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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自甘居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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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泠笑盈盈地看着他:“还是你先来。”
“我手酸得很,可否让我先缓缓?”承淮的声音像风絮一样轻软,如同在委求她一样。
“那便换个人来比。”贺泠语气算不上强硬,但似乎也没有转圜的余地。
承淮有什么小心思,她一清二楚。
周围人看个热闹,之前那位说要教贺泠丹庾话的男子凑到她身边来,小声谴责她道:“你能否将态度放好点?待会儿说不定还能与这位能人交流一二呢。”
贺泠扫了他一眼,依旧噙着笑意,只是不说话。
二人间的举动,到了承淮眼里,就变了番滋味。
平下来的心情再度如俯冲之下来的飞鸟,一落千丈。
他按捺不住,假装不在意地持起了弓,侧身喊道:“姑娘。”
这一声直接让贺泠抬起了头,看向他的眼里掀起了无声的波澜,待承淮朝她弯腰行了个礼,她才回过神来,回礼过去。
当她起身时,承淮那一箭便已以迅雷之势射了出去,像粗笨的琴弦被拨动了一声,箭头直直地打在了地上,像濒死直坠的鸟一样。
清润疏离的声音响起:“我输了。”
他甚至没转眸看贺泠一眼,便拽下扳指,“咚”地一声将其放回摆放物件的桌上,用丹庾话道:“李戎,我们回去。”
“等等——”贺泠扬声道,想止住他意图离开的脚步,“我要是连弓都拿不起,怎么能算是你输呢?”
“还是你觉得,我定能拿起弓?”贺泠拷问道,接着露出一丝笑,黑眸中却还是幽深得看不见底。
“我与姑娘素未相识,怎会知姑娘拿不拿得起弓。”承淮依旧背对着她,叹笑一声道,“只是这箭术,不仅在手头上的力气,还讲究些心术,姑娘的心思在我之上,我自甘居于姑娘之下。”
贺泠晦暗不明地道:“你这箭术……”还是我教的。
她知承淮有赌气的成分在,可她想不明白他为何生气?
况且自己都未曾对他恼怒,他有何资格发脾气?
贺泠看着他的背影逐渐被人群淹没,看到周围人都在不解地盯着她看,才想起正经事来。
“你的说法,可还算数?你也看见了,适才是他自己认输的。”贺泠挤出人群后问道。
男子叹息道:“这怎么能算?没看见人家那是让着你,免得让你出丑罢了。”
“你也知道会让我出丑。”贺泠锋利的眼神凝视着他,笑意却不减,接着她悄无声息地从袖口中摸出快玉佩来,勾着挂绳晃悠在男子面前,冷声道:“就当是我陪你折腾这几个时辰的报酬了,也叫你长个记性,你这般人,在外头活着,不算容易。”
说罢她指尖一转,玉佩被微微抛起,又被她瞬间握回手心里,男子反应过来居高临下扯住她的衣领,却丝毫没有阻拦到贺泠的步伐,为了不被挂着走,男子不得不松手,一转眼,却见不到贺泠人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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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泠回到客栈后,将玉佩交与缘满,叮嘱她道:“交与敛福馆掌柜的,说是捡到的,看他们那儿是否有其他客人遗失。”
“大人这几个时辰,是作何去了?”缘满记下她的话,却有些疑惑。
此事,贺泠不愿再提,免得被缘满笑话,她隐去前因后果,只道:“我见着承淮了,他与那位公主在一起。”
“那大人,是什么感觉?”缘满颇有些直接,但她知贺泠是有些想与她排解,那又何必绕弯子。
“那小公主,还挺可爱。”
“没了?”
