认为现在不是夺权的好时候?”贺泠猜测道。
承淮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贺泠回忆他适才说话的语气和神情,觉着他不像是在说假话,对于他语间流露出的淡淡嫌弃,也有所察觉。
她实在是好奇究竟承淮因何会为李禄办事,又或是投靠丹庾,长达五年之久。
不过这话她自然不会问,承淮也不会说,况且,她知并非所有事情的答案自己都能接受,还不如再等等。
再走段路,二人便要分道扬镳了,贺泠明日便会启程,承淮指不定还要快些。
不管他怀不怀疑自己只是游说这么简单,他那边能认定的,便是军械已经被烧干净了。
反正不久会又会相见,贺泠也不想上演什么生死离别的戏码,到了岔路口她只道:“打这便分开吧。”
“慢着。”承淮在她刚转身时便拉住了她的手,接着朝她俯身下去时打开了扇子,用扇面遮盖了那个蜻蜓点水的吻。
说是吻,其实不过是蹭了下唇角。
他结束得太快,贺泠还没来得及回吻,便差点脱口而出道:“就这?”
然而她微微侧头便看到了一道有些眼熟的身影。
李戎面颊很红,眼里满是无措,捷上还挂了些水珠,她不过是出来给承淮送个他落下的东西,却见两人不约而同地走在了一起,越凑越近,她想一探究竟,便跟了上去,却没想到又见着适才那惊人暧昧的一幕。
贺泠忍不住骂道:“你何时这般不知廉耻了?”
“我不过是想让她打消些心思,免得让她整日做些白日梦。”承淮对于李戎那副可怜兮兮的模样毫不动容,不过贺泠说得对,她的确长得有些像……那只猫。
贺泠赶紧上去把她抱在了怀里,用她手上的帕子给她把眼泪擦去。
李戎搂住贺泠的腰,却不经意间摸到她鼓胀的钱袋,更是伤心了,将贺泠怀里的衣襟哭湿了一片。
“我早与你说过我已有未婚妻,是你执迷不悟。”承淮把她从贺泠怀里扯出来,道:“我有话与你单独说。”
贺泠有些弄不清这二人间的状况,但她也不想过多地掺合,便道:“那我先走了。”
承淮点了点头。
待她独自一人走在路上时,她忽地想起,那帕子不是承淮走前故意放在桌上的吗?她还当这是李戎的,他不过是借来一用罢了。
贺泠走后,李戎也止住了眼泪,只是不住地吸着鼻子。
承淮语气冷漠:“你若敢将我的事告诉贺泠,我便将你所做的一切告诉你父亲。”
这是明摆着在威胁她。
李戎心情郁闷地回到家后,猛地体会到了他这话中的意味,得出的结论是,贺泠于他而言,很是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