“不然?不过,还有一事。”贺泠坐下来与她细说,“承淮在与我赌气,我原不知他因何有气,但回来的一路上仔细想来,又忽觉得他这人,能与我闹别扭的地方多了去了,我竟不知是哪一件,觉着,似乎哪一件都有可能。”
缘满想象承淮的为人,倒没什么惊奇的,他往日装得高风亮节、与人疏离,其实心思像理不清的绒线,这绒线又将贺泠给套住,在她反应过来此人非她一贯所赏识之人时,却被死死缠住,抽不出来身。
缘满只希望这两人间的别扭越多越好,便道:“承淮这般人,只会分散大人的心思和精力,大人猜来猜去,可不累得慌?不如干脆……”
“你说得对。”贺泠沉思道,“我何不找个时间自己去问他。”
缘满将到嘴的话吞咽下去,罢了,说不定问着问着,这其中的曲折便更多了。
感情上的事暂且抛置一边不管,贺泠心中还有疑惑需要解答,她拍上缘满的肩道:“你出去,叫张医士带着舆图进来,我有些事想要问问他。”
缘满走后,她又起身添了些炭火,叫这屋子更暖和些,
张医士进来后自觉地坐在桌边,便将图画展开,便戏谑道:“大人终于将有些事想起来了?”
“圣手高看我了。”贺泠用手散了散烟,便坐回原位,用帕子边擦着手边道:“这不过来骞城两日,我哪能这般快想起,若我反应有这般敏锐,何至于污名在身。”
贺泠斟酌片刻,整理好说辞后道:“丹庾与我大梁相同,五王子之女理应不该封为公主,为何她是特例,这是其一,其二,骞城虽繁盛,但离苑川甚远,且李戎在此无一亲眷,她一个小丫头,跑来这里做什么?”
张医士听时,手凌空指着舆图,却半晌都未落下来,最后手背压着图纸,先回答了贺泠:“第一个问题,应与前尘往事相关,其中细节,我也不知究竟,至于第二个问题,我的确有些见解,不然也不会如此说了。”
“如何?”贺泠追问道。
“大人可知骞城为何繁盛?”张医士反问她道。
“繁盛……”贺泠想来,张医士既这么问,其中肯定有些值得推敲的,她思量一二后道:“大抵与萍县有些相似?”
往南的县城,风沙多,植被更为稀疏,且资源匮乏,不宜停留,因而这商贾休憩补给之地,便往北移了。
张医士点头笑道:“确是如此,不过还有一个缘由,这骞城,是北来贩卖马匹的必经之路,往西走,遇着山,往东走,又与迄还相近,容易受其骚扰,因而只能走这道。”他边说,便在舆图上用手指画出线来。
贺泠左思右想,也难以断出其目的,马匹的确重要,可和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有何干系?贺泠只能归结于其背后还牵扯了些他们看不到的人,不过躲在一个小姑娘背后,也真是个没种的。
她又问道:“医士可否再将话说得再确切些?”
张医士摇了几回头:“这小姑娘的心思,我也摸不透。”
李戎身上虽有些端倪,但那毕竟与他们此行要完成之事可以说得上是毫无干系,因而贺泠只是抱着试一试地心态,去见承淮一面,探听探听消息,不过他给的信息,半真半假,姑且只能去碰碰运气。
不过贺泠也不知,自己究竟是为了何才想去见他。
出了门,走至半路,贺泠才想起她压根儿不知承淮住在何处,她去的不过是靶场的方向。
是折返,还是继续碰碰运气?
贺泠在街上瞎逛了一圈,又去街坊间打听了一番,也没得到点有用的消息。
她在城北,人家若是在城南,她是再如何询问,也得不出结论的。
还是罢了。
于是她回到客栈里,可刚踏进门,里头的人便齐着看向她,其中,还有那人在城门口眼熟的骞城官兵。
“发生何事?”她被如此盯着,有些惴惴不安。
“一切安好,只是有件事麻烦您。”袁二率先反应过来,到她身边来和她解释,“听那位官兵说,我们的瓷器,那位贵人看了后甚是喜悦,想邀您一坐,与她再详细介绍介绍。